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虽失玄功犹存慧剑痛斩情丝 纵颁圣旨却昧公理逼反良将(2)
“我们上次不是已经议定并达成共识了么？”杨总督好像为他的属下们不如他考虑的全面感到自得，故意绕了个弯子才回答。“你们想，就算我们将齐澄宇押送进了京，言相国吕公公会在万岁面前奏本，嘉静可能会将齐继光父子一同问罪处决。可还有徐介、章居正那些自命为忠臣孝子的老东西们，他们向来支持齐家军，专跟我们做对。我们要杀齐澄宇，他们不会也奏本保他不死？就算万岁英明驳回他们的保本，那至少也要争辩几个来回。万一中间又杀出一个什么样的拼命三郎，指出我们的奏本有假，我们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又会落空！所以最好的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是像我们以前议定的那样，挑选多名顶级高手，在押送齐澄宇上京途中，让他的人头提前落地，然后再奏本报忧，说倭寇残部恨透了齐澄宇，中途设伏将他杀死了。”
“对对对！还是总督大人考虑问题全面！”
“是是是！卑职这就未雨绸缪，先去物色顶级高手，做好叫齐澄宇人头提前落地的准备！”
杨总督提出了补充方案，李文军、王家时立即变成两只驯服的哈巴狗，一个说“对”，一个说“是”。不过，李文军毕竟是巡抚，当了哈巴狗之后，再当巡抚，提醒他的总督大人说：
“总督大人，我们这中途截杀齐澄宇的行动计划，是否要先报与言相国、吕公公知晓？”
“告诉他们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即便出了纰漏，还怕他们不尽力给我们补漏不成！哼！他们还要我们搞掉齐澄宇夺取齐家军军权，保他坐稳龙庭哩！”
总督大人用这么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束了他们这次行动计划的讨论。
是啊！齐澄宇私放大野兄弟和全部俘虏回转东瀛，通过佐佐木挖掘出太平正雄所藏粮食，二者都没有经过总督巡抚批准，全是事实。而他们父子从来都拿着岳飞父子做榜样，任凭受了天大冤屈，只要见了圣旨，父子俩谁都会束手就擒引颈受戮。所以，杨金水他们认为楚六儿出走后，齐澄宇的人头会悬挂在京城前门楼子上示众的断定，是完全不会出错的。看来齐继光父子即将要步岳飞父子后尘，去阴间相互称赞他们的愚忠愚孝了！
咳！楚六儿呀丑六儿，即便你为了不干扰齐澄宇吕月娥的美满婚姻，为了你心中那几分与齐澄宇绝不般配的自卑感，要不辞而别，也不该恰恰在这种危急时刻，丢开齐家军去完成你下凡的使命呀！
这天，因为楚六儿的不辞而去，思想上的痛楚使身体上的伤病加剧了的齐澄宇，强打精神到中军帐内，参加暂时代理主持全军军务的董继先召集的，讨论在当前形势下如何加强部队管理，保证士气永远旺盛的会议。会上董继先提出了三个目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一。向全军战士解释清楚楚六儿离开齐家军的原因，消除各种流言蜚语造成的不良影响。二。部队缺粮问题虽然有了佐佐木交出的那批粮食，但除了保证部队战士每天两餐一稀一干，还得救济已经揭不开锅的贫苦乡亲，再次缺粮的危险依然存在，必须尽快想出对策迫使总督府调拨粮草军饷。三。为了彻底摆脱被有意扣压军粮供应的困境，必须尽快落实有关杨金水、李文军里通倭寇、迫害齐家军的罪证，奏请皇帝惩处贪官汉奸，保证军政团结一心。
参加这次紧急会议的除了齐家军中队长以上的将领，黎时珍也被邀请列席参加。关于第一个问题，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楚六儿出走的原因，别人就更难说清（虽然齐澄宇已经心知肚明，却又没法开口说）。于是大家决定把第一个问题改作第三个再讨论。
第二第三两个问题其实只是一个：如何奏请朝廷撤换杨金水、李文军这两个总督、巡抚，以保军政团结一心。董继先以主持人身份首先说明情况。他说，目前唯一能证明杨金水、李文军里通倭寇的物证，只有川岛樱子临死前交出的几封总督府写给太平正雄、龟田一郎的密信，但缺乏人证。而惟一还活着的人证仅仅王家时一人。但那家伙是杨金水的铁杆心腹，绝不可能背叛他的主子，投向齐家军这一方。可是如果没有人证，仅靠那几封信，杨金水他们一定会矢口否认，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也无法落实。
董继先说明了没有人证证明杨金水等人的通倭罪行，请在座之人共想良策解决。有人私底下悄悄说：“这问题呀要是楚小神医在，也许会有什么良策，可她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又有谁还能解决这个难题哪！”有人说：“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这样一来，会场上鸦雀无声了！
会场上鸦雀无声了，会场外可热闹的快闹翻天了。
是可能解决问题的楚小神医回来了么？要不场外怎么会这样一片欢腾？
不，能帮助齐家军扳倒贪官罕见的楚小神医，仍然杳如黄鹤无音无讯，要取齐家军少帅的人头的捧旨钦差却威威武武地带领着全身披挂的百人卫队，高抬着上方宝剑来了！
“皇上亲赐上方宝剑有先斩后奏大权的钦差大人驾到，齐家军少帅齐澄宇速速出迎！”一名太监模样的使者站在中军帐门前大声吆喝道。
听说钦差大人驾到，齐澄宇忙领着众将出帐跪迎。只有黎时珍留在帐内没有起身。
钦差大人进入中军帐了，齐澄宇恭恭敬敬地问道：“钦差大人驾到，小将齐澄宇不曾得到塘报，未能远迎，望乞恕罪！但不知钦差大人此来，是颁旨劳军还是——”
“齐少帅何必多问，圣旨一颁不就明明白白了吗？”钦差大人满面威严用两句官腔代替了回答。然后大喝一声：“请圣旨！”接着又喊：“齐澄宇接旨！”
齐澄宇急忙跪下，其余众将跟着跪下。黎时珍却不知何时不见人影了。
齐澄宇跪下后，静等着钦差宣读圣旨，谁知听进耳的第一句却是：
“卫队长，将齐澄宇拿下！”
“啊？——”帐内帐外像烧开了的油锅中被浇进了一瓢水，“砰”地一声炸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圣旨尚未颁布，怎么就把齐少帅拿下了？”
“这是哪家的钦差，为什么要拿下我们的少帅？”
这是帐外军士们的反抗声。
帐内，参军不久还未像孙悟空戴上紧箍帽的王帅，看到钦差带来的卫队已将齐澄宇按倒在地，他愤怒地站起，便要上前打翻捆绑他们少帅的卫队，比他懂官场礼节更看清楚了眼前形势的董继先、赵德胜，一边一个伸手将他拦住强按他重新跪下。也许钦差大人只顾宣读圣旨去了，没有注意到王帅的举动。或者他的主子叮嘱过他，没到时机成熟不可妄动，以免酿成兵变。所以王帅听到的不是“来人，将这个抗旨的反贼给我拿下！”而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有司禀奏，浙江海滨前线齐家军副帅齐澄宇，平日拥兵自重，贪生怕死，对大股倭寇避之不及，对小股贼寇则以榔头击蚂蚁之力围而歼之，然后向上邀功请赏。甚至冒他人之功为己有。更有甚者，近日收受倭寇太平正雄大批贿赂（数十万担粮食），不但将罪大恶极不杀不足平民愤之倭寇大首领太平正雄、太平长生兄弟，龟田一郎、川岛樱子夫妇私自释放，还将其手下两千多名穷凶极恶之倭寇，全部唆使至广东海滨骚扰为患。似这等食君之禄不分君之忧，反而里通倭贼保存实力意图不明之乱臣贼子，不严加惩处何以谢我国人。兹特命兵部侍郎吕方为钦差，代天行狩。并钦赐上方宝剑，如朕亲临。将齐澄宇捉拿进京，交三法司审理定罪！钦此！”
假如说，先前拿下了齐澄宇，齐家军战士的反应像油锅里浇进了水，此刻圣旨刚刚宣读完毕，帐内跪着的众将一齐挺身立起，同声反问：
“这圣旨是何人所拟，他有什么证据如此栽赃陷害我齐家军少帅！”
帐内的将领们问的有礼有节，只问有无证据。帐外的军士们却不顾什么君臣礼节，一个个敞开嗓门大吼：
“放了齐少帅！放了齐少帅！”
看到眼前情形，也曾上过战场的钦差大臣心慌了两三秒钟，旋即镇定下来，按照预先定好的步骤，向卫队队长喊了一声：“郭德元将军何在，速持上方宝剑取下反贼首级！”！卫队队长郭德元心领神会，马上接过上方宝剑钢搁在齐澄宇脖子上，高声喝道：
“齐家军将士们听着！钦赐上方宝剑在此，如万岁亲临，有先斩后奏之权。如果还有谁胆敢违抗圣旨，本将军立即割下反贼齐澄宇的人头，回京复命！”
董继先见状忙喊：“弟兄们，不可造次！”
“钦差大人！”被挟持的齐澄宇开口了，他先喊了一声钦差大人，再说：“不管你所宣这道圣旨是何人所拟，有无事实依据，我齐澄宇都会跟随你们上京受审。因为我父帅教导我，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又说，是非自有公论。否则，别说我脖子上搁着的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即便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只要我一伸手它都会到我手中。”对钦差的话说完，转对董继先，叮嘱道：“董将军，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将领，而是我浙江齐家军的统帅。请告诉战士们，只要他们不相信圣旨上对我齐澄宇的判决，我，他们的少帅，便一定会平安无事回到他们身旁，一同杀倭寇保黎民！现在，我请求你们不要意气用事，要以军国大事浙江海域安宁为重，给钦差大人和他的卫队让出一条道，让他们押送我上京城去见皇上，去与那个草拟圣旨的混蛋当面对质！”
董继先双眼含泪应了一声：“是！继先谨遵少帅将令！”然后走到大帐门口，对外喊道：“弟兄们，少帅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吧！他自己有把握为齐家军洗刷冤屈，大家就不要为了他当真违抗圣旨，成了真正的反贼！来，咱们排好队，分两队站到路两旁，欢送齐少帅上金銮殿上辩理！还我齐家军清白！”
少帅有言，代理少帅有令，齐家军战士们令行禁止，立即按照命令分两队站在了路旁！
钦差吕方押着齐澄宇离开了齐家军大营，董继先留下王帅、赵德胜进中军帐商议眼前这重大变故。正商议间，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黎时珍又出现了。
“董将军，你们是在商议如何去救齐少帅么？”黎时珍开门见山地问道。
“黎老神医您来的正好，快请上座！”董继先见黎时珍来了，喜上眉梢，赶紧起身让座。“当朝相国言松，宫里掌印太监吕洪，都是杨金水的后台，恐怕齐少帅到了京城见不到皇上便被言松他们关进了天牢。而今圣上十多年不曾上朝，什么事全是言、吕二人说了算。齐少帅一片愚忠想上金銮殿评理，只会是一厢情愿的空想。所以我们商量，绝不能让杨金水把齐少帅押解进京。”
“你们的意思是想去中途劫囚救回齐少帅啰！”黎时珍又问。
“黎老神医，您说可以吗？”赵德胜接着向老神医求教。
“以老朽的看法，恐怕杨金水根本就没打算把齐少帅送进京城。”黎时珍说道。“刚才我在钦差卫队中认出一个副队长，当年在京城患了急症命在旦夕，是我一副药救他还了阳，他一定要拜我做义父。当时我没有应允，他就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说日后我如果有事找他，哪怕会掉脑袋他也万死不辞。所以我刚才悄悄去找了他，他告诉我，言相国虽让钦差将齐少帅押送进京，这里的杨总督却不知道为什么，跟钦差秘密讲妥，安排武林高手在中途将齐少帅杀死，然后向朝廷禀报，说是倭寇报复杀死了齐少帅。我想杨金水他们一定是害怕齐少帅到了京城，徐介、章居正大人，必将查证落实，揭穿他们栽赃陷害的阴谋。所以才设下这买凶杀人之计。”
“哎呀，好狠毒的杨金水！”赵德胜骂了一声杨金水，再说：“董将军，赶快下令，我马上带领我的中军卫队去救回齐少帅！”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事不能鲁莽，稍有不慎，必将被杨金水抓住现行说我们齐家军截杀钦差，到那时我们不是反贼也是反贼了！”董继先用这样的分析劝阻王帅。
“那——”王帅没辙了，说：“这怎么办哪？”
“王将军不必过分焦急，老朽倒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黎时珍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
“哎呀，黎老神医您是楚小神医的师傅，一定有万全之良策。您快说出来吧！”王帅几乎要向黎时珍下跪相求了。
黎时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董继先等全部赞成，立即分头准备去了。
根据黎时珍的建议，董继先、王帅、赵得胜商讨出了一个既能救出齐澄宇，又不至于犯劫囚造反之罪的救人方案。可惜的是，他们虽然一个个武功高强，所定方案也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有魔界穷凶极恶师兄弟从中作祟，将使他们的救人方案，化为泡影。
第二天上午，杭州城西湖镖局开出一队人马，四名骑着高头骏马佩剑带刀的镖师，十几名趟子手押着一辆镖车，往京城方向疾行而去。出城走了十多里，便被一股江湖人物坠上了。镖师中的一人对其余三人说：“三位兄弟看见没，他们还当真干跟踪来了！”
一位镖师说：“来得越多越好，不然仅仅他齐澄宇小儿，孤孤单单一条孤魂野鬼过奈何桥进鬼门关，多冷清得可怜哪！”
先前说话的那个像是大镖头的又说：“听说齐家军里也有不少高手，你我也不能太轻敌了！”
另一个镖师毫不在乎地说：“我还希望来的真有几个高手才好哩。也好叫他们去给我们‘金门四金刚’四海扬名！”
那个大镖头邪笑着说：“嘻嘻！照你这么说，明儿个动手时，你我兄弟还不能赶尽杀绝，得留下一两个给我们去四海扬名了啰！”
这是镖局出镖吗？怎么扯到齐澄宇头上去了？还有，这四名镖师居然是金门四金刚？西湖镖局只是个二流镖局，怎么会养得起金门四金刚这样魔王级的江湖高手？
没错，这些从西湖镖局出来的四个镖头式的人物，都不是真正的镖师，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尽管臭名昭著但又人人畏之如饿狼毒蟒的金门四金刚。他们又是怎么会在西湖镖局内的呢？这呀，可是杨金水的铁杆心腹王家时，用八千两白银请来护送齐澄宇上京的高手。瞧，那辆两扇车门紧锁的镖车中，押的就是浑身五花大绑着的齐家军少帅齐澄宇。
杨金水不是设定了中途除掉齐澄宇的吗？干什么又要花这么大的价钱，雇来这么多的绝顶高手来护送呢？其实他杨金水并非请高手来护送齐澄宇，而是防备齐家军来人中途将他们的少帅劫走。
仅凭这区区四人，便能抵挡住齐家军来劫人吗？嗨！别看他们仅仅四人，却都是跺跺脚浙江福建广东三省江湖都要打颤的顶尖人物。至于他们究竟高在何处，高到什么程度，等会儿有人来妨碍他们办事时，就知道了。
时光快到戌时时分了，这四名假镖头选择一家叫如归客栈的旅店歇下了。二更过后，为了应付明日可能发生的战斗，他们还围坐在一张方桌旁作具体分工，以保证万无一失。
突然，一支暗器穿过窗户纸飞落到他们面前桌上。不，那是什么暗器，不过是一个小纸卷。别看纸卷小，却把这金门四金刚的四颗心都刺得疼了好一阵子。
瞧！桌上的小纸卷没弯没破，窗户纸上被捅破的小洞，若非窗外的风通过它进来吹的油灯火焰左闪右避，谁也别想看出那个当作暗器的小纸卷，是从哪儿射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