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郁闷的汉弗莱
一场席卷整座山林的大火，起源可能仅仅是一支小小的火柴。而人类历史上一次重大变革的开场，也可能只是一个混蛋纨绔的死亡。当然，在人们感叹这些偶然使得这些小角色成为了历史书一部分的时候，没人在意这只火柴或者是倒霉的死者是否愿意成为名垂史册的导火索。
时间回到数天前。在丧魂者那根本谈不上锋利的砍刀再次重重砍下，彻底带走了鸡窝头生命的瞬间，一段信息按照早已制定好的程序从他的个人终端发出，通过量子通讯通道发送到皇家巴林顿星际公司伊塔诺分公司总部。
皇家巴林顿星际公司是人联屈指可数的大型星际公司，更是最初参与开发伊塔诺的五家公司之一。近百年时间过去了，这五家公司早已渗透进了伊塔诺的方方面面。这是六十七岁的汉弗莱·阿普比男爵担任皇家巴林顿星际公司伊塔诺分公司首席执行官的第十个年头。一向以“任何冲动的创新都会让事情变糟。”为自己格言，长时间切实维持了公司原有利益，或者说是毫无建树的汉弗莱，正满心欢喜地等待自己第二个五年任期的结束，可以无过无失的调离这里，重新回到主流社会。
然而深夜里急促的信息呼叫不光唤醒了汉弗莱的美梦，更破坏了他期待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好心情。虽然时间很仓促，得到鸡窝头死亡消息的汉弗莱依然有条不紊地梳洗妥当，让管家为自己拿来烫得笔挺的天然面料服装，仔细整理仪容。走出房间，专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管家上前打开车门，汉弗莱坐了进去，在车门关闭的时候，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咒骂：“该死的伍迪。威尔逊，就不能等几个月再死吗……”
步入皇家巴林顿星际公司伊塔诺分公司总部的会议室，汉弗莱环视四周，会议室里已经站着几个人，正轻声讨论着什么。来到主位就坐后，咳嗽了一声，等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说：“事件具体情况。”
“二十分钟前接到了准确的信息，威尔逊家族第二十九顺位继承人伍迪·威尔逊先生生命体征消失，信息发出地点为F2大区，同行人员包括贴身保镖齐洛克也全部确认死亡。所处位置属于丛林区，交通不是很方便。”胖胖的威尔逊家族驻伊塔诺联络官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不时冒出的汗水。
“既然事情涉及威尔逊家族成员，伍利先生通知一下伊甸安全局，出动坦克亲自去看看，务必确认威尔逊先生死亡的过程与原因。”汉弗莱转头对安全事务部主管伯纳德·伍利安排道。
沉默寡言，身穿安保人员制服的伯纳德点头表示明白，转身走出会议室。
“普理查德先生，去联络一下隆基努斯军方，要求他们提供威尔逊先生死亡前后四十八小时，附近区域的卫星监控录像。具体的条件，你可以自行掌握。”汉弗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公关部主管比尔·普理查德起身离去。
汉弗莱看了看剩下的公司高层，声音稳定：“威尔逊先生的死讯暂时封锁，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汉弗莱·阿普比与不停擦汗的胖子联络官弗兰克·维塞尔。
“这混蛋可真会给人找麻烦……威尔逊家族私人租用的监控卫星有什么线索吗？”汉弗莱问道。
“谁说不是呢……监控资料已经都发给伯纳德了，不过恐怕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真不知道这胖子的脑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水可以冒出来。
“所以，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等待了，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凶手让家族发泄怒火，否则咱们可就真不好过了。”依然坐得笔直的汉弗莱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进入星际时代以后，大量新开发的殖民星球上，经常只有一个或者几个星际公司存在，再算上这些星球的航道也基本只是几个公司使用，人联根本无力完全承担这些地方的治安管理。于是，各个公司的保安部门在人联的默许下开始增强装备，增加人员，开始负担起一部分治安维持，以及人员货物护卫的任务。一些大型公司的保安部门，甚至已经俨然一支小型部队了。
皇家巴林顿星际公司伊塔诺分公司的安全事务部，由于拥有大量武器装备，所以驻地并不在中心区的总部附近，而是处于真理之墙附近的第七区。当伯纳德进入这个和兵营没什么区别的军事化管理区域时，大门内的广场上已经有四辆装甲车与两台高速悬浮坦克准备就绪了。
根据人联法律，足够规模的公司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坦克，但是必须符合主炮口径，装甲厚度，总重量，装备武器总数种类等等一系列苛刻限制。伯纳德面前的高速悬浮坦克就是由皇家巴林顿公司研制生产，专门提供给本公司内部使用的“突击者三型”坦克的伊塔诺专用改进型。
突击者三型坦克是一种专为公司安保设计的中型坦克，全重不足三十吨。由于为了在人联法律限制的条件下尽量提高战斗力，其设计在将所有限制项目几乎全部达到法律限制上限的同时，着重提高了坦克的高速长距离移动能力与浮空高度时间。于是搭乘这种坦克的人员，给这种外形怪异的坦克起了一个绰号，叫做“装甲塘鹅”。然而伊塔诺行星上由于能量风暴的存在，离开地面超过二十米的飞行都是极其危险的，所以伊塔诺分公司对坦克进行了改造，限制了它的飞行高度与速度，对其结构进行了强化，进而制造出伊塔诺专用突击者三型。
伯纳德接过头盔戴在头上，翻身跳上领头坦克的车长位。旁边全副武装的首席教官马克·斯宾塞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刚才安全局已经通过了我们开两台塘鹅出去的申请，他们已经把七号安全通道准备好，让我们从那里走。话说就为了伍迪那种混蛋大半夜的折腾我们，可真够倒霉的。”
抬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让车队开始行动，伯纳德突然冷冷地开口：“不倒霉，你们不是盼这天很久了？”
“头儿，你又说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哈欠不断地斯宾塞有些无语。
离开伊甸以后，两台突击者三型坦克离开车队直接升空，高速前往出事地点。仅仅一个多小时，天刚刚放亮，两辆坦克就来到了鸡窝头死亡的空地上。把坦克停在空地边缘，伯纳德与马克下车开始对现场进行调查。
“可真不得了，这些被打死的应该都是丧魂者，快有一百人了。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丧魂者聚集在一起发起攻击的，这混蛋做了什么事情会是这种死法？”马克数着地上的死尸。
“发起进攻的一共是一百零四人，都是从这个方向发起冲击的。大概是为了不被装甲车上的传感器发现，才躲在这么远的地方。”伯纳德检查了空地西北面袭击者们隐藏自己的浅坑。
“头儿，来一下，装甲车不太正常。”马克把伯纳德叫到身边，“你看，装甲车驾驶室的门是锁着的，而所有玻璃都是从内向外炸开。手雷的拉环居然还在这个家伙手上，他这是在驾驶室用手雷自杀？”
“被幽能使者控制了。”伯纳德检查驾驶室里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后得出结论。
“齐洛克是被车载机枪从背后打死的……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确实很强，如果没死，丧魂者再多一倍大概也只会被伍迪这些人当靶子打。”马克转身爬上装甲车，检查了一下车载机枪，“机枪本身没有损坏，和支撑架之间的连接件不见了。断裂的地方很干净，这应该是齐洛克被打死的原因。”马克跳下车，开始在附近寻找丢失的零件。
伯纳德抬头打量四周，心里考虑如果自己要对这里进行狙击会选择哪里。连续找了好几个位置，终于在梁笑呆过的大树上找了些许痕迹。爬上大树，找到狙击位，伯纳德瞳孔缩了起来：这个距离，轻轻摇晃的树枝，在夜里打中机枪与支架的连接件……
回到空地上，马克表示没有找到那个零件，可能损坏的零件被离开的丧魂者带走了，没人知道那些疯子会把什么当作自己的战利品。当他询问伯纳德是否有所发现的时候，伯纳德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留下一辆坦克保护现场，等待装甲车队过来善后。伯纳德与马克重新上车返回伊甸向汉弗莱进行汇报。
“也就是说，威尔逊先生一行人先是被人引诱沿着一条直线进了一个圈套。然后怀疑被某个幽能使者控制其中一人炸毁了装甲车驾驶室导致无法逃走。接着是被超过一百名丧魂者同时攻击。最后由于某种不明原因使得威尔逊先生误杀了自己的保镖，从而造成了他们的覆灭？”看着手上的报告，汉弗莱觉得自己的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疼过。“伍利先生，普理查德先生与隆基努斯军方的交涉已经基本完成了，当得到军方的卫星监控数据以后，把这份报告完善起来给我，希望到时候它看起来不这么像是个神话故事。”
等伯纳德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汉弗莱男爵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万能的主啊，您究竟是抛弃了伍迪呢，还是抛弃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