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好吧，你们先在最后边等着。”马面边说，边抓起了前方的两个亡灵，一手一个拎着凑到孟婆的棚子里，就像是为“开饭馆”的孟婆送货的伙计，带了两大麻袋原材料。放下两个，又拎了两个，来来回回好几趟。“他们还是按秩序来，先不管了，把这些亡灵处理了再说！动手啊！”马面见光自己干而牛头袖手旁观，心中不满的提醒道。那牛头老奸巨猾，能少干一点是一点，趁马面工作投入之时，倒是给自己请了个假。老实人吃亏，老实神亦是如此。此话一出，牛头仿佛被惊醒的梦中神，装聋作哑的匆忙干起活来，揪起三个亡灵就往棚子里赶，若无其事的神情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之前的情况，刚才不会是灵魂出窍了吧？

“最近不知为何，脑子老是迟钝！刚刚正是转不过弯来了。”牛头笑嘻嘻的解释说。

“据我所知，这是你的老毛病了吧？这症候还真奇特，每次偏偏就在这时犯，所以我看你还是选择性迟钝啊！”马面一肚子气无处可发，抓起两个亡灵就走起。

“你诊断的还真准确，想不到还有这一手！”牛头边干活边接合道。

“行了，你们别再往里带了，我一次可提供不了这么多的碗！”孟婆大声呵斥道，制止了牛头和马面之间展开的争分夺秒、不分伯仲的携带亡灵的激烈对决，他们悄无声息的带过来数量可观的亡灵，再加上亲自走进来的，现在狭窄的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亡灵，着实给孟婆造成了极大的工作量。“你们都给我住脚！”她提醒完那二位鬼吏，又去警告一些想自愿进来的亡灵。必然的，不乐意投胎的，显然是对判罚郁郁不满；而愿意转世的，已是心满意足。

且看孟婆伸出长着灰白尖长指甲的骨瘦如柴的手掌，清点了一下数量，便摇手一挥，一道绿光闪耀，带着咄咄逼鬼的压抑气势，就像是一盆绿色颜料般“泼洒”到了炉灶之上，奇异的光芒随即凝固到一起，形成了星星点点般放在上面的众多绿色饭碗，锃光瓦亮，崭新溢彩。碗摆好了，接下来要干的就是盛汤这一技术活了。对于凡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孟婆，她势必在短时间内完成得相当漂亮，来满足这么大的需求量。诚然，一个个的盛既费时又费力，孟婆要做的就是一下将所有碗盛满。只见她持有大勺的一只手猛然抬起，从锅里舀上来满满一大勺热汤，同时不断有很多汤由于勺的空间有限而往下流淌着，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狭长“瀑布”；因此不能久停，她赶快举着勺子往那些犹如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的碗的方向一挥，好似一闪黑光掠过，汤汁就打在了所有碗的上面，发出了“扑腾扑腾”的声音。想必这么盛会汤汁尽洒，炉灶水洗，满地横流，碗中空虚吧？但事实截然相反，定睛一看，每个碗中都盛满了热汤，汤汁恰到好处的停留在碗口，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白色的气流争先恐后、你追我打的窜起；炉灶上一汤不染，桥面上更是干燥如初；如亲眼所见而证明，她竟然毫不浪费、一滴不漏的喂饱了这些“饿鸟”，实乃罕见，着实佩服！

汤盛好了，最后，要干的任务就是喂汤了，一番折腾就靠这一哆嗦了，让汤起到效果，完成它与生俱来的使命。其实说“喂”不切实际，说“灌”更为贴切，她的手段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柔。且见她臃肿细小的眼睛凝望着这些站立不安的亡灵，鼓起了干黄的腮，向他们吹了一口呼啸而过、气势汹汹的“神气”，让他们顷刻间差点跌倒卧地，或是随风飘荡，手足无措，难以招架；但这具有披风卷云威力的“气流”一过，亡灵们就恢复了常态，站直了身体，立如松树，固如磐石，纹丝不动，老实听话的呆在原处，此法力这才见效。亡灵们目前可以任由摆布，这样别说是灌汤，就算是向他们泼水也不会有反应。如此一来，灌汤的任务已经事半功倍。再看那孟婆兜起像黑荡荡山洞般的宽大袖口，朝那些碗的方位一摆，这些碗一个个快速旋转，接着犹如在吃了神奇的饭食之后瞬间长大了的猛禽一样飞腾起来，停悬在空中，准备展开了“翅膀”开始翱翔；孟婆指着亡灵，向那些碗瞟了一眼，这些活起来的碗就像她饲养的听话乖巧的猎鹰一样，心照不宣的接到了这个指示，一溜烟的飞到了亡灵跟前，自动找到了各自的灌汤目标，不缺不多，碗的数量与亡灵的数量一致；就在孟婆喊出了“灌”这一字的命令并做出了突然向下猛地一指的手势后，那些“猎鹰”便凑到了各自对面的亡灵嘴边，倾斜而倒，黑又浓、从亡灵们痛苦狰狞的表情上就可得知味道肯定苦又腥的汤一股脑的灌到了他们的嘴里，被灌者双唇紧闭，因此很多汤汁都倒到了外面，从两边顺畅的淌下来，脸上就像画上了两道黑纹，“黑色颜料”一直淌到衣服上，把衣服染得黑迹斑斑——这哪是汤啊，简直就是墨水啊，俗话说“肚子里有墨水”就是指有学问，可喝了这东西不但不能长知识，反而把前世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记忆都统统忘却，涂得一干二净，真是似墨水而有逆于墨水！至于这汤的真实成分，八成是来自于桥下那条无名臭河，二成是源自于孟婆施加的特殊法力，这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正是特效成分；其余的成分虽然数量多但都是配料，只能作为一个载体，物质的价值不在于多，而在于精。看看亡灵们摇摆着头的举动，也着实可怜，但由于被控制，摆的幅度大不了，因此阻止不了碗口的紧逼，汤汁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一些；这东西效果奇佳，不夸张的说，只需一滴就见效，所以即便浪费了很多，也无碍于起效。孟婆之所以要熬这么多汤，那就是为了保证能有进肚的汤，要是偷工减料、缺斤少两，本来都能将碗盛满的却只能盛半碗，猛然一倒，要是全部淌出，不仅起不了效果还白白浪费了时间，那她就要受到轻则口诛笔伐，重则挨罚被批了。

汤灌完，碗还在腾空；而随着孟婆手指的一摇，那些能敏捷快速飞行的陶瓷“猎鹰”就失去了控制，整整齐齐的一头扎了下来，发出一阵猛烈震彻的“稀里哗啦”杂碎声，转眼间，都已是粉身碎骨、光辉不存、灵气全无了。一块块碎片犹如飘零的羽毛，纷纷洒洒的遍布桥面，每一块都孤零零的平静的躺下了，这是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所必然要遭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