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姐姐
第二十七章姐姐
但是，有两双眼睛此时还没有感觉睡意，它们更专注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的变化。
这时候，一辆车开过来了，她告诉气昂昂：“这是韩良铸的车！”
气昂昂：“什么？天那么黑你都能看见？”
奶奶：“不，看见的是影子，听见的是声音，还有那车是不是横冲直撞。”
气昂昂：“韩良铸开车是什么样的？”
奶奶：“像个有教养的人。你们班的人都有教养的。但是，好像那个好像很有教养的学校民兵大队长名声不好。”
气昂昂笑了：“我们班那位同学叫做凶巴巴。”
奶奶：“什么？凶巴巴？要是他砸我的东西……”
气昂昂：“不会的。这个凶巴巴只听我们班主任的，班主任会叫学生去砸人家的东西吗？”
奶奶：“那为什么还要叫做凶巴巴？”
气昂昂：“他在训练民兵的时候，手上拿着鞭子！”
奶奶：“不听话就打？”
气昂昂：“声音大，雨点小。”
奶奶：“有机会带他来我们家，我再看一下。”
气昂昂：“奶奶，你看上他了？我找个机会给你带一个更好的来。”
奶奶：“还有另一个？也是凶巴巴的？”
气昂昂：“不叫凶巴巴，他叫恶狠狠。”
奶奶也乐了：“你们班怎么了，不是凶巴巴就是恶狠狠。这个小孩怎么样？凶不凶？”
气昂昂：“他恶狠狠地干活，恶狠狠地帮人，还有一点不好的，恶狠狠地吃饭。”
奶奶：“也不错呀。喂，你在班里面叫做什么？”
气昂昂：“芦鸽秋。”
奶奶：“我听见你和我家的小乖[苦凄凄]讲话了，你还提到一个叫做雄赳赳的，是吗？我家小乖叫什么？”
气昂昂：“祝菊绣。”
奶奶：“小骗子！”
气昂昂：“那就叫小乖乖！奶奶，看——”
窗外，程向光昂首阔步地从政府大门走出来了。
奶奶：“没拿枪？”
说话间，韩良铸已经把车开到武装部。
随后，有人把武装部大门关了起来。
汤干声和林三味正在办公室辩论。汤干声：“我最怕饿，我知道农民们也怕，但是，我没法让他们吃饱，没有能力，没有体力，我惭愧。我看小韩合适。”
林三味：“他当然合适。但是，他拿枪更合适。老兄，别说了，明天陪我去看我姐姐。”
汤干声：“哪个姐姐？”
林三味：“忘了？我就一个姐姐，林千桃，或桃千林。桃千枝桃千果都是我妹妹。桃家的编号有些问题。”
林千桃是林三味的姐姐，小时候因故送给桃家做养女。在送给桃家的时候，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桃家就按照桃家这一辈人的排行给她起一个漂亮的名字：桃千林，并且叮嘱她：“回到你家，你就是林千桃，你本来就是林家的血脉。”这一点，让林家对桃家很感激。
一大早，林三味就和汤干声驱车来到姐姐林千桃所在的村子。
大门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在家。
林三味看汤干声那个样子，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兄弟，这是我姐姐家，肚子饿了就说！看你这个样子，都饿得额头出冷汗了。”
汤干声：“一身都冷汗了！”
他们走进厨房，打开鼎锅，粥已经煮好。
林三味从破旧的碗柜中拿出两个碗，给汤干声一个。
林三味把瓢子给汤干声，让他先盛粥。
汤干声把瓢子放到锅里去，才发现，粥很稀。
林三味：“盛粥呀，谁叫你只喝米汤的？”
汤干声把瓢子给林三味：“你自己看看！”
林三味把瓢子放到锅里面去，狠狠地旋转了一下，才发现有星星点点的米粒翻起来。他也只好盛半碗稍微带着米粒的粥，喝了一口，才去找酸。
他打开一个上面发霉发黑的木头盖子，发现餐桌上有半碗酸。他拿筷子翻动了一下，天哪，竟然是雷公根，一种野菜！
林三味：“兄弟，你下台活该！我枪毙也活该！”
汤干声已经把米汤喝完，想洗碗，却发现水缸的水非常地脏，但是，的确，这里的人就喝这水！
汤干声无限感慨：“我也想做好呀！但是，我们的底子很薄，我们没有钱。”
这时，桃千林才洗衣服回来，非常惊讶的发现门口有一辆车，同时心跳噗噗地想：“是不是来抓我的？”
林千桃迟疑一下，但是，想一想，她又感到自己别说现在，就是从从娘胎出来到现在都行得正，坐得直，这才走进自己的家门。
“三妹！”林千桃惊喜万分。
林三味从厨房跑出去迎接姐姐。
“哦，汤书记，你也来了！”林千桃也发现了汤干声，就放下衣服，招呼他们吃早餐。
汤干声：“姐姐，我们吃粥了。”
姐姐：“粥很稀，我给你们煮饭。”
他们坚决阻拦。他们走进矮小的厅堂，这也叫厅堂吗？没有一张像样的凳子，没有一寸平整的地面，没有一平方米没有裂痕和鼠洞的墙壁。
林千桃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笑笑说：“这里地势低，一到春夏就有水冒出来，好像很多泉水。不过，这些水，比我们现在用的水要干净。”
林三味：“这房子，你看。墙都歪了，怎么住？”
林千桃笑了：“我们这里哪家不是这样？一刮风下雨，大人就站在门口，如果听到掉下泥土，我们抱着孩子就跑。今年夏天，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刚刚跑出去，房子就倒了。他们在天亮的时候，还偷偷地祭拜千果了，说是她保佑他们平安的。没事，这里年年都有房子倒，但是都不砸人……我姐姐真是神了，嘻嘻！”
林千桃描述得轻如鸿毛，李三妹和汤干声听得重如泰山。
林三味离开时，掏出身上的最大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五元钞票，又叫汤干声把身上仅有的两块钱掏出来，硬塞给姐姐。
他们离开姐姐家，开车回城，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进入县委大院的时候，林三味把车停下，才恶狠狠得说：“你还好意思玩多米诺骨牌！我再听到我们的兄弟姐妹们笑着地说他们的房子倒塌不压人，我没有你这个兄弟！”
汤干声什么也说不得。
钟大理韩良铸等已经在这里等待。
他们进入办公室，林三味亲自主持这简单的会议，开场白都没有，就直接宣布以下几条：
第一、方主任撤职。
第二、方春红到国营饭店工作。
第三、方主任当时所做的决定统统作废。
第四、钟大理仍然回到乡。
第五、汤干声回到县委。
第六、熊红业罗东鸣杜太平的事情要查到底。
第七、程向光撤职，安排到书店去买书。
第八、给罗清源和张复海抚恤金一百元。[当时，一般人的工资三十元左右]
第九、找回罗清溪和郁秀芝，安排到县文艺队工作。
第十、其它空缺由县委安排补充。
第十一、在这件事中受到牵连的学生和其他的人一律免责。
第十二、郁宝昌的过错是罗东鸣挑起的，从轻处理。罚扫大街五个月。
第十三、立刻广播地委的决定。
散会了，钟大理又被林三味找去，警告他“你要和汤干声精诚合作，要为老百姓作想，否则，你的官也当到头了！”。
钟大理尽管才当了几天县委书记就撤了，但是，现在能保得住乡书记的位子就万幸了。所以，只能点头。
还在桃林村那个与世隔绝的洞穴中，雄赳赳和同伴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适应了，眼前也明亮了。
一个从外面连接进来的喇叭又告诉他们，熊红业也因为拿枪进入龙香萍的家调戏李东方而被韩良铸和赵贺联抓住了。昨天熊红业也被游街了，可能还会坐牢了。
一点点听到这消息很久都不说话。
那天晚上，他和李东方设下计策救老奶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说实话，这个小妹妹的可爱形象和漂亮的字每天都在他的眼前晃动……他发誓，出去后要再定一个计策，让熊红业永世不得翻身。
雄赳赳则继续做着他的白日美梦：
罗清源拿着那幅青松仙鹤图，读着上面的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笑得多么灿烂。
那叔叔继续作画，因为老爷爷的家还会有人来的。
罗清源回到家，就把青松仙鹤图贴好。就贴在姐姐罗清艺要回的那幅绘画的旁边。她们家很宽很亮，墙壁被用石灰刷成银子一样的白色，好像是专门做来贴长寿图的。
一点点的叔叔张复海也来了。
他挑着一担满满的贴着红纸的东西，有米，有长寿面，有大阉鸡，有寿酒，当然还有满面的春风。
罗清源把担子接过。这时，一群小猪从他们的脚下窜过去，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罗老头就坐在大厅中的太师椅上，接受来人的祝福。
张复海是这样祝福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爷百岁又加七。
白天能走百里路，晚餐能吃一斤米。
喜跟儿孙比笑闹，敢和壮汉赛高低。
家中有此百年宝，满堂老幼笑嘻嘻。
张复海错了，谁会笑嘻嘻呢？人家是在哈哈大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