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包袱难释
于德长照样很少回家,在他身上昔日的雄风不知吹向了何方,或曰已经被伤痛而止息,或曰已经把心思用向了它途。对于自己的家庭,他只能是尽其责任在经济上提供一定的保障,这些在外人的眼里,倒也看不出他们夫妻间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觉得互相之间少了原来的那一份热情。
杨晓燕是一个女人,女人需要的却不只是这些,女人既然是一朵花,花是经常需要男人呵护的,这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这时候她的心里也矛盾极了,有对自己糊涂的翻悔,有孤独时对丈夫的依赖感,两者经常交织在一起,但她又不愿意把这些情绪一并地表露出来。因此,压力是相当大的,丈夫那种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她实在是承受不了,她尝试着主动地找丈夫亲热。可是那是非常吝啬的,每次仅仅是应付一下,当事情过去之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晓燕想,若能这样维持着也还能过去,待时间长久了以后,也许时间会让他心中的阴影慢慢地淡化,这样两人的关系就会慢慢地改善,还是让时间来作桥梁吧。
时值早春季节,小队里闹起了农业生产责任制,社员们都说,去年那些相邻的小队实行了这种责任制后,粮食已经获得了大丰收,经济收入也有大幅度的增加,而且各家各户的农活都非常轻松自在,再也不象过去一样被小队长随心所欲地摆弄,造成双方的关系一直是剑拔弩张的,他们那里的群众,自此也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日子过得美极了。而自己所在的小队,由于被于熟华牢牢地把持着,没有按时推行这项改革,至今还是大家守穷,因此强烈要求一定要实行这种生产的模式。
于熟华对于群众的要求,仍然采取一种搪塞的态度,他认为搞农业生产责任制,就是要分田到户,如果把田地都分了,那么自己这个小队长的职务就成为了一种摆设,一点权力也没有了,而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小队长,各方面都有优越性,若是一下子失去了,实在舍不得。可是时下群众的态度很坚决,怎么办呢,只有把大队干部抬出来压一压。他对大伙儿说:“并不是我不想分啦,而是大队的匡书记不准分,他说我们这个小队,历来是横山大队的一面红旗,是全公社的先进单位,我们绝不能让这面红旗从此倒下了。分田到户是什么性质,那就是资本主义复辟,大家革命了几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你们看上面马上就要出面制止这件事情的,这些年东边日头西边雨的事时有发生,我们切不可见风就是雨,大家一定要站稳无产阶级的脚跟,一定要做到风吹浪打不迷航。”
站在周围的社员乱成了一片。“什么迷不迷航,吃不饱肚子就会头昏脑胀,你要是还不愿意分田给我们,那么,我们就自己来分,你一个人还是继续搞你的大集体,我们大家搞我们的责任制好了。”
于熟华见他已经控制不住局势,连忙到大队部去搬救兵,他要向匡学章全面汇报情况,结果没有见着人,听主办会计说,匡学章已经被公社提拔了,他已经是一名国家干部,是刚刚去公社报到走的。于熟华见自己的靠山一下子没了,大失所望地回到了家中,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同意了社员的要求,把田地分到了农户。
晚上大部分农户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欢天喜地的举行了各种活动,庆祝这一全新的生产生活方式的诞生。这时于熟权的家里非常热闹,因为他们家又得到了那棵银杏树的经营权,这意味着他们家每年可以获得几百元的额外收入。
于熟华在家里也喝了一些酒,可是他喝的是闷酒,他一边喝一边长叹。
王玉珠问他有所忧烦。
于熟华说,现在的人都变得不听话了,他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权威,群众就象文化革命时的红卫兵斗于熟权一样的斗他,因此,他的心里想不开,受不了。
王玉珠说:“以前叫你做事不要太过份,你不听,现在见到了吧,但你可以解释呀,那都是领导要你那样干的呀。”
“我是那样说的,可是他们不相信,他们说我是沾光沾惯了,不愿意丢掉,有的人还说要找上级来查我贪污的事情哩。”
“你贪过没有?”
“肯定是有哇!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不可能是清白的。”
“你趁早去找一下匡学章,要他帮帮你吧。”
“他已经高升了,还认得你是谁呢,匡学章的为人,我算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夜于熟华喝醉了,到了第二早上还没有醒过来,玉珠去叫,叫也叫不醒,于是过细一看,竟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他竟带着沉重的包袱永远地走了,身后留下了两个孩子给玉珠,却是一点招呼也来不及打。
实行责任制以后,杨晓燕家里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她想现在是自己更需要丈夫的时候,种田没有男人怎么行呢,待他回来后,应该找他好好地谈一谈。
农村大忙季节刚到,学校放了农忙假,于德长回到家里后,把几个弟弟一齐约来帮忙干活,大家都是生产的能手,三几下就把所有的庄稼活干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他们兄弟们娱乐和聊天的时间,晚上他们常常闹到了深夜,于德长上床后,瞬间便响起了熟睡的鼾声。
农忙假最后的一天晚上,杨晓燕再敢忍不住了,她大胆地提出要与丈夫谈谈再睡,于德长淡淡地答道:“你先说吧,说明白了我再说。”
杨晓燕气愤地说:“你不应该一味地追究那件事儿,一个家庭要过日子,你是一家之主,想的事儿应该是很多很多的。反正这个家是你们于姓的家,你不能主动地挑起担子,我是一个女的,是顾不了那么多的。”
“我怎么没有负责呀,那些大事不都是我的吗,一般的家常事当然是你应该做的,我能混到这个样容易吗,你不体量我,还要给我施加压力,你象从前的那个媳妇吗!”
杨晓燕见丈夫终于开口了,她还是很高兴的。女人就是这样的一种性格,男人跟她吵,跟她骂都没有什么,她最怕把给冷板凳她坐,那样就受不了。而且如果这种情况的时间长了,她还会发疯的。杨晓燕想,既然他开了口,我也必须以最大的热情去对待他,用真诚来换回他原来的心。便好言地说道:“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保证今后什么都听你的,还会少让你为家里的事儿分心的,我只希望你的工作有成就,真正是一个有作为的人,而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我有我的苦衰和难处你知道吗,我要为你的前途着想呀。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计较吧,那也不能当茶喝,当饭吃,你说是吗。”
“那是一件很重要的原则问题,你说是小事,我却认为是件大事,我这个人最不能容允的,是被别人欺骗,那种不尊重自己男人的行为,发生在任何男人的身上,都是不能容忍的。”于德长没有一点让步的余地。
杨晓燕又哑口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呀,继续说下去,就是逼自己说出那难以启齿的,也不能说清楚的事情。这时儿子厚君突然大哭起来,德长连忙跑过去问他怎么样,儿子说是肚子痛得厉害。
德长二话不说,起身驮着便跑说:“走,我驮你到卫生院去。”他想,其它的东西都无关紧要,万千大事都要丢下,只有儿子才是最宝贵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心肝和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