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虽失玄功犹存慧剑痛斩情丝 纵颁圣旨却昧公理逼反良将(4)
赵大刚这个老大，见自己的三个弟兄都着了对方的道，既恼又恨，大吼一声：“老子的红点点在我左脚板心，你再来涂改吧！”人随声到，人到刀到，就要将对方劈做两爿，不知哪里突然刮来一股十二级台风，将他刮得四脚朝天仰面两脚朝天躺到了地上，正好让对方将他左脚板心的红点点不费吹灰之力涂改掉了。
有人也许要问，刮倒赵大刚的那股风为何来得这么巧？嘿嘿，要知道答案就请去问身怀何尘功的那位“阁下”吧！
金门四大金刚傲视江湖的硬气功在这十来分钟内全被废了。从此之后，他们只有躲到某个偏僻的小岛上，隐姓埋名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了（他们这些年干了太多坏事，得罪了不少人，倘若不躲起来不出半月便会身首异处）。赵老大颇有自知之明，索性躺在地上问对方：
“这位不知名的少侠，你的绝世武功我兄弟四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败在你手下，我们心服口服。但不知少侠你将如何处置我们？”
“这个么——”那位少侠想了想，说：“不瞒你们说，怎么处置你们我还真没想过。现在你们提出来了，我也该好生想想了。这样吧，我师父是一位神医，他老人家教授我的是治病救人，没叫我杀人，所以我不会杀你们。但是你们的罪恶实在太多太重，不狠狠惩罚也说不过去。我问你们，这些年你们替别人杀人挣得的银子一定不少吧？”
“是是是！不少，不少！”四金刚听说不杀他们，喜出望外，见问他们的银子，连忙承认。
“那就这样！”少侠开始宣判了。“你们老老实实把全部家产，都兑换成银子，全部买了粮食交给齐家军，让他们吃饱肚子。请他们代你们分发给被倭寇祸害揭不开锅的贫苦乡亲，也替你们赎罪。怎么样？”
能够留下性命便是天大的幸事，四金刚哪还有二话可讲，急忙指天发誓绝对老老实实出银子买粮食支援齐家军救济灾民。最后那位少侠说：
“刚才我是怎么来的，昨晚我是如何给你们送纸卷的，你们的气门在哪儿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总该心中有数。要是你们胆敢背着我弄虚作假，你们将得到怎样的惩罚，也应该是知道的。好了，你们取银子买粮食去吧！”
四大金刚抱头鼠窜了，那位少侠才扶起齐澄宇，替他解开身上的绳索。齐澄宇双臂刚刚能够活动，便一把紧紧抓住对方，含着泪连声问道：
“楚六儿，你是楚六儿！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今天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你该不会再走吧？”
齐澄宇喜极欲狂，一口气问了这么多，楚六儿却只说了一句话：“快看，董将军他们都来看你了！”
一番生离死别的狂喜含着热泪的问候、回答后，黎时珍提醒道：“此地不可久留，赶紧回大营吧！”
黎老神医这句话惊醒了齐澄宇，莫名奇妙地问道：“回哪里去？回大营？回那里去做什么？”
“少帅，你怎么啦？”董继先不解地问道。“你被奸贼陷害，险些冤枉丢了性命。刚才是楚六儿小姐适时赶到，不然——”他的话还没说完，齐澄宇便大发雷霆：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快送我去杭州总督府！”
“送你去总督府？”六姐还以为齐澄宇受了惊吓神志尚未恢复。“你头脑可是还在发昏？”说着便要去探摸对方额头，看看体温是否正常。谁料齐澄宇一掌将她的手挥开，并且大声责备道：
“我是个奉旨查办的钦犯，我不去总督府认罪服法还能去哪里？”
“你是钦犯？你要去认罪服法？”六姐似乎懂得了齐澄宇的想法，针对着问道。“那我请问你，齐家军的齐少帅，你身犯何罪，要去认罪服法？”
“啊？是啊！”齐澄宇被问倒了，自问自道。“我，我身犯何罪呀？——”接着他茫然地望着六姐询问：“楚六儿，你快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呀？”
“哼！”六姐冷笑一声，说：“怎么？你堂堂齐少帅竟然不知自己身犯何罪！来，你平日不是挺听我的话吗？我现在便告诉你。你待会儿到了总督府，就向杨金水请罪：‘总督大人，卑职齐澄宇不该拥兵自重，贪天之功为己有。甚至变本加厉，接受倭寇大量贿赂，放走罪大恶极的匪首龟田一郎夫妇、太平正雄兄弟，让他们继续去广东作恶。罪该万死，不，万死不足抵我之罪——’”
“住口！”齐澄宇发起了少帅虎威，喝令六姐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齐澄宇何时何地拥兵自重了？何时何地收受倭寇贿赂了？太平、龟田早已作法自毙，我怎么放他们去广东了？”
“哎哟，可不是吗？”六姐俏皮地哎哟了一声，“你齐少帅既然坐的端行得正，为什么要去总督府认罪服法呀？”
“啊？——”齐澄宇没话说了，但马上又找到了理由：“这不是有圣旨吗？圣旨上这么说了，我们能抗旨吗？快快快，快送我去杭州！”
“去杭州你就死定了！”六姐说。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齐澄宇答。
“你这是糊涂！”六姐批评道。
“我这是忠心耿耿，以死谏君！想当年岳武穆虽冤死在风波亭上，却留得忠臣英名万古流传！”齐澄宇愈说愈慷慨激昂。
“少帅！你不能学岳飞元帅呀！齐家军不能没有你，荡平倭患不能没有你呀！”董继先率领众将给齐澄宇跪下了。
“起来！你们给我都起来！”六姐被齐澄宇的糊涂气得来了火，大声喊起众将后再对齐澄宇说：“你要学岳飞，我们可不愿跟着你做冤死鬼！”说罢，一指点了齐澄宇的昏睡穴，然后下令：“董将军，你背起这个糊涂蛋，咱们快回大营！”
六姐领着董继先等人回到了齐家军大营，杨金水、李文军还有钦差大臣吕方，还在杭州总督府内，等候金门四大金刚送齐澄宇的人头来让他们验收。可是他们等到三更过后，才得到令他们魂飞魄散的噩耗：齐家军中途设伏救走了齐澄宇，金门四大金刚全部败北，逃走不知去向。
“这这这——如何是好啊？我，这叫我如何回京复旨哪！”钦差吕方六神无主地冲着杨金水叫道。
“你冲着我嚷什么？”杨金水是总督，官阶比吕方还要大两级，加之又都在心慌无计之际，说话那还顾分寸。
“你——”吕方是钦差大臣，受了顶撞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文军见状，慌忙出面劝解。同时他也有了应对之策。“依我看来，这也并非坏事。我们只要改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吕钦差还要受点委屈，装一装挨打受伤，齐澄宇，不，何止他齐澄宇小儿，连他父帅齐继光也一同死定了！”
“啊？你难道想出了什么依旧能置齐澄宇于死地的好主意？”杨金水锣鼓听音说话听声，猜到李文军这个智囊一定有了良策。
“那就请快讲！请快讲！”吕钦差迫不及待了。
李文军这才得意地讲了起来：“今天齐澄宇逃脱了，时间地点虽然不便上奏天聪，但若是改在昨天，昨天吕钦差在齐家军大营宣读圣旨，便有理有据了。吕钦差回京复旨时就可以这样启禀皇上：齐澄宇不服圣谕，不但当场撕毁了圣旨，还领着齐家军大骂昏君，吕大人严词训斥，反被齐澄宇打伤。现已率领齐家军逃往海上，公开扯旗造反。这样一来，他齐澄宇便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他父亲齐继光也难逃一死！齐家父子一死，齐家军便可以成为将来力保新主登基的御林军了。”
“妙妙妙！”杨金水首先称赞此计甚妙。
“好好好！本钦差这就去装扮被打伤的模样！”吕钦差决定用实际行动支持李文军的妙计。
“哎，别忙！”杨金水想到了什么，问李文军：“你怎么知道齐澄宇会率领齐家军逃往海上的哪？要是他们不扯旗造反，反而向皇上奏本辩解呢？”
“总督大人太多虑了！”李文军回答道。“圣旨上明明写的是押解他齐澄宇上京受审，他的部下却将他中途救走，这是什么行为？不是违抗圣旨公开造反是什么？他齐澄宇如今是百口难辩，除了逃往海上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对对对！”杨总督放心了，于是接着下令：“那就烦劳你文军兄赶紧拟一份奏折，请吕大人带着上京复旨把！”
李文军分析的还真没错，六姐等回到齐家军大营后，由董继先出面，召集全体将官开了紧急会议，会上一致同意六姐的提议：现在势成骑虎，绝不能伸长脖子等着圣旨再来引颈受戮。为今之计，干脆退到海上太平正雄原来驻扎的岛上，等待时机再向朝廷申辩。同时，为了不给杨金水与朝中奸党以口实，加上齐家军人数过多，海岛上无法容纳。不如让参加齐家军不久的王帅将军，率领大部部队佯装与坚持退上海岛的董继赵德胜发生火拼，并且大获全胜，派人去向杨金水报捷请功，争取仍旧保存齐家军旗号。待时机成熟海上陆地再汇合一起。
六姐他们的紧急会议刚刚结束，齐澄宇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呀？”齐澄宇茫然四顾，问道。
“少帅，你回到咱齐家军大营了。”董继先忙过去安慰。
“楚六儿呢？吕小姐呢？”齐澄宇又问。
“楚小神医在这里。”董继先回答。“吕小姐还在后帐里。”
“你别急，我去给你把她找来！”六姐没有走近齐澄宇，听见他问起吕月娥，更有了不过去的理由，慌忙去后帐請吕月娥。
咳！六姐呀六姐，你让谁去请吕月娥不好，偏偏你自己去呢！
果然，早已听说有圣旨严办齐澄宇，楚六儿又领人救回了齐澄宇，吕月娥正心中烦恼已极，看见她最讨厌的楚六儿来了，更是气上加怨，所以听了对方说“齐少帅要见你”，便将满肚子怨恨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你说谁？齐澄宇？他不是犯了里通倭寇的大罪，被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押解进京了吗，他要见我做什么，要我陪着他去天牢里当待斩的死囚么？”
“月娥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当真不知道目前形势的变化？”吕月娥的话叫六姐听了恶心，但因为齐澄宇急于想见她不能发火，只好强忍着怨愤婉言解释。“没错，齐少帅是被钦差带走了。可是杨金水他们并非真正要将他押解进京受审，而是安排了四名顶尖杀手，在中途取他的人头，杀人灭口，不让他有到了京城后向满朝文武申辩受冤的机会。幸亏董继先将军他们事先料到了，才把他救回来了。”
六姐说的全是实话，思想上起了质的变化的吕月娥哪里会相信。这样，二人展开了一场舌战。
“什么？你们把他救回来了？你们把圣旨要捉拿严惩的钦犯齐澄宇中途打劫，给抢回来了？”吕月娥好像惊愕到了极点，大声问道。“你们知道这犯的是什么性质的大罪吗？这可是与通倭反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灭门之罪呀！”
“怎么？月娥小姐，你难道也相信你的澄宇哥哥是犯了通倭大罪的钦犯？”六姐气愤地反问道。
“怎么？他齐澄宇不是通倭叛君的钦犯，难道还是大明朝的大忠臣大功臣不成？”吕月娥好像理直气壮地也反问道。
“哎呀我的月娥小姐！你在齐家军大营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几曾看见齐少帅他里通倭寇来了？”六姐还想劝吕月娥回心转意。没想对方回答的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哼！我吕月娥一介弱女看见不看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是钦犯，我只相信圣旨！”
“啊？你，你——真是无可救药！我没法跟你再讲下去，这些话留着让他对你解释吧！”六姐对吕月娥彻底绝望了，不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作无益的劝解了。
“我为什么要去听他解释？听一个钦犯的狡辩？”六姐不愿浪费口舌，吕月娥也坚决把她的立场表明：“姓楚的，你给我去告诉他齐澄宇，我吕月娥堂堂尚书千金，绝不会与叛君叛国的奸贼为伍，绝不会再见他！”
吕月娥把话说绝了，六姐也同样把话挑明：“月娥小姐，实话告诉你，刚才全体齐家军将领一致通过，暂时退避去海上。我想齐少帅是想问你，是愿意同他一道去海上，还是要他派人送你回京城家中。你怎么能不去呢？”
吕月娥知道了齐家军的打算，更大义凛然地怒喝道：“好哇！楚六儿，你们这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以前瞒着我干尽了无耻的勾当，现在又双双要去海上投奔倭寇，公开造反，当叛国叛君的乱臣贼子！滚！快给我滚！再跟你说一个字我也要成你们的同伙叛贼了！”
话已至此，六姐只有捂着碰肿了的鼻子，去见齐澄宇回话。
齐澄宇听了吕月娥对他的评价，不但没半点气愤，反而大大赞赏：“好啊！不愧是名门千金，果然与众不同！”然后质问六姐：“怎么，你们当真要扯旗造反，退上海岛当叛军？”
“对，这是当前唯一的出路！”六姐回答。“只不过刚才你在昏迷中，没来得及征求你少帅的意见。”
“那你为什么对吕月娥说，我打算带上她一同去海上当叛匪？”齐澄宇简直要大发雷霆了。“告诉你，楚六儿，我齐澄宇是堂堂将门之后，生是大明朝的人，死是大明朝的鬼！别妄想拉我去做你们遮羞布！要我去当叛匪，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抬起我的尸首跟你们一道上海岛！”
“好吧！我楚六儿就遵你齐少帅将令，抬你的尸首去海岛！”六姐好像极不耐烦了，伸手一指点在齐澄宇某处穴道上，齐澄宇马上闭目合睛不再动弹了。
“六儿，你——”黎时珍以为六姐当真把齐澄宇怎样了，急忙责备。
“师傅，您老人家着什么急嘛，”六姐笑着解释。“他这种生铁铸成的死脑筋，不让他美美睡一觉，他会把你吵得发昏的！”她安慰了师傅，转对董继先、王帅：“两位将军，你们的好戏可以开演了！”
接下来，齐家军内部响起了大火拼的喊杀声，以王帅为首的保皇派与坚持退上海岛的反叛派董继先、赵得胜的部下，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战斗。战斗结束后，王帅、董继先指着战场上留下的满地鲜血（狗血、猪血），笑着说：
“喂，看清楚了没，这是你的血呀！”
“呸！这才是你的血哩！”
“哈哈哈哈！”大伙儿都大笑起来。
笑声中，不知是哪位读了半肚子书的诗兴大发，竟然引吭高吟起了即兴编成的打油诗：
无端圣旨拿叛来。
况复旨后藏鬼胎。
六儿缘何扇阴风？
留得青山才有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