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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所谓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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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一股狂风倏忽卷过,似千军万马,气势恢弘,“哐当”扫开了虚掩的门户,随即寒气旋旋,刀锋袭人,由肌肤切入,直达心底,紧接着屋外的景物、或浓或淡,屋外的人影,或来或往,屋外的语声,或轻或重……统统抢映眼球、争灌耳内。

所有的臊热、**刹那折半,取而代之的另一半是无处安放的慌张,是错综复杂的羞愧,是按捺不住的恐惧,且在须臾间压倒荡漾的前半。芍药骤然停住脚步,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口,把即将窜上脸部的红晕、旖旎全部堵了回去,也把理智、清醒推入了脑袋里。

我怎能如此不端庄?被人瞧见,还要不要活?依王爷的性子……芍药吓得汗涔涔,不敢再想,双手紧紧一握,一边皱了锦帕,搅乱一室空气,一边破了掌心,渗出一丝血迹,宛如杀手刃敌后兵器上的一抹鲜红,煞是怵目。

见芍药有些犹豫,有些自省,那男徒弟竟还不晓收敛,反带着直攻击的眼神往前迈了小步。

就是这么一小步,仿佛投入水里的石子,直接引得绮波泛动,嗖地摇到芍药脚下,热气扑面而来,欲火也一同扑面而来,骇得她连连后退,踉跄间差点绊倒在地,幸抵住了塌炕,反手一撑,方不至泄了狼狈。

知机会已失,男徒弟收起侵犯的表情,将恭敬本份挂上,继而怅惘地轻叹了声,幽幽似吟,哀婉惜惜,像寂寞的秋风,让人不由一软,跟着自怨自艾。

芍药瑟瑟怔住,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慢慢放大,掏空了充实,仅剩空虚,空虚得无以为继,空虚得以为自己不在。

“夫人既一时想不出,愚就先走了,若另时有了巧思,必要遣人告知,愚定亲自过来。”男徒弟作了一揖,弯腰请辞。

“等一等!”芍药一紧,身子倾了倾,欲进未进,将人喊住。

男徒弟眼中滑过缕得意的精光,抬首的瞬间已藏得无影无踪,一本正经地问:“夫人还有何吩咐?”

“你……你叫什么?”芍药以帕掩面,半遮半露,支吾其词,桃羞杏让,好不娇媚,话落,又觉过于暧昧,一急,匆忙加了句,“晓得名字,妾才好派人去,免得闹错,找了个不经心的怠慢货。”

男徒弟洋洋一笑,挤眉眨眼地送了两个秋波,朗朗道:“愚贱名张楚,劳夫人记挂。”

张楚,张楚,真个俊俏的名字。芍药赧然低下头,复又挑起点点遐思,好看的小说:。

“夫人且好好想想这衣裙的样式,愚明日下午过来。”张楚笑了笑,嫣然生采,离步时两度回眸,撩人心魄。

……

永乐侯府--

最近无外客来访,公子当真清闲,可每日闷在屋里是怎么回事?还长吁短叹,实在奇怪。伴鹤歪着头,六分建议,四分探问:“公子,要不要去看看沈少爷?”

沈少爷三个字犹如雷电,猛地击得飞扬一阵颤栗,高声嚷嚷:“我干嘛要去看他?我干嘛要去看他?”

飞扬很激动,激动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嫌疑,棉被哗地被他踹到床尾,落了一角悬在空中,即将和灰尘亲密接吻。

有古怪,有大古怪!伴鹤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一顿,拾起被角,而后往下弯了弯,弯得几乎要贴到飞扬的脸:“公子和沈少爷不是向来交好吗?朋友之间相互看望有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飞扬涨着脸叫嚣,活脱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伴鹤再往下凑了凑,装出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有什么问题?”

严肃的表情,刨根究底的执着,怎么跟沈欢那么像?飞扬恍惚了,伴鹤的模样在他眼前放近又放远,朦朦胧胧后,依稀变成了沈欢,惊得他一个翻身,重重地落到地上,还撞得伴鹤一个后仰,鼻青脸肿。

伴鹤捂住脸,疼得龇牙咧嘴,少顷,不满地睨了飞扬一眼,闷闷地扶他上床,喃喃嘟哝:“不知哪根神经错乱,自打收了沈少爷的礼,公子整个人都变了,门也不出了,事儿也不做了,武也不练了,连好不容易收藏的玩物也不观赏了,天天窝在床上,不发霉,也会憋出病来。”

对呀,不就是个雕刻,用得着为了它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吗?要叫穆晓得,怕会打趣一辈子。只当没收到它,没见过它,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不就结了!飞扬如梦初醒,自嘲一笑。

“替本公子换装梳头。”起身的那刻,怏怏的人儿立刻变得意气风发。

“好叻!”

伴鹤喜洋洋展颜,迅速从衣柜里拿了件白底烫金蟒袍帮飞扬穿上,完毕,上下一扫,啧啧发叹:“公子把这身一穿,十足的谪仙下凡,走在街上,不知要跌落多少女子的眼睛。”

飞扬俏眼瞥过,欢喜不已:“难得从你小子嘴里冒出句夸赞。”言讫,兀自走到镜前坐下。

“瞧公子这话说的。”伴鹤小跑过来,呵呵发笑,开始挽髻,未几,随口询问,“公子准备去哪呢?”

飞扬不假思索:“清王府。”

“王爷不是出外公干了吗?”伴鹤一愣,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穆不在,嫂子还在呢!上次就打算去看她,若……”飞扬讪讪住了嘴,须臾,神采飞扬地接着道,“我可是特意为嫂子准备了好多祁月国的玩意,她看了肯定高兴。”

她高兴,只怕清王爷未必高兴。伴鹤悻悻地扯了扯嘴,皱着眉头,小声提醒:“虽说公子和王爷是挚交好友,但到底还是要有所忌讳。自来没有男主人不在而非闺阁妇人去拜访女主人的道理。纵使王爷和王妃不介意,难保世人的碎嘴……”

飞扬怔了怔,颔首道:“你说得对,却是我疏忽了。”

伴鹤松了口气,和声问:“那公子,还要不要梳头?”

飞扬嘴角一勾,晃似妖孽在世:“当然,其他书友正在看:。”憋了这么多天,都快把外面的多姿多彩给忘了。

……

“少爷,我们家的铺子在这边。”扫愁抬起胳膊,指着右侧那条宽阔的大道,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光彩。

“我想去别处考察考察,你且先回吧。”沈欢面色如土。

“是。”扫愁不疑有他,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沈欢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踱着,踱着,踱着,一路朝西,踱到了往永乐侯府的街上,还碰到了独自闲逛的飞扬。

“你……我……”一样的欲言又止,一样的尴尬之色,不一样的是心尖的情怀,一个无措中隐着欣喜,一个踌躇中夹杂着忐忑。

时间戛然而止,左右的行人似乎消失不见,空气、烈风停顿……一切皆陡然定格。

唯有彼此的呼吸,由慢转紧,越来越促,促得一下赶一下,差点呛住。

“喀,喀。”两声咳嗽,不知出自谁,搅活了一切,搅活了飞扬,但不曾搅活沈欢。

你,最近好吗?埋藏在沈欢心里的话,坊镳有千斤重,搬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

飞扬却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道:“你无缘无故送什么雕刻?送雕刻就送雕刻吧,还刻得跟我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沈欢的双颊唰唰爬上两朵红云,臊热的温度瞬息蔓延全脸,然后是脖子、身体、心,然而,因为有微黑的皮肤和长衫做掩,这些不自主、窘迫并没有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也没有曝露在飞扬的眼中,只肖一霎,便随冷风而逝,化作淡淡的一句戏谑--“没什么意思,只是好玩。”

好玩?好玩!飞扬如释重负,咧嘴浅笑,须斯,笑意花开般扩散,灿烂了整张脸。

沈欢的心狠狠一沉,沉到谷底,眼眸立时变成冬日里的阴天,滞了半秒,黯然远去。

原来是这样,亏我还胡思乱想,原来是这样。飞扬恣意发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那份畅快似乎随时都会飘起来。等他发现对面的人不在时,已是半分钟后,沈欢早无影无踪。

“走也不打个招呼,行事越发怪诞,难道平府之行受了刺激?”飞扬撅撅眉,瘪瘪嘴,纳闷半秒,注意力就被两旁的热闹吸了过去。

……

清王府--

中饭之前,海棠回来了,带着噩耗。

事情是这样的。

出宫后,苏父、苏母欢天喜地,说韩太后答应帮忙了,懿旨和财物不日会赐下。海棠听闻心花怒放,忙领着他们往王府赶,孰料,才走了会,两人要如厕,然后,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了。

海棠原以为苏父、苏母只是迷了路,在街上寻了半天,还是不见其人影,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禀告苏玉晴。

同时,叶泠也收到了消息,苏父、苏母卷款潜逃的消息。

依兰脸上堆满落井下石的笑意,手脚并用,夸张比划:“好家伙,五六十岁了,手脚倒快,一个眨眼,跑到闹市,再一个眨眼,租车出了城,只剩那蠢丫头浑然不觉,在茅厕周围找了一遍又一遍。”

所谓亲情不过如此,大难临头各自飞。苏玉晴,连亲生父母都弃你而去,就别怪我不给你活路了。叶泠冷峭地哼了声,眼中狠厉之色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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