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好景不长
想不到王妃竟还记得此事,原来她所言打回来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织云鼻子一酸,两股热流涌了上来,直冲眼眶,盈盈泛花。
“王妃……”
短短的两个字,有些哽咽,有些咕哝不清,但盛着的满满皆是感动,还有那双含泪的眼睛,晶莹剔透,简直像一面照妖镜,让妖魔鬼怪无处遁形,也让人无法直视。
叶泠心里一虚,闪避地挪开脸,她所作所为向来只因自己,即使所谓的记得,所谓的打回来,也仅仅因为无法容忍旁人任意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仅此而已。
织云仰起头,将欲要坠落的泪水强行压回,她知道叶泠不喜欢软弱,而流泪就是软弱的表现,哪怕这是热泪。须臾,心情稍稍平伏,她又忍不住喃喃一叹:“王妃待奴婢真好!”
叶泠越发慌张,极不是滋味,闷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让依兰来一趟。”
“是。”织云规规矩矩一福,阖门离去。
不一会,依兰到了。
“郡主有何吩咐?”
叶泠把依兰招到身旁,凑到她耳畔一阵嘀咕,最后不忘谨慎叮嘱:“要做得不露痕迹。”
依兰点点头,接着皱了皱眉,问:“此事成功与否,全看莲花,会不会有些冒险?”
叶泠笑了笑,两靥生出朵冶艳狡黠之花:“千万别小看人类的反叛情绪。且就算不成,我们也毫无损伤,不过是废了少许心思。”
虽则如此,依兰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两个老家伙要不要处理掉?不然他们若中途折回来,岂不功亏一篑?”
叶泠闭眼,倦倦地往后一靠,低声提点:“有时候做得太过,反容易露出马脚。我们百般算计,别人也不傻。”
依兰恍然颔首,少顷阴阴发笑,甚为揶揄:“只怕苏玉晴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泠猝然睁开眼帘,无辜地抬了抬肩,半抹凉意转瞬即逝:“有因方有果,我们不过是提早顺因寻果。若她真白璧无瑕,又岂有透风之隙?”
依兰深以为然,抿着的嘴角一直扩散到腮边,还未有停止之相。未几,她忽而凝着脸,沉声吐露忧虑:“差点忘了,才回府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东方赫,又给了我一封信,他苦苦纠缠,该如何是好?”
叶泠微微低头,揉了揉隐隐疼痛的左后脑。
“这是第几封了?”
“算上这次,是第四封了。”
叶泠沉思片霎,正襟危坐:“以防东方赫狗急跳墙,等收到第五封信时,我再见他,当面跟他把话说清楚。”
“要是引起他的怀疑怎么办?”
叶泠胸有成竹,表情猝展:“我已有计较,断不会有误。”
依兰安心地吁了口气:“那就好。”
下午,莲花兜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踮脚独自来到苏玉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惶惶唤道:“夫人……”
屋内一片死寂,屋外风声鹤唳,好看的小说:。
莲花迟疑几秒,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面,苏玉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眼神空洞,自从海棠处得知真相,她就消沉颓废了,妄想以挨饿来做最后的争斗,谋划等饿晕了过去,饿到病重,叶泠就会心软,就会不计较支钱的事,或者叶泠不会心软,东方穆也会心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夫人……夫人……”莲花试探性地喊了喊。
苏玉晴眼珠一转,斜瞥了瞥,有气无力地嚷嚷:“别来烦我,走开。”
莲花平伏平伏紧张的心情,一步步踱到床头,竭力抑制住兴奋的嗓音,道:“奴婢有个办法能让夫人脱离困境,不知?”
“什么办法?”苏玉晴势若脱兔,闪电般坐起,用力攥紧莲花的手,长长的指甲无声无息地陷入了她的肉中,渗出几条血丝。
……
晚饭时候--
最后道菜上完,丫鬟柔声一拜:“请王妃和各位夫人用餐。”
彼时,苏玉晴摇晃而入,三步一颠:“怎么不等我啊?”热络的语气,少了尖利,依旧高调,还有一如往日的精心妆扮。
一众丫头面面相觑,跌落眼睑,齐齐埋首,捂嘴偷笑。
陈绣瞠目,心下倒抽了口气,佩服似胃里的酸水一样泛滥。如此若无其事,实在厉害,脸皮只怕比广陵的城墙还厚。
莫非她想到了什么绝处逢生之法?何芳华刚握起筷子的手蓦然一紧,很是纳闷。
芍药鄙夷地撇了撇嘴,接着稍稍垂头,继续回忆这几日与张楚接触的画面,不觉扬起点点甜蜜、满足的笑意。
叶泠细细观察着大伙的反应,芍药的神情也尽落眼底,自然叫她心生疑惑。
那笑绝不是讥笑,嘲笑,却像春心荡漾的笑……春心荡漾?叶泠大惊,俄而戏谑地勾了勾唇。反正不会影响到我,至于东方穆戴不戴绿帽子,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一旁看好戏就行。不过免得闹了乌龙,还需让依兰查一查。
“我来得恰是时候呢!”苏玉晴走过来,见大家还没有吃,喜滋滋开言,一屁股坐下,震得椅子吱呀作响,震得尘埃纷纷洒洒。
馨儿以手赶了赶灰,陈绣拾起帕子半掩住口鼻,目光似笑非笑地扫到在苏玉晴的身上:“玉夫人果然非同一般,三天不曾进食,居然还如此矫健,实在让人佩服。”
颂梅洋洋一笑,忍不住附和:“那是,玉夫人身强体壮,又岂是普通人可比的?”
何芳华骤地噗哧,在发笑前咬唇憋住,侧头睨了颂梅两眼,声如细丝地呵斥:“就你话多,布菜。”
“是。”颂梅吐吐舌头,缩缩肩,颇有几分俏皮姿色。
主仆二人如此一来一回,苏玉晴方意识到陈绣和颂梅所说皆非好话,欲要争辩几句,但恐被戳到亏欠官中银钱的伤疤,不得已生生受了下来。
她还挺能隐忍的,要不是人太过蠢笨,怕也是个棘手的。叶泠淡淡笑过,泰然发话:“好了,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安静吃吧。”
四夫人异口同声,起来福了福:“是,妾身受教了,其他书友正在看:。”
……
第二天中饭后,苏玉晴把钱还上了,一百七十二两,一文不差,又发了所欠月钱,另慷慨地赏了海棠二十两的补偿金、莲花十两的辛苦费。
当然,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于是,前来牡丹苑阿谀奉承之人络绎不绝,还或多或少都有收获,紧接着玉夫人出手阔绰、为人大方的美名自此在下人之中传扬开来。
这天,苏玉晴格外的风发,格外的神气,可谓近几日的一扫阴霾。
然而,好景不长,确切地说是昙花一现。
才隔了两天,一个尖嘴猴腮、短眉豆眼的家伙,就带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前来,重重地敲着王府的大门。
门子打开个小小的门缝,讶异瞧了瞧来人:“你们找谁?”
尖嘴猴腮、短眉豆眼的家伙笑眯眯回道:“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我们找玉夫人。”
“你们是谁?”
“我是荣发钱庄的郝掌柜,后面四个是我们钱庄的活计。”
门子一头雾水,上下一通打量,道:“烦请告知你们找玉夫人所谓何事,小的也好进去传话。”
“讨债。”郝掌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纸,在门子的眼前展开,“玉夫人向我们钱庄借了一千八百两,并承诺今日还钱,你看,借据上面有签名,还有手印。”
门子双腿一软,变了脸色,愣了半秒,“哐当”关上门,撒腿朝着飞星阁跑去。
“掌柜的,毕竟是王府,是不是该有所顾忌?”其中一个彪形大汉面容略显局促。
“怕什么?”郝掌柜挤了挤眼,射出道道精明的眸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凭有据,就是闹到大王那里,道理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另一个方脸彪形大汉头如捣蒜,蠖屈鼠伏:“掌柜说得是。王府又如何?总得讲道理,总得守律法不是?”
郝掌柜赞许地抿了下嘴:“嗯。”
……
正讨论着,门子“哐当”开了门:“几位请随我来。”
郝掌柜勾了勾唇,迈入门内,四个大汉也跟了进去。门子领着他们,径直到了大厅。
屋内,叶泠、陈绣、何芳华、芍药齐坐一堂,独缺苏玉晴。
郝掌柜他们到了门口,突然驻足,引得陈绣、何芳华、芍药以及丫鬟们迷惑侧目。
“上面坐的是王妃,右边的是陈夫人,左边依次是三夫人和华夫人。”门子一一介绍。
“你们先等着!”郝掌柜扭头吩咐一声,继而笑了一笑,整理整理衣衫,稳步进了屋,旋即弯腰拱手地走到中堂,朝叶泠大大地作了一揖,“小的荣发钱庄的主事郝贵,祝王妃娘娘万安。”
荣发钱庄?他们来做什么?众人大惑不解。
郝掌柜笑容可掬,又右、左各作了个揖:“众位夫人有礼了。”
“你说玉夫人借了钱庄一千八百两银子,可有凭证?”
叶泠开门见山,凛然盘问,语落,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