第57章 永远的学习 (2)
在CD CAF里排练完,崔健对我说:“羊毛应该出在羊身上,而不是牛身上。”他的盗版唱片销售累计1 500万张,我们随便走进一家稍大的唱片店都能看到未经授权的崔健的唱片。我转动着酒杯,并未听进去也不愿听进去,更没有认真思考过唱片该怎么赚钱,羊毛如何出在羊身上。相反,我在忙于给他安排维珍航空上海至伦敦航线开航的堂会演出,因为我认为那样可以给他挣快钱。在Party上,大胡子布兰森拥着十余名美女模特出场时成为焦点,之后老崔的摇滚乐演出时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至今保留的一张照片是我和老崔的小女儿Sunny狂舞。看得出我们都很高兴,我穿了一身闪亮的西服,Sunny只有四五岁,很酷地甩着她的长发,我想我已完全忘了疲惫的老崔参加这个堂会的意义和在女儿面前唱堂会的父亲的意义。
对不起,崔健,我毫不尊敬你,却以尊敬你之名……我毫不懂爱,却以爱你之名……我毫不懂你,却以知己之名……
再看看和普涞合作过的其他音乐人吧。
2001年9月16日,罗大佑西安演唱会前的某一天,大佑为推广宣传第二次飞来西安,在了解情况后,在酒店房间愤而掀翻了玻璃茶几,让我震惊且委屈。从2000年大佑上海演唱会到2002年的13场巡演几乎都是成功的,其实成功的主要原因还是众多热爱大佑的乐迷和大佑之间的良性互动,在北京、上海等地,演唱会的门票几乎都是最高价的票首先一售而空。搜狐的张朝阳、新浪的王志东等人都会订上百张最贵的票去听大佑,借此回到自己的大学时代。而大佑则总是要求大家精心计算,降低自己的演出报酬以使票价合理,让投资商能够回本赚钱。同时他参与了大量推广活动,像工作人员一样出谋划策。在西安,他不满意我的工作,要求田京泉来全面领导,他担心这场演出会对不起三千年的文明古都西安。
今天想来,普涞有幸参与其中;而当时,却因自己居功而骄慢不已。在同大佑的数次会谈和交往中,我可曾真正用心去向他学习他所离的骄慢,他的愿,他的福?我可曾真正保持过对他的感激之心?
200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金牌制作人张亚东就坐在当时普涞位于学院路的一个办公室旁边的大院里消夜。亚东告诉我,他想出自己的专辑,并说谁能帮他签到好的唱片约,就同谁合作。他当时是信任我的。几个星期之后,我把与时任华纳的许晓峰谈好了百万元的合约交给亚东后,他签约了普涞。但后来我们却因苏丹而反目,因为他推荐苏丹与普涞签约后,就再也没有给她制作过专辑,而承诺给华纳的唱片也迟迟不见踪影。我完全忽略了亚东,他忙于各种事情,早已经超负荷了,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做自己的唱片。他是一个制作人,我当时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制作人,甚至认为制作人不需要帮助,认为他们是独立工作,自生自灭的。
2002年的8月8日晚,普涞旗下的“引擎”唱片品牌正在藏酷举办舌头乐队、王磊、病蛹乐队3张唱片《那就是你》、《泵乐队》、《放开我》的发布会,搜狐的张朝阳、新浪的汪延同时出席。我发表讲话,为音乐呐喊,为摇滚乐呐喊。而上千的观众更关注从新疆来的舌头乐队、从广州来的王磊、从贵州来的病蛹乐队,他们用成人的方式替他们的乐迷表达了同样的痛苦和探询。就在此前不久,在舌头乐队居住的树村小院里,5个新疆汉子烤了最好的羊肉串来款待我,在院子里弹琴欢唱。那时我以为我们像兄弟、像亲人,以为我可以惠利他们,以为普涞花很多钱制作了唱片,花钱去伦敦Sanctuary唱片公司请了最好的制作人来缩混母带,就可以忽略他们而改变唱片的风格。若干年后,我才发现舌头乐队和他们的歌迷并不满意这张唱片,最重要的是舌头乐队并不满意这张唱片。
我们让同普涞签约的废墟乐队和周云山无奈地等待了两年没有录音,最后周云山不得不约我在三里屯的酒吧见面,小心翼翼地提出解约。而想起幸福大街乐队和吴虹飞时,我更是感到痛惜,我们曾惊诧和沉醉于这个清华女生在舞台上安静的爆发以及那融合了诗意与弹药的语言。在同混音师兼制作人在他旧金山的地下室里工作了10个工作日后,我拿着他给我的一个拷贝,走上大街。太阳如此耀眼,我开着车在旧金山大街上飞驰而过,车里放着她的歌,音响开到了最大。我们傲慢地让吴虹飞等待了太久却迟迟没有发行。最后她选择同普涞解约,自己发行了这张唱片,为此普涞差点起诉幸福大街。
普涞唯一签约过的影视界人士就是宁浩,但是我们只让他拍了MTV。在我望京的公寓里,我看着他的毕业大戏《钻石》的碟片,惊叹于他的天生才华。尽管我们多次倾心交谈,在他的电影梦想王国中陶醉,但我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相信这个还没有作品的导演能干什么。普涞忙于推销他的剧本《钻石》(就是后来的《疯狂的石头》),忙于让他拍MTV糊口,忙于让他策划那个愚蠢的电视剧计划,直到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来到普涞的办公室提出解约。命运曾让宁浩这样的钻石来到我的身边,我记得每一次同他谈话的场景,我也曾告诉当时西影股份的老总宋岱说:“宁浩是天才,不给他机会则已,一给机会至少热20年。”我是说对了他,但问题是我从未真正地认识到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
如果现在时光能够倒流,我会希望自己是一个珍惜福分、感谢他人帮助的人。而过去这些失败的经验,这些苦难和疼痛,也会时刻提醒我在现在和未来到底要做一个居功自傲的人还是有福增福的人。
这就是我第一次创业的巨大失败。但也许就是那么一点点认识,也许就是那么一点点怕与无力,也许就是偶尔那么一点点远离恶业力的控制,而珍惜了福分,才有了巨鲸的开始,并如履薄冰地走到今天吧!
第47章I am the man 还是 I am not the man?
3月12日我要去多伦多参加加拿大音乐周,事先已经接受邀请参加两个嘉宾论坛。 在这样的时刻,我敢说这是最轻松愉快的一次商务之旅了。虽然从北京飞多伦多,中间经过纽约住一晚,但这次漫长的旅途我丝毫不感到疲倦;反而心情分外轻松,享受旅途的每一刻。
我应邀参加的两个嘉宾论坛,一个是3月12日下午1点半的“数字改变音乐商业”,和我一起参加的还有Orchard创始人Scott Cohen 和美国在线AOL音乐的总经理Bill Crandall等;另一个是3月13日下午2点45分大会主办方特意安排的中国论坛,参加者有我和宋柯、新浪乐库总经理谢国民、腾讯QQ音乐的Angela、华研唱片总经理Linda和优秀DJ主持人查可欣等人。
白天会议结束之后,我和宋柯、查可欣、Linda、沈黎晖、谢国民等人去海边的意大利餐厅享受美食。大家可能平时在国内太累了,在美丽的加拿大晴朗天空下,都放松之极。晚上我们在Royal York酒店的Canadian Room看查可欣的演出,然后一起模仿电视购物里的候总,尽情欢笑,喝酒、听音乐,直到深夜。
我和IFPI主席约翰·肯尼迪已经事先约好在他演讲完后见面,他会把为Google音乐搜索3月30日正式上线录制的录像带交给我。我站在后面,听到他在演讲中谈到数字音乐面临的困境时坚定地呼吁改革,说:“什么都不做肯定不是一种选择。”
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了,两年又两个月过去了。我们和四大公司最后一家公司Sony签约。这天,我们坐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咖啡厅里感叹时,新上任的Sony亚太区数字业务负责人Birathon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你们做到了,全靠巨鲸了。虽然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但我们在内部会议上曾多次谈起你们巨鲸;开始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最后渐渐统一说要坚持参与Google-巨鲸音乐项目。”
我们陆续收到大量的祝贺和赞美,但晚上6点半左右会议结束时,我已经精疲力竭,感觉非常不好。仿佛我们本是站在一个黑暗的大厅里,最终却发现我们站的地方如舞台般缓缓升起,一束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站在舞台中央,无法适应耀眼的光芒,一段时间后才逐渐看清四周已站了很多人。
当时,恐慌如黑色之剑向我袭来。人们看着我们的目光是多样的,羡慕、嫉妒、爱、恨、尊敬、不在乎、期盼、失望。瞬间我想起Kurt Cobain 在事业的顶峰对自己扣动了扳机。我又该如何面对这巨大的功德降临?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都做了什么而值得这些福报呢?面对创造了音乐历史的唱片公司、Google、姚明、上亿的音乐用户,我是谁,又算什么呢?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当所愿达成,瞬间人会困惑这奇迹从何而来,同时又恐惧它会瞬间离开。 每当此时,幸运的是我可以去找一心。等我一股脑儿说完后,一心说:“是啊,过去3年,你努力前行,见证了众多奇迹。现在一个大的奇迹功德降临时,你反而恐慌了?太好了,恭喜你,有恐慌是不骄慢、有感激心的表现。多数人到这时都会恐慌,因为不知如何报答福分。
“你的恐慌是因为面对大量的赞美,你受不起;你想躲起来,想推给别人,想辞职都不对。首先你要明白你一定是有些居功,乃至盗功了。你知道这是谁的功德,谁的巧安排,谁赐予的奇迹。可问题是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说不明白,而又突然成了明星,不就成了别人的箭靶子吗?你应该问自己为什么会恐慌?这恐慌究竟来自何处?如何抓到它而心安?”
我说:“我怕成为箭靶子,我也怕最后愿望不成功而爬得高,摔得惨。我怕辜负大家的期望。”
一心说:“前不久,你说有人夸奖你说‘You are the man’。 我想问‘Are you the man or you are not the man’? 你想想你现在为什么会在‘You are the man’和‘You are not the man’之间来回跳跃。当你要坚定地做‘You are the man’时,是什么样子的Man? 这样的Man让你恐慌吗?当你有时坚定地回答‘I am not the man’时,这样的Man又是什么样的?你要远离做这样的Man吗?如果你再找个中间点,甚至找个龟壳躲起来,那会更糟。好的会变坏,坏的会更坏,龟壳在I am the man与I am not the man之间则会更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