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虽失玄功犹存慧剑痛斩情丝 纵颁圣旨却昧公理逼反良将(1)
“齐少帅，不好了！”黎时珍慌慌张张地来向齐澄宇报告。
齐澄宇经过与吕月娥第一次交心，思想上的某些疙瘩总算解开了，身体上的毒病经过黎时珍对症下药，也基本上没事了。他正想今天吃过早餐就去中军帐理事，此刻见到黎老神医如此心慌气急地来向他报告不好了，心中不禁也一阵慌乱。因为以黎老神医的修养，若非出了天大的祸事他绝不会这样。于是急忙问道：“老神医，出了什么大事，不好了？”
黎时珍见齐澄宇情绪激动神色惊惶，意识到对方毒病新愈经受不起太大的刺激，自己的举止也过于失常，立即改换语气，尽量平和地解释道：“少帅你毒病尚未彻底痊愈，不宜冲动。我这时候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且好好养病，我去看看几个伤员再来！”说完就要转身走开。齐澄宇知道他是不想说，起身将他喊住，说：
“老神医，您别走！我知道您有急事要找我，您放心，我在战场上曾经过生生死死的考验，多大的风浪我都能经受得住！您尽管告诉我事情真相！”
齐澄宇这样说了，加上事情又实在太不寻常，黎时珍只好实话实说：“齐少帅，六儿，我徒弟楚六儿她——”
“楚六儿她怎么啦？”齐澄宇见对方欲说又止，意识到问题一定超乎寻常的严重，急不可耐地紧接着追问，而且问了一遍还接着再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她她突然离营出走了！”黎时珍这才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咳！”
“她果然走了！”先前那么急着要知道楚六儿怎么了的齐澄宇，得知了结果，反而平静下来，完全没有黎时珍担心的那样着急心疼。只是将刚出口的那5个字重说了一遍：“她果然走了！”
“怎么？少帅，你知道她会走，为什么不将她留下？”黎时珍实在是难以理解了，怔怔地问道。
是 啊！齐澄宇怎么会知道六姐会离开他们出走？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尽力留下她呢？
不知是心有灵犀相通，还是齐澄宇这位少帅果有识人之能，确实预感到楚六儿会走，也知道凭他是没法留住对方的。
那么，六姐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拿得起放得下的下凡丑仙，到底是为什么连她师傅也不告诉便离营出走了呢？
昨天，丑六儿拉着黎时珍知趣地离开了齐澄宇的寝帐，把难得的时机让给齐澄宇、吕月娥那对未婚夫妻。虽然她自己也认为做得对，但不知怎么的，总还是心里不踏实，走了十几步，便对黎时珍说：“师傅，齐少帅与吕小姐之间好像还有些疙瘩未能解开，万一他们又争吵起来总得有个人从中解释调解。您先回去，我在这里再停一会儿，等他们没事了我再去找您。”
就这样，黎时珍走开了，楚六儿留下了。
于是，楚六儿听到了齐少帅对她的评价，听到了吕月娥的自我批评，她满怀欣喜笑了。没想最后她又听到了齐澄宇的那声惋惜：“要是你吕月娥和她楚六儿能合二为一该多好啊！”，她立刻像有一颗霹雷劈进了她心房里，吓得她急忙转身躲开，以致她未能听到吕月娥的那句：“行了，口是心非的齐少帅，——”
楚六儿是被什么吓得慌忙躲开的呢？当然是齐澄宇情不自禁说出的那句“该多好啊！”那么一句话有什么可怕的呢？咳！就这么一句话，尤其是那“合二为一”四个字，别人听了也许会无动于衷，可她不是别人，是瑶池宫打赌下凡来的丑六儿，而不是被人们误听错喊的“楚六儿”！
丑六儿跟她母后打赌下凡，为的是替她的姐妹们寻访后代亲人，因为有这份姐妹亲情在心，纵使三味真火烧得她疼痛到了极限之时，她一想到就能下凡给姐妹们找到亲人了，疼痛便霍然减轻。可是她下凡之后，命运之神却根本不管她下凡的目的，偏偏作弄她，让她到了距山东千里之遥的浙江，遇到了吕月娥，听到了不利于齐家军的大阴谋，见到了齐澄宇，又遇上了川岛樱子布毒阵，使她不得不留在齐家军军营里，甚至有一段时间使她几乎忘记了她下凡来的初衷，让她不得不时常想起她母后对她的刁难：“文状元武元帅顶天立地好男儿”，不得不常常自己问自己：“难道母后是按照他的一切，才提出的条件！”当她知道了吕月娥对她怀有疑心时，还曾好笑过：“人间这些人真是，怎么好像不止一颗心，总爱东想西念。我丑六儿碍你什么事了，劳累你这样对待我！”
可是，人间的日子过多了，她心里装的事也增多了。
比如：那次她为齐澄宇吸吮堵塞在喉咙口的毒痰，当时以及事后一段时间都丝毫没有异常感觉，只知道她不能不应该那样做。谁料，在她忍受了吕月娥的几次撚酸带醋的冷嘲热讽后，忽然开始觉得她曾经为吸毒痰救齐澄宇的自己嘴唇上，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还有，有几次吕月娥对齐澄宇撒娇发脾气，旁观者楚六儿也曾劝过齐少帅：“吕小姐是尚书府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能吃得了喝稀粥吃干野菜的苦，你少帅度量放大一些，迁就迁就她得了！”但是，齐澄宇听了她的劝告去迁就那位千金小姐后，她又说出了截然相反地评论：“你堂堂齐少帅不觉得你这位未婚妻与你太不相配了么？仅仅长得美有什么用，能帮你解决军中缺粮的困难吗？”
尤其是这一次，不但吕月娥好像当真在吃她楚六儿的醋，连齐澄宇也居然发出了那样的感叹。她惶恐了，但惶恐中似乎又有几分意想未到的欣喜。她怪怨：“你这个齐少帅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叫合二为一，楚六儿就是楚六儿，怎么能又为什么要跟她吕月娥合二为一哪！”她不解：“他齐澄宇不是对吕月娥说，他与我不过仅仅是少帅与军医的关系，为什么又突然说楚六儿吕月娥合二为一才更好呢？难道当真如吕月娥所疑心，我丑六儿在他心里还确实有着另一种他不敢让人知道的地位？——哎呀！这，这太——这不是太危险了吗？不行！我得马上走开！去七妹夫的山东，去大姐二姐的河南、湖北！”
就这样，楚六儿不辞而别了！连她师傅也没知会一声便走了！
咳！这个丑六儿，你究竟怕的是什么呢？你这一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吗？
王家时在齐家军大营当了前后一天的劳军团团长，看到了川岛樱子、太平正雄的作法自毙全军覆灭，已是魂飞魄散，后来又听说突然来了更大一股倭寇，齐澄宇又毒发病危，害怕捡回来的一条命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中丢掉，慌不迭地夹着尾巴逃回了杭州。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逃过了杨金水、李文军要惩处他的一劫。然后他们上下级一起怀着惟愿齐家军被新来的倭寇击垮甚至歼灭的幻想，等待派出去的探子合他们心意的汇报，好彻底除却泄露他们里通倭寇的担心。好不容易望到一次次探子回来了，但所报的却是：
“启禀大帅！齐澄宇确实毒发命危，正在全力抢救。从福建开来大队倭寇，妄想乘齐家军群龙无首军心不稳之大好良机，将齐家军消灭。没料，齐家军中突然出来了个女扮男装的齐澄宇，三阵比武都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功，降服了倭寇首领大野三郎、大野一夫和稻田横洲军师，乖乖地驾船回归东瀛老家种田打渔去了。”
“禀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小的有一个在齐家军中的亲戚，我去他那里打探军情时，他告诉小的，因为他懂得驾船，这几天受到了重用。齐澄宇命他带领几个也会驾船的伙伴，到远离海岸三十多里的几个小岛上，运回了几十船太平正雄秘密收藏着的粮食，他们齐家军至少两三个月不愁没饱饭吃了。”
杨总督李巡抚听了这样的回报，连急带气直翻白眼险些呜呼哀哉。他们两肚子火气没处出，只好拿着王家时当出气筒，一个蹬足大骂：“好你个王家时，你对我们是怎么说的？说什么齐澄宇和齐家军主要将领全中了川岛樱子的剧毒，不死也脱了几层皮，早已做了新来倭寇刀下之鬼。加上龟田一郎夫妇、太平长生兄弟都做了地狱里的孤魂野鬼，你我与龟田、太平的那档子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了！”一个接着再骂：“可是如今呢？齐澄宇活得好好的，齐家军一个个还是生龙活虎，虽然没有了人证物证，可他们朝中还有后台，尤其是那个连皇上也敢骂的海睿，还不帮着齐家军对付我们！”最后，总督巡抚异口同声将罪责全推在被骂人头上：“你呀你呀！为什么那样毫无戒心完全轻信川岛那个妖妇的胡说八道，酿成了今日之严重后果。此罪此责，只好拿你的人头去抵了！”
王家时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两个老混蛋，有功劳你们得，有了罪过就全是我的了！”但他深知这两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混蛋，说得到也做得到。为了保全自己的人头，他不但不敢反抗半句，还必须赶紧想良策混过这一险关。幸亏他肚子里花花肠子多，舌头上甜言蜜语多，装着受了一百分冤屈，一千分忠心，说：
“是是是，全是卑职之罪！卑职之罪！不过，卑职倒有一个救我等万事大吉之良策——”
“去你的良策恶策吧！”杨总督听王家时的良策听的太多了，此刻大火快烧光眉毛了，哪里还听得进什么良策，第一反应就是怒骂。“要龟田一郎去清平镇截粮杀海睿，是你的良策吧？怎么样哪？向言相国吕公公写指控齐澄宇玩忽职守丢了军粮的奏本是你写的吧？要不是捧着惩处齐澄宇圣旨的钦差途中得了急症，耽搁了行程，真个到齐家军中去宣布了圣旨，那还不叫言相国也下不了台！还有，这次劳军宴全歼齐家军的良策呢，不也是你的杰作吗？滚滚滚！回家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挨一刀吧！”
嘿嘿！大难临头，杨总督大人将所有的不是全推的一干二净了！
“总督大人，王家时他的人头还长在他脖子上，要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风刮不掉雨冲不走。”李文军从王家时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名堂，开口劝杨金水道。“咱们何不听听他还有什么馊主意，说不定还真有一线转机哩。”
“好吧好吧，你有屁就放吧！”杨金水这才没再骂王家时，允许对方讲他的良策。
“二位大人，卑职的愚见是这么想的。”王家时又在脑子里把他的良策梳理了一遍后才说：“打探情报的探子们不是谈到了两件大事吗？我们正好拿来做一篇大文章。”
“总督大人命你有屁快放，你偏要卖弄你的舌头东扯葫芦西扯瓜。还不快直接了当地说，拿什么来做什么大文章？”李文军被王家时的开场白逗得不耐烦了，连骂带训斥催王家时快说正经的。
“是！是！卑职这就长话短说！”王家时道了歉，才直接了当地说出他的打算。“他齐澄宇不是将所有的倭寇俘虏都放会东瀛老家去了吗？他们不是从太平正雄原来的藏粮处运回了不少粮食吗？不管他为什么放那些俘虏回东瀛，是怎么会找到倭寇藏粮处的，我们都可以这样写奏章，奏请皇帝判他死罪！”
“他放俘虏得粮食有什么可写奏章的？”李文军又忍不住了。
“巡抚大人莫着急嘛！”王家时回答道。“我们可以说，他齐澄宇收受了太平正雄兄弟、龟田一郎夫妇大量粮食的贿赂，为了他的齐家军不饿肚子，便置倭寇烧杀抢掠祸害沿海居民的血海深仇不顾，不经请示总督巡抚大人批准。擅自做主把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四名倭寇大首领放虎归山。名义上是将对方遣送回了东瀛，实际上是放纵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恶魔，去广东沿海继续作恶。似这等私受贿赂私放罪魁祸首的滔天大罪，岂不应该革职查办株连九族！”
“这——行吗？”杨金水有些不放心地问。
“这有何不行的！”王家时解释说。“以前我们说他齐澄宇贪生怕死不敢与倭寇正面交战，所有战功都是您总督巡抚亲自挂帅出征的结果。还有弹劾他玩忽职守为了给他母亲做寿，让倭寇抢走了几十万担军粮的奏本都写了，送进京了，现在有凭有据有人证有物证，怎么又写不得了！”
王家时这样一说，杨总督才不再担心，马上对王家时下令：“好！这找人证物证，写奏章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不过一定要先找到人证物证再动笔写奏章。千万千万别忘了清平镇截粮的前车之鉴！”
“黎老神医，您可知道楚六儿她去哪里了？会是去昨天她说要去的那里去了么？”齐澄宇为楚六儿不告而别的事乱了心神，焦急地对黎时珍问道。
“我哪里知道啊！”黎时珍回答了一句，又接着问：“听你刚才言下之意，似乎知道她为何出走，那你应该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连我也不告诉就径自走了？”
齐澄宇叹了一口气，正要凭自己的理解回答李时珍的提问，吕月娥听说了楚六儿出走的事来了。他不无气忿地指着吕月娥对黎时珍说：“您问她好了！”
“什么事要问我呀？”吕月娥莫名其妙地望着齐澄宇发愣。
吕月娥不知道黎时珍有什么事要问她，黎时珍不知道楚六儿的事该怎样问对方，齐澄宇更不好将吕月娥与楚六儿之间的隐情对黎时珍解释，一时间在场的三人你望我我望他他又望向她，都不知心里的话该如何说出口。一霎时，寝帐内的空气好像凝结住了！
齐家军少帅寝帐里的三人，心中都被塞进了乱麻，说不出话。在杭州总督府中，杨金水、李文军、王家时三个人的三颗心中，却开满了怒放的心花，每张嘴都忍不住要将心里的喜悦笑出来讲出来。
“哈哈！这真是天助我也！我老早就听说齐家军中多了个什么神医小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文韬武略处处超人，川岛樱子就是败在她手下。齐澄宇病重垂危也是她撑起了齐家军的那片天。先前我还真个害怕她会坏了弹劾齐澄宇收受倭寇贿赂之大事。现在她不在了，我的心里就太平无事了！哈哈哈哈！”杨金水听探子报了楚六儿离开了齐家军不知去向的情报，欣喜得开怀大笑。
“是啊！那丑丫头我见过。还跟她碰过杯哩！”王家时确实见到过楚六儿，也知道她的厉害，一听说对方已不在齐家军中，不禁大喜若狂，接着杨金水的话说道。“那丫头可是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只要齐家军没有了她，齐澄宇的人头肯定会在京城前门城楼上悬挂示众无疑了！”杨金水、王家时都抒发了对楚六儿离开了齐家军的欣慰，李文军岂肯落后，也大声说道：“我也曾听川岛樱子那娘们说过，她曾给齐澄宇的母亲下过无救蛇毒，楚六儿那丫头却将齐老婆子给治好了。上次劳军毒酒肯定也是她给破坏的。这回呀，齐澄宇没有了她这个保护神，我看还有谁能阻挠我们将齐澄宇和他父亲齐继光，押送进京午门问斩！”
“不不不，不行，不行！”杨总督突然大声否定。
李文军、王家时都被吓着了，忙问：“总督大人，又有何事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