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新伙伴

翻检着地上那些已经被弄得一团乱的给养装备，溶洞里隐约可闻的风声让一向自诩胆大包天的梁笑有些头皮发麻。且不说那莫名其妙时有时无的被窥视感，仅仅是这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金属部分的各种装备，就让人感到一种诡异的恐怖。

再次出现的被窥视感让梁笑心绪不宁，随手抓起一根能量条，无意中从如同镜面一样的能源晶体表面倒影看到了背后的情景，却让他寒毛都吓得竖了起来。在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块椭圆形的岩石竟然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梁笑吞了一口口水，在地下几百米深的地方碰到如此诡异的情况，实在是让他难得的有些慌乱。闭上眼睛调整一下呼吸，8号发来的信息依然是没有发现任何心跳震动与生物反应，而那种奇怪的感觉也又一次消失。睁开眼睛，把能量晶体表面当作镜子观察身后，那块石头在地上静静地呆着，和别的石头没有什么不同，上面似乎从来没有睁开一双眼睛过。

放下能量晶体，梁笑一手拔出手枪，继续拨弄地上的装备。翻开那堆压缩饼干的时候，在最下面居然发现了一块七八厘米长，两厘米宽，三四毫米厚的金属板。刚把金属板拿起，从进洞以来最强的诡异感觉袭上心头。

梁笑毫不犹豫，猛地转过身，手枪瞄准了那块石头的位置，同时命令8号控制战术手电将亮度开到最大，对着石头照射。而此时看到的景象，让梁笑目瞪口呆——那块石头，活了。

原本那块随处可见的椭圆型石头，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似的动物。好像是被强光手电刺痛了眼睛，只见它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捂住双眼，耳朵耷拉着，发出轻轻的呜咽。

虽然这小东西看起来很可爱，但是梁笑一点不敢放松，8号的传感器依然无法对眼前的生物起作用。手枪指着小东西，梁笑让8号把战术手电转换到正常照明的状态。似乎察觉到光线的变化，小东西的前爪稍稍分开一些，小心地露出了两只泪汪汪的大眼睛。

就在与小东西对视的瞬间，梁笑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可以与它交流，这感觉和上次露娜与自己精神链接的时候很相似。幽能！这个词出现在梁笑脑海里，让他警觉起来，然而不等他采取行动，却发现小东西已经把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移开了。

小狗一样的不明生物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笑手里的金属板，口水似乎都要流出来了。梁笑见状慢慢晃动手上的金属板，看着那小东西的目光也跟着金属板晃动，完全无视别的东西。

一边用金属板逗弄不明生物，梁笑一边要求8号对眼前的生物展开分析。梁笑怀疑这个未知生物对自己的大脑用幽能施加了某种影响，因为眼前的这只小狗，他见过。前世的某次任务，为了和目标搭上关系，组织曾经安排了一条三个月大的金色寻回猎犬作为道具。这是梁笑前世唯一一次拥有宠物，虽然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是这个忠诚而安静的“朋友”却成为了梁笑屈指可数的美好回忆中的一个。现在，之前还怎么看都是一块石头的东西，却和那只小狗刚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分别使用视觉映射，夜视仪，与个人终端上的微型照相机对坐在面前的小狗样生物拍照，然后对比三张照片。结果发现，对面的生物真实存在，样子也不是通过操作梁笑的思维得到的。看着一脸呆萌的不明生物，想到拥有幽能的它在自己背后始终没有发起攻击，梁笑决定冒一次险。

梁笑突然把手上的金属板藏进口袋，“小狗”带着一丝愕然抬起了头，开始蓄起泪水的眼睛和梁笑对视在一起。就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就像打开了一条通道，梁笑确定自己和这个奇怪的生物开始了思维上的交流。

“你是什么？”梁笑轻声地问。

“？”小东西传递出的，只有疑惑和迷茫。

“你为什么这个样子？”梁笑换了个问题。

“……妈妈……喜欢。”小东西思考了好一阵，努力在思维中表达自己的意思。

“妈妈是谁？”小东西的奇怪回答让梁笑很疑惑。

“你。”这个问题小东西没有任何犹豫。

“可别开玩笑，我不是你妈妈。”梁笑被它的回答吓了一跳。

“你……能听……是妈妈。”显然小东西想表达比较复杂的事情是很困难的。

“你为什么像……石头？”梁笑觉得有点头大，决定不在“妈妈”这个问题上和它纠缠了。

“……害怕……躲。”很显然又是一个比较难解释的问题，小东西干脆直接蜷缩成一团。只见它身上金色的皮毛竟然渐渐融合在一起，颜色越来越暗淡，四肢的线条也逐渐消失，最终又成了那块椭圆型的灰色石头，而在原来头部的位置，两只眼睛还眨了眨。

梁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现在真有一种恨不得噩梦赶快醒来的感觉。一只可以变石头，可以使用幽能，可以交流，甚至可以变成别人头脑里样子的不明生物管自己这纯爷们叫妈妈，这算是什么事情啊？

重新变回小狗的样子，因为看不见金属板，小东西似乎有些不太安分。抽抽鼻子盯上了梁笑手里的手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用接收什么信息，这家伙现在的样子与一只讨要食物的小狗没有任何区别。

梁笑想了想，从背包上取下一个备用的金属搭钩，伸手递给面前的小东西。那个小狗一样的生物看了看梁笑，小心地用嘴巴把那个搭钩接了过去，眉开眼笑趴在一边，又是舔又是啃地忙活起来。梁笑揉了揉眉心，心说自己真是快疯了，居然看到一条狗在笑。

军用的合金搭钩是很坚硬的，但是似乎这个生物的牙齿也丝毫不差。虽然没出现像梁笑想象中那种啃甘蔗一样碎屑横飞摧枯拉朽的情形，然而过于安静的洞穴里时不时传来类似锉刀锉金属的声音还是让他一阵牙碜。

大概是到现在为止遇到的诡异事情已经让脑袋快要短路了，梁笑被那吱吱咯咯的声音弄得异常烦躁。停下手里检查隐身人物品的事情，转过头去冲着一边已经把搭钩吃掉一部分的小东西吼了一声：“吵死了，安静点！”洞穴里响起了巨大的回声。小东西似乎被吓住了，后半身甚至开始变成石头，盯着梁笑看了半天似乎才明白他的意思，瘪了瘪嘴，开始小心翼翼地啃咬搭钩，尽量不弄出声响。

看着小东西一副可怜兮兮地委屈样子，梁笑叹了口气。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地面上应该天都黑了。原本这个洞穴是一个很好的藏身处，但是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梁笑实在没心思在这里宿营。把地上的物品都收拾起来，装进隐形人遗留的背包里。梁笑身上背着的是战术背包，而隐身人留在这里的属于行军背囊，虽然背囊的金属部件可能都被小东西吃了，但是因为是同一系列，勉强可以组合起来背在身上。梁笑拍拍“小狗”的头，让它抬起眼睛看着自己，伸手指了指来时的通道说：“我要走了。”

“小狗”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梁笑的意思，站起身一仰头，“咕噜”一声竟然把整个搭钩吞了下去，然后努力传递信息给梁笑：“……一起走……”

半个多小时后，梁笑带着背后亦步亦趋的小狗从溶洞的通道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头顶几米处的洞穴出口，紧了一下背包的扣带，准备攀着岩石的缝隙爬上去。裤脚似乎被拽了一下，低头发现小东西看着高处，流露出害怕的情绪。

没办法，把背囊整理了一下，留出一个空间来让小东西钻到里面。重新背上背包，梁笑发现这家伙的重量可比他想象的重了很多。好在这个身体的力量平衡都是一流的，否则他还真没信心能带着这么重的东西徒手爬上去。

在附近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梁笑在周围设置好警戒，吃了些东西准备宿营。不知什么缘故，这两天在附近几乎看不到流放者，梁笑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不以为意。他并不打算太快回去，一般探险者离开伊甸一次时间都不会太短，如果自己紧跟着鸡窝头出来，鸡窝头死了就匆匆回去，太容易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小东西在梁笑布置营地的时候就趴在一边看，似乎很快就觉得有些无聊，“嗬嗬”地呕了两声居然把那大半个搭钩重新吐了出来……高高兴兴地抱着继续啃咬，让梁笑目瞪口呆十分无语。

坐在睡袋上，毫无睡意的梁笑把除了啃搭钩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小东西叫到身边，看着它的眼睛问：“你从哪里来？”

小东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可惜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梁笑又问：“你的亲人同伴呢？”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理解梁笑问题意思的小东西眼里闪出黯然，依然没办法传递给梁笑什么准确的信息，能感受到的只有孤独，寂寞，以及无助的情绪。

看着眼前有些难过的小东西，梁笑突然觉得它和自己很像。不知道从哪里来，没有亲人，也没有同类。

拍拍小东西的头，无论它能不能听懂，梁笑微笑着对它说：“别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就是你的亲人，你以后跟着我，名字就叫‘土豆’。”一点不在意小东西愿意不愿意，梁笑给它起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头……头？”让梁笑惊奇的是，小东西居然学着自己的样子尝试发音说话。

“土——豆!”梁笑纠正它的发音。

“……秃……头？”凭良心说，土豆同学很认真。

“土豆不是秃头！”第一次教人说话的梁某人有些抓狂。

“秃头……包子……秃头！”不知为什么，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伊塔诺的夜很静，一个人与一只小怪物在星空下都努力地想要让自己不再孤独，略显吵闹的声音随风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