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消云散 三
历史上每一个大事都是由无数的偶然小事组成的,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其中一个小事的发生那些惊动后世的大事还能不能出现还是会有所改变。正如文德十年的这场弘文馆策论,无论是当时的参与者和推动者都没有把他当做大事,更多的是当做一场较量和游戏,却没想到只是因为这场较量和游戏一群人被载入了史册。
当高天城看见这个题目时,心里想得很简单“跟老子比治世理论,老子随便说点就吓死你们?”,但毕竟来了这个时代三年了,心里却是多了一些真实的感悟,早就想过要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些东西,于是《天城对大唐改革的若干看法》新鲜出炉。
这些都是偶然发生的事,然后的偶然就是励精图治的大唐皇帝李荣陛下被门下省的几个大佬逼要内驽逼得大怒,从甘露殿拂袖而去,心情极其郁闷,突然想到去弘文馆看看自己的龙子龙孙们。其实想法很简单,你们的老子、爷爷身为九五至尊被人逼成这样,看看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怎样“为君解忧”,说到底就是去骂骂自己的孩子消消火。
所有的偶然最后就变成了必然,正被银子逼得无路可走的李荣就看到了这篇新鲜出炉的《天城对大唐改革的若干看法》,一开始作为天下接触奏折最多的人自然对这个奇怪的题目十分鄙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看法,还若干?接下去的自然而然就是李荣被彻底的吸引住了。
正如一个吸毒成瘾的人天天因为囊中羞涩而苦苦思索怎样才能拿钱去换点毒品,却突然有个孩子告诉你自己制作毒品的方式,这对任何一个瘾君子来说都是无比的至高福音。
李荣也正是如此,文德七年的陇右大战标志着这个内心渴望成为千古一帝的瘦弱中年人第一次用自己的智慧为大唐争取了几年和平发展时间,从而真正的让大唐进入了“李荣”节奏。接下来的三年才是李荣最煎熬的时刻,原因很简单——银子。大唐最缺的就是银子,但偏偏大唐最需要的也是银子,想要大唐去快速的挣银子就必须投入更多的银子,这就好像一个死结牢牢地套在了大唐君臣头上。
大臣们还好说,君父君父,皇帝就和咱自己的亲爹一样,不好办了找爹诉诉苦不为过吧?国库里没银子?虽然是府兵制,但还有两线常驻的边兵吧,还有幽州铁骑吧,还有莱州水师吧,这些都是要发粮饷的,没有银子怎么办?大唐要发展,水利自然要兴修,要不然内河肆乱,百姓怎能安心耕种,没有银子怎么办?百业待兴,各地城池荒冷,是不是需要修缮一下,没有银子怎么办?人民需要教化,各地的官学荒废多年,自然需要银子重新开张,圣人理论才能传播四方,没有银子怎么办?--------
这无数的询问怎么办的奏折天天折磨着李荣,在以肖恩为首的文官的努力经营下,大唐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然而最令人难受的是大家都看不到前面到底是什么?
江北混战四百余年,荒地无数,官员们自然无数此提出过意见,但只是提意见、说看法,从来没有人指出应该怎样去做,或者说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连肖恩也只是做了一个合格的救火队员,只能到处去灭火,至于静下心来去安心想想怎样防止大火实在是强求肖恩了。
然而《看法》对于李荣来说无疑是在沙漠长久跋涉、干渴已久的旅人碰上了一川绿洲,当时就觉得这简直就是救世良方。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皇帝陛下的到来,更没料到皇帝陛下看到高天城的策论就在那呆呆的坐着,整整一个时辰不说一句话,所有人正能站着干等。
随后的陛下一拍木几,众人才如梦方醒,然后就是各位重臣们眼花缭乱的进宫,日夜不休的争辩,高天城三十四日没有出宫,接下来的就是《文德改制》诏书的颁布------
这一切对高武这个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来说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偏偏自己的孙子从皇宫出来以后,在整个大唐漩涡的最中心仍然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出去显摆就显摆、该调戏淑宁就调戏淑宁、该给柳家姑娘写信就给柳家姑娘写信,仿佛那《看法》跟他无关一样,就好像一个高僧云游到了大唐,留下两句偈语便飘然而去,不理世界纷扰。
高武这些年已经从自己的孙子身上看到了太多的惊喜,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欣喜若狂,再到现在的泰然处之。
这也许就是天才,这也许就是天意,这是老天给高家的福分。
今天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事情,大丈夫立世,没有个三妻四妾几十个孩子怎么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间一遭,自己的孙子不是书呆子,更不象自己到了七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这就不错了。
但今天守着淑宁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怎么着人家也是没过门的孙媳妇,头上还印着皇族的闪闪荣光,干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样就好,你有这份戒心就好,昨个儿宫里吧日子定下来了,这几日就会有旨意,今天公主也在,正好一家人商量一下,省的到时候忙乱。”
到底是老油条,宦海沉浮几十年,虽然是个武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一个套解不开的时候千万别去较劲,再设个相对简单的套去转移注意力就是了,这一招不光对付别人管用,对付自己也是屡试不爽,世上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较真的?
高天城自然对爷爷的招数心领神会,一边心里夸着老狐狸,一边不露声色的站到了淑宁旁边,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真不知道高天城是幸运还是倒霉?说倒霉就是这点破事偏偏被淑宁碰上,说幸运就是今天这封被缴获的书信真是一封纯粹的诗作讨论信。
淑宁其实刚才看完信时并没有多么怒气冲天,只是生气高天城不说实话,越是这样越让淑宁觉得高天城心中有鬼,我堂堂大唐公主,别人都是住自己的驸马府,我听父皇和你的嫁到你们高家也就算了,这还没成婚你就不说实话?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其实哭了半天委屈也就消了大半,这个世上男人不都是这样吗?若是换成自己的父皇、兄弟们恐怕连谎都懒得撒,不就是几个红颜知己,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再问,老子娶进门也就是了,至于吗?
女子的三从四德早就根深蒂固,现在人家一家人为这个事已经是摆足了场面,自己若再是计较就真的不懂规矩了,就是母后那边也说不过理去。
正好高武给了个台阶下,索性也是装的认认真真的,眨着大眼睛坐在那里,仿佛非常关心眼前这个话题。
高武发现自己的“小计谋”得逞,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自然心里十分畅快,嘴里说话也是透着高兴:“日子定下了,六月初五,黄道吉日,万事皆宜,你俩大面子,李真人亲自给选的吉日,上一次真人出马还是给先帝进京选的日子。”
正在沉浸在默契高兴中的老祖宗、高天城、淑宁都是一愣,你老头子到底会不会聊天,好好的黄道吉日就黄道吉日,你没事跟个先帝进京比什么?李真人选了个日子进京先帝才撑了十四年,你这是祝福我们还是诅咒我们?
高武看见三人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不着边际,干咳了一声,尴尬的说着:“我的意思是李真人轻易不出山的,这次机缘凑巧才让你俩赶上。不说这个了,照说这些事陛下都说了是礼部和鸿胪寺操心,不用找你俩商量,但事情特殊还得跟你俩说一下。”
“这第一,这几年大唐是蒸蒸日上,周围的这些“邻居”们自然明白与天城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法脱不了干系,这些年鸿胪寺没少接到让天城出使的国书,陛下的意思这次正好一起,邀请各国来参加婚礼,一是热闹一下,另一个意思是让他们看看现在的大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第二,公主下嫁臣子不入驸马府,认宗臣子,自秦建朝,亘古未有,也是给你俩站站场面,省的有人说三道四的,你俩不要嫌繁琐,要知道这场婚礼可不是你们两个小人儿的,更是大唐的。”
淑宁和高天城连忙躬身称是,高武仍旧说着:“照说淑宁还没过门,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既然日子定下来了,我也当是一家人,公主不要见怪。”
淑宁一听,连忙恭谨的说道:“淑宁谨听爷爷教诲”
“这三书六礼的自然不用说,有人忙活这些事,只是现在已经三月,还不够剩三个月的时间,你们俩年轻,忍忍也就是了,这个,是不是?”高武一板正经的说着。
高天城和淑宁一听脸都红了,有你这么当爷爷的吗?说话怎么这么直接?什么叫忍忍就是了?人家两人还没到那一步呢?高天城却是心中一动,莫非这是爷爷在鼓励自己把生米煮成熟饭?
老祖宗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老头子说话又让人误解了,埋怨的看了高武一眼:“你爷爷的意思是按照鼓励你俩大婚前不能再见面了,否则万事不吉,你个死老头子,不见面就不见面,什么忍忍就是了?”
一脸无辜的高武还在解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这可不是忍忍就是了。”
这才听明白的二人满脸红的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什么人啊?不就是不见面吗,说的和不让那个干啥是的?丢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