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珠峰(上)
就因为黎歌的那句没事，我们终于站在了珠峰脚下。
绒布寺，世界最高的寺庙，如果把它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它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甚至连景观都算不上的地方，但因为是在珠峰脚下，于是它便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车子甫一停好，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黎歌感觉如何。
“还不错。”她笑着慢慢爬下车，但脚一踏到地上，却马上吐了起来。
于是，我还没放下的心马上悬得更高了。怎么办，我六神无主地看着达人，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起来。
“去打点滴吧。”达人说道。
“不要。我撑得住的。”刚吐完的黎歌抬起她那因呕吐而泪汪汪的眼睛，恳求地看着我们。
“黎歌，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固执。”我无奈地说道。
“我只是不想被自己打垮而已。”黎歌喘着气靠在车上，微笑地看着我。
“先去办住宿吧。……靠在我身上，我扶你进去。”卢生将我和达人推到一旁，扶起黎歌，便往绒布寺走去。
于是，我和达人也只好无奈地跟在后面。现在我发现卢生和黎歌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该死的相似。例如“任性”。
不过，黎歌说是没事，可实际上应该是没力气了。因为从后面看她，就觉得她全身重量都放在卢生身上——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
正慢慢走着，有几个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其中两个人边走边议论道：“天啊，这房间还真是不干净，应该去大本营那儿住才对。”
黎歌停下了脚步，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果然，她转头对我们说道：“我们去大本营住吧。”
我真想卡着她的脖子使劲摇她。可不可以不要突然那么任性好不好，我会不习惯的。
“大本营不见得就比这里干净，而且海拔还高点。”达人冷静地说道。
“没关系的。我就想住更高点。”
“你现在就已经受不了了。”达人提醒道。
“下午我们不是还要去更高的地方吗？！”黎歌一脸的理直气壮。
“算了，去大本营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劝说了——这儿本来就氧气不多。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没脾气地想着。
于是，达人只好又把车开到大本营。说是大本营，其实也只是一些藏民开的专供游客住的帐蓬旅馆而已。真正意义上的大本营我们是住不进去的。
走进色彩斑斓的帐蓬里，卢生马上靠在撂起的被子上，看起来很累样子；而黎歌也总算是愿意坐在那狭窄却富异域特色的床上。安顿好之后，我赶紧给黎歌倒了杯水逼她喝下去。
达人进来又马上出去了，不晓得是干嘛去了。不一会儿，就见他拎着酥油茶走了进来，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说道：“喝吧，对高原反应能起点作用。”
病急乱投医，我也顾不得酥油茶的味道，不但自己一气喝下一碗，还硬让黎歌喝了两碗——如果说喝得越多效果越好，我可能会让她喝下一桶。
在帐篷里吃过迟来的午饭（黎歌其实只是勉强塞了几口，而我的好胃口在这里倒没多大影响），又休息了一会，黎歌似乎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好多了，至少嘴唇不再发紫。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珠峰大本营看看，只是取消徒步计划改租马车。
“黎歌，一有不对劲，你绝对不能硬撑。知道吗？”当我们坐上马车时，达人站在马车边硬声警告。
黎歌点点头，笑得有些艰难。
马车在碎石路上颠簸行进，我本就胸口有些发闷，这一颠簸就更让我难受，五脏六腑就跟移了位一样。好想吐啊。我暗自呻吟着。
“小容不舒服吗？”黎歌冰凉的手搭上我的额头。
“还好。”我笑笑，不想让她担心。“你呢？”此时，我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明明去樟木时那一路都好好的，怎么这回状态就那么差了呢？
“嗯，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过看到周围的风景，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黎歌低低地说道。
我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两旁的砂丘，还有飞扬的尘土中依旧带着几分冷冽的空气，突然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马车的颠簸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看来心情对身体的作用还真是大。
当然，我的心情在到达真正大本营的时候高到了顶点。我的面前，帐篷林立，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来来往往，此时才真正体会到珠峰是属于世界的。雄伟的珠穆朗玛峰像金字塔一样在不远处静静矗立，尽管被云遮住一点但仍然优雅洁白，那种震撼让我觉得一切的辛苦真的值了，人的一生能有几次可以离世界最高点这样近？
我跟黎歌互相搀扶着跟在达人和卢生后面，一步一停地爬上附近的小土坡。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旁的彩色经幡在狂舞，我抓着相机对着珠峰狂拍。黎歌站在我身旁，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珠峰，脸上满是虔诚。
从土坡一下来，黎歌便瘫坐在砂石地上，不停地深呼吸，我们担忧地看着她，卢生蹲下来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过了良久，她才抬头看着我们笑说道：“真是矛盾的感觉……很痛苦同时又觉得很幸福。”
达人笑着俯身拍拍她头上的帽子，说道：“你很了不起，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韧劲。”
黎歌笑了但马上又低下头，我看到一丝失落从她脸上滑过。我想也许她更希望这句话是由她真正在意的人来说吧。阿宽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尼泊尔境内了呢？我看着珠峰心想着。如果他能看到现在的黎歌，是不是也会后悔为什么要如此轻易放手呢？
回程的时候黎歌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一路上脸色虽然仍旧不太好但至少不那么没精神。于是，我偷偷松了一口气，想着看来她也总算是适应了这里的高度，开始发挥出正常水平了。
不过，命运这回事可不随着人的安排，他最喜欢在人松懈的时候给你来个迎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