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忤逆之徒
于德才一路手舞足蹈地跑到了大队部的“文革”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匡忠于告诉他，文化大革命的造反派准备扩大革命队伍，要把全大队的少年儿童包括学校的学生都动员起来，并成立一个组织叫“红小兵”，造反派应该把他们都网罗住，这样就是“祖国的山河一片红”和“全民皆兵”了。匡忠于还告诉于德才，“文革办公室”准备命任他当“红小兵”组织的队长。
于德权虽然高兴自己终于当上了一个独挡一面的大官，但对这个“红小兵”的作用还不是很清楚，匡忠于说这就象儿童团，红卫兵是青年团，他们“文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就是共产党，这是非常对应着的两套组织机构，也是为培养接班的队伍，扩大革命阵营的举措。现在就是要向走资派全面进攻，全面夺权，只要将走资派彻底地打倒了，大家以后都有好果子吃。于德才又问他今后应该怎样去做。匡忠于告诉说主要任务就是监视他的六爷于熟权的一主一动，还有要把前天交给他的一个特别任务完成好。匡忠于问于德才那个特别任务有进展没有。于德才说这事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他在六爷家里已安上了内线查找，相信一定是能够找出来的。匡忠于还叮嘱他，要求对那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了，他们两个对这事现在也要采取单线联系的方式接触，有什么情况只能向他直接单独汇报。还要在于家垸发动群众向革命组织靠拢，尽量孤立和分化敌人的阵营。象于家垸这样有传统封建意识宗族房头式的铁堡垒一定要打破，因此工作任务很艰巨，现在就看于德才的本事了。还有大队文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对造反派内部的人事安排也有了新规定，要做到论功行赏，一视同仁，谁的贡献大，等革命运动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之后，就让谁有掌大权的资本和机会。匡忠于还故意拍了拍于德才的肩膀说：“德才呀德才！鼓劲大胆地干吧，十六七岁的人正是立功表现的大好时机呀。”
于德才听了匡忠于的鼓动，兴奋极了，他回家的时候，一路的感觉是飘飘的。心想，要当官怎么是这么容易，过去听父母说当官难，难当官，不学无术象登天，还有什么学而优则仕，我就偏不信，你看我这个红小兵的大队长同样没有读什么书，还不是就当上了，那六爷尽管读了十年长学现在还不是下了水，还被我们搞得臭臭的。过去，他经常象一个先生样的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骂我成不了气候，谁知结果他自己没有成什么气候，而我却成了大气候，如今我倒要让他看看我于德才的本事和利害。
于德才回到家中，父母正在吃饭，他连忙捡起一个大碗，着实搞了堆尖的一大碗饭，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把袖子一勒便狼吞虎咽起来。他爸熟禾笑道：“怎么今天没能吃上共产主义的饭，看你的样子象是当了一个什么官吧？”
“红小兵的大队长，他妈的，不小吧。”于德才得意得很。他把脑袋还晃了一下。
“你那算得上什么屁官，就象是一群绿头苍蝇，要是当了匡忠于那样的官才才算官。”父亲并不满意。
“哎！你不要侮辱革命队伍嘛，那是要负责任的呀！你莫是要我开你的斗争会哟！”
“哈哈！儿子大了，现在就不认得老子了。”
“老子怎么的了，我只知道只有敌人和朋友，你若是想与我们红卫兵作对，就是我们的敌人，我就要与你划清界线，召开你的批斗会，你若是支持我们，参加我们的活动，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欢迎你。”于德才说得把头一晃一晃的，声音十分亮响。
于德禾见儿子那一副神态觉得十分好笑。“儿子要斗老子，真是闻所未闻，哈哈！哈哈！”
“你真是缺少见识，如今别处的革命运动正处于轰轰烈烈之中，而我们大队还仅仅是刚刚拉开序幕，特别是我们垸里的人更是没有觉悟，就是不能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划清界线，有的人还经常与他同流合污，这些以后都是要吃亏的呀！”
德才的母亲文淑英听出了儿子的话音，忙说：“儿子呀，你可不能刚吃了树上的果子，就忘记了那树的恩呀，你六爷可是个好人啦，他过去对我们关照的不少，对你也是疼爱得很呀，总怕你不成气，他是一心想扶你成才的呀！”
“我现在不是已经成才了吗，他那是没安好心的，他是要把我拉到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去，你们知道吗？”
“不管你怎么想，你六娘刚刚过世，他儿细女小的一大家子，你不能落井下石，人家常说一笔难写一姓，何况我们两家是亲房本户的兄弟，你不懂事，我可不能让人家指着我的背脊骨骂娘。”文淑英象是在求儿子似的。
“算了，算了，吃饭的时候不要争了。”父亲于熟禾解劝道。他想儿子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有待今后慢慢去引导，过去他不务正业，经常到处惹祸，还爱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弄得自己四处赔礼道歉，如今儿子刚刚有一些上进的心，总算是变好了些，这是一个好兆头，还是不能给他泼冷水。于熟禾是一个没脑筋的人，他虽然过去也读了几年私熟，认得几个大字，但是做事大多欠思量，关键的时候都拿不定主意，家中幸有一个精明、会操家务的妻子，要不然他的日子定会是过得一塌糊涂的。
于德才见父亲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好象是嫌他没成气候，遂试探性的问父亲说，若是父亲能帮上一个大忙，他定会更有出息的。于熟禾问他是什么事。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文淑英开门一看，是侄女于凤姿。凤姿拿着一块布料说要向婶母讨教做鞋的技巧。
德才见状欲言又止，他记起匡忠于曾告诫那事要绝对的保密，一切都要悄悄地进行，想到这他轻声地说；“没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吧。”于是就大口地吃饭，吃完了之后，便逃之夭夭。
文淑英一边教风姿一边观察着那爷儿俩，见德才那一副神态，有些看不贯，随口说道：“这伢儿越来越野了。”
“那不是野，而是他想上进啦！你看你，爱侄女胜过爱儿子。”于熟禾跟着冒出一句来。
“那叫什么上进，你不要总是把他往邪道儿上引，他不像我这侄女，人聪明又乖巧，就是讨人喜欢，人啦！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走正道。”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我说不清，你也说不清，日后才知道，这一回我看你不一定是高见吧！也可能是我看准了事情。”
“唉！真是有样检样，无样看世上。”文淑英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理于熟禾了，她转向于凤姿，继续传授着她那农家女人精巧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