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头老大
一连几天不见了于德才的踪影,文淑英忙令于熟禾去查找。于熟禾的脚刚踏出门,见德才急冲冲地回来了。
于熟禾还身进屋问德才为何这般匆忙。这一次德才却是再也沉不住气了,忙问父亲见过于家祖上的宝贝没有。熟禾听后不语。
母亲文淑英听后笑道:“你问他算是问准了,怎么没见过,那年就是他拿去充公的。”
“什么时候?”于德才惊呀地望着母亲。
“五八年大练钢铁的时候,就是你父抬去上交归炉的。”文淑英思索了一下。
于德才听母亲说是两个人抬着的东西,有点疑惑不解,又问道:“那是件什么宝贝?”
“就是那个武举人你太爹的一把老称80斤重的大刀哇。”
于德才听后连连摆头。“大刀也算宝贝?”
“怎么能说不算宝贝,你太爹就是用那把大刀打过无数次的大仗,有一次在边疆连续作战七天七夜,大胜而归,后来这把刀就远近闻名,皇帝还嘉奖了他一件黄马褂呢,所以你们于家才避开了历次的兵祸,就连国民党的大兵一到,只要见到上堂里的那把刀也连忙撤退了。”
“真有那么神吗,那我父得到了什么奖赏?”
“有什么奖呀,只是公社的干部在开会时表扬了几句,这事后来全垸的人都责怪他,说你父是一个败家子。”
“太爹太爷们当了那么大的官,宝贝怕是很多,不只那一件吧?”
“据说还有一根金丝腰带和一个银质鸟笼,可是谁都没有看见过,哪晓得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于熟禾连忙答道。
于德才望着父亲,神秘地说:“你,你若是能帮我把那两件东西搞到了手,我保证会得到奖赏的,到时我当了大官,我们全家人都会跟着享福的哦!”
文淑英听到儿子这样说来,认为是有个什么来头,断定这事不是儿戏,若是他父亲也参与了进去,那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她想先不要打草惊蛇,需问清楚了再作定夺。“这事你听谁说的?”文淑英故意把语气说得很和缓。
“你既然不知道宝贝,跟你说了也无益。”
“怎么能说无益呢,我帮你出出见识,才会万无一失,不信你试试。”
于德才见母亲的态度很好,他知道过去母亲安排父亲做的事都是条条有理的,从来没有出个什么差错,如果这一次的事,母亲若真能帮上忙的话,那肯定是一定能办到的。“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保证算数。”
“就是大队的文革主任匡忠于,他说这两件宝物一定在六爷的家里,很可能就藏在他家的那个木楼上。匡主任说我若是能把那两件东西搞到手,亲自交给了他,我就可以顶替六爷的职务,那样六爷就永世翻不了身,他的问题性质就是很严重的了。”
文淑英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心想这真是欺师灭祖的事,儿子既然有上面的人撑着,自己当然是抵挡不住的,眼前只有稳住他,拖延一下时间,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或是选个机会找六弟把事情挑明,让他事先有个防避的办法好应对这场灾祸。想到此,她装着没事一样地对儿子于德才说:“这事我看得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做就要把事做稳当,不能把事情唱出去了,又未办到,那样不仅把事情搞砸了,还落下了骂名,象你父亲前几年在全垸族人的心中就象是一个贼样的遭白眼。弄得你哥也跟着受人家的气,这一次你若真想找那东西,就让我去找你的六爷,待我问清楚情况之后,再告诉你。”文淑英说完话,把眼睛望着于熟禾狠狠地瞪了一下。
于熟禾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好这时大儿子德厚回来了,他忙问德厚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家里的中饭刚吃完。德厚说他上午是去教歌去了。德才忙说他大哥真苕,要说论水平他是初中的毕业生,论年龄快满二十岁,这造反的时候怎么就不去捞一个官当当,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呀,凡是有一点能力的人都想搏一搏,以争取早日出人头地,而大哥就是只知道玩,净做一些没有用的事,每天跳呀唱的,完全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模样,这样下去,将来一辈子只能是当一个种田的。
文淑英过去做姑娘时,也喜欢唱歌,她特别爱唱过去的一些山歌,这下听德才说大儿子德厚竟成了教人家唱歌的老师,兴致也来了,忙问德厚教的是哪些歌曲。德厚说,他教的歌曲都是一些新歌。文淑英又问是哪一些新歌。德厚告诉她说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还有“想起往日苦”,还有什么“造反有理”的歌,可是他最不爱教这个歌。于德厚说他一听到造反二字就有些不顺耳,特别是这个时候说“造反有理”更是不恰当的。这天下是共产党的天下,大家都是一样的,同样没有私有资本,而那些共产党员和红卫兵却又要造共产党自己的反,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吗,是自己要搞垮自己吗。过去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造的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反,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时候,无产阶级造的是地主资本家的反,这都没有错,怎么现在都成了无产阶级却又要造无产阶级的反呢,这一点他就是想不通。
于德才听大哥这样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他大哥,“你就是因为不开窍,所以红卫兵组织就不要你参加,你这是多么可悲呀!到现在你还没有弄明白,我们是造谁的反哩,我再说给你听着吧,我们是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也就是说我们是无产阶级,那些当干部的虽然也是无产阶级,但他却走的是资产阶级的道路,因此他们就是资本主义,你懂吗?”
德厚还是摇了摇头,说:“这我就更不懂了,当干部的都是资本主义,那匡忠于现在也当上了造反派的官,那他以后不也是资产阶级吗?还有柳司令是红卫兵的头儿,还有你马上就是红小兵的头目,都是当官的,那么今后不都是资本主义吗?以后,别人是不是也可以造你们的反啦。”
德才急了,他怪他大哥怎么心里黑得象是一块炭似的。“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这个小问题你还不能想过来呢,我们与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当权派,我们是造反派,这是大家都公开承认的,就象是那首歌词里唱的:‘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我们是造反的,所以我们就站在有理的这一边了,他们那些当权派就是站在没有理的那一边。”
“这样也说不过去,马克思说的造反是指穷人造富人的反,造不合理制度的反。而如今你们斗的那些当权派他们都不是富人啦,他们吃的粮食同我们一样,都是小队里按人头统一分配计算过秤的,他的工资也都是做一天的事情得一天的工分,一点也没有多吃多占,就拿六爷来说吧!以往他对那些有困难的群众还提供过不少的帮助哇,所以我认为你们造他们的反,是不公道的。”于德厚还在据理力争着。
这一下可真惹恼了弟弟于德才,于德才气得把桌子一拍,厉声说:“于德厚你听着,你已经有严重的立场问题,我警告你,你跟我放明白点,想得通不说,若是真的想不通也必须跟我想通,否则,我马上就要去检举你,让大家来帮帮你,如果再帮你还不行,我就要与你划清界线了,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大哥了。”
文淑英见德才这样说他的大哥,其态度又是那样的恶劣,而德厚又还是那样的让着,心中甚是不平。忙说:“德才,你怎么个说法啦,要检举你大哥,要与你大哥划清界线,你若是不认你大哥,我可就不认你了,你这个小杂种,竟然出口不逊,完全象一个逆子。这几年不是你大哥勤扒苦挣的得工分养着你,你一直是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业,一点事情也不做,不然你早就饿死了,到头来你还翻脸不认人,我打死你这个杂种,免得日后怄气。”文淑英扬起了手,可是并没有落下,身子气得发抖。
于德厚忙安慰道:“娘!你就别管我们的事,弟弟不懂事,我不怪他就是了。”
于熟禾见状,忙向德才使眼色,暗示他回避一会儿。于德才不服气地说:“统统都是老顽固,逆子怎么啦!他妈的,我就是要这么着,看你能把我怎么办。”他走出去时将门页重重的关得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