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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是谁给了我一片奶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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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老师徐树芬在中考作文预测上,给学生出了一道作文题:生存之本。要求学生以此为题写一篇不少于700字的作文。顾名思义,学生在作文中要回答什么是生存之本。有学生说生存之本是诚信,有学生说生存之本是水,也有学生说生存之本是金钱……一百个人 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全班70个学生,答案是各种各样。徐树芬当堂给写生存之本是诚信的学生以高度评价,她分析说这样写扣题,观点鲜明,有现实意义,有思想深度。好处说了一大堆,直说得那些学生们不住地点头。

走出教室,徐树芬脑子里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生存之本是什么?是诚信?屁!在纸上,在学生的作文里,诚信当然是最好的答案;而在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中,能让人得以行走、得以安身立命,真真正正能让人生存于这个世界的,金钱才是最好的注释。没钱是万万不行的,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有钱就能换到很多的东西,可以买一切生命之源的水,可以买充饥的面包,可以进肯德基,可以买体面的高档衣服、买小车,也可以买官、养二奶。钱在一个人的生活里非常非常的重要。教书匠历来都是清贫的象征,她和爱人郑格非同在一间学校,而且郑格非又是一校之长,别人都以为他们活得很光鲜体面,可他们下要照顾上高中的孩子,上要供养四个老人,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你不要以为,现在学校里肥得流油,据说一个什么鸟机构把教育列入了暴利的行业,我呸!高收入的那是高校,中小学校特别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现在都不敢乱收费了,就只领财政那么一点工资,徐树芬快二十年的教龄了,中一职称,每月工资不够16张老人头,郑格非虽是一校之长,收入也没比她多去了多少,两个人月收入不到3500块,仅供房就要用去1500块,剩下的不到两千了,每天的生活费、水电物业管理费、儿子的学费伙食费,还要给两边父母的赡养费,如今的物价又一天天地上涨,20张大钞算个屁啊!仅仅能够维持基本的生存了,别说锦上添花,就是离锦秀的日子也还远着呢。

从学校回来,徐树芬换了衣服就去厨房里拿了锅子,淘米做饭,把电饭锅的插头插上,按下煮饭键,再在洗菜盘里放了一盘水,把那把芥菜清洗干净。在学校里备课上课,在家里洗菜做饭,一切都按部就班。做好了饭,郑格非也回来了。郑格非一进门就问:“树芬,今晚你没课吧?”

“没有。”徐树芬一边盛饭一边说。

“那你就去参加小奇的家长会吧,我晚上有些事情。”郑格非不置可否地说。

“我晚上想给学生做动员呢。”徐树芬看着郑格非,说。

“明天再说也不迟嘛。”郑格非坐了下来。

“你们不是要求今天前一定要开展学生报读中职的动员吗?”

“说是这样说,但也不在于迟了这一天呀。”

每年的四月份开始,是学校里最忙的季节,特别是毕业班的班主任,既要作中考的冲刺,又要动员那些升入高中无望的学生去读职业中专。现在国家重视职业教育了,但学生和家长对读职业学校不怎么看好,因此每年都得下一番功夫去做学生的思想动员工作,但也常常完不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呢。徐树芬教的是普通班,全班70个人,今年有30个中职的送生任务,比去年多了5人,形势还是比较严峻的。

“怎么一年比一年任务多啊。”徐树芬埋怨地看了一眼郑格非。

“这都是上面分下来的任务,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郑格非扒拉着饭,说:“你吃了饭,安排好班上的工作,就早点过去,找班主任聊聊。”

徐树芬点了点头。

他们的儿子郑小奇读高二了。郑格非管理着一个学校,平时事情很多,晚上也要在学校里看着。以前的家长会都是徐树芬参加,上个月学校进行了月考,郑小奇的成绩在班上下滑了十几位,展开到年级上,那就是下滑几十甚至一百以上的距离了,徐树芬和郑格非心里都很着急。这次家长会,郑格非就想借机和郑小奇的班主任好好地谈一谈,相互沟通沟通,找到郑小奇成绩下降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儿子的事情是耽误不得的,离考大学还有一年的时间,有什么问题现在还来得及整改。

开家长会的时间是晚上8点10分,徐树芬7点30分就来到了学校,学生们还在上课,她便径直向郑小奇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有一男一女两个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却没有看到班主任的影子。徐树芬踏入办公室,向靠在外面的那位女老师打听,女老师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说班主任可能还没来吧。看她那样子,好像与班主任有恩恩怨怨似的。学校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看似一团团结,和和气气,背地里却有着盘根错节的纠缠,这种纠缠无非就是利益的冲突。知识分子的心眼儿本来就小,加上这些年来教育乱收费的治理,乱收费的根子断了,教师的福利几乎没有了。而作为班主任,往往还有一些订报订学习资料的钱收收,从中拿一点回扣也就在所难免。在这个问题上处理不好,其他的老师对班主任有意见也就不足为奇了。徐树芬对此深有感触,她也是班主任,收的钱虽然没有高中的多,但每年经手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她教的又是毕业班,每年推荐一个学生到市里的职业学校里去读书,从中可以得到300元的回扣,这已经是学校的老师都清楚的公开的秘密了。但郑格非对这个款管得严,他把这个款集中起来,然后各年级按比例分成,这样教一、二年级的老师心理才得以平衡。当然,教初三的老师很辛苦,尤其是班主任,得多拿一些。但有些老师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职业学校给的不是300块钱一个,肯定另外多给了班主任钱。因此明里暗里对班主任的工作都不怎么配合。

不见班主任,徐树芬就退了出去,她又到其他的几个办公室前往里瞧了瞧,还是没发现班主任的影子,就来到办公楼大门前一个花坛的围栏上坐下。

来开家长会的人陆陆续续地涌进了校园,到处都晃动着家长的影子。徐树芬的目光不时地往办公楼前看上一眼,如果班主任来了,总该到办公室去吧,那样她就可以抓住时机,先跟班主任了解了解郑小奇的情况。要是等到家长会开结束了,一帮家长缠着班主任问这问那,那可说不上几句话问不出什么情况来。

“徐老师,你也来开家长会啊。”徐树芬抬起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跟前,一脸微笑着说。

对面前这个人徐树芬一点印象也没有,心里想,大概是她教过的学生的家长吧,便点了点头,“嗯”地应了一声。

那人在徐树芬的旁边坐了下来,说:“徐老师,我叫李博,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徐树芬狐疑地看着李博,说:“什么事呢?”

李博从兜子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徐树芬:“这是我的名片,还请徐老师多多关照。”

徐树芬接过名片,借着从办公楼里透出来的灯光,知道了面前这个名叫李博的人的来龙去脉。名片上介绍他是邻市南流市创业职业技术学校教务处主任。徐树芬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博的来意,为了招到生源,职业学校的人真是无孔不入。这些天,徐树芬差不多一天要接到四五个让她介绍学生去外地职校的电话,有附近的南流市的,有相邻的广东高州市的。他们一个个能说会道,并给出比本市里高得多的回扣。对这些电话,徐树芬往往没说上几句就推说要上课而挂了。可到了第二天,他们又把电话打过来,百打不厌的样子,大有不把学生弄到学校不罢休的架势。

李博单刀直入地说道:“徐老师一定知道我的来意了。不错,我是真心地希望徐老师能发挥你的资源优势,帮我们学校介绍几个学生过去。”

反正也是闲着,徐树芬就怀着解解闷儿的想法跟他聊开了:“我们都有任务的,而且都必须是给本市送生。”

李博点了点头:“这个情况我知道,但每年我们学校都从你们东方市招到不少学生啊。”

徐树芬说:“学生选择去你们那里,那是他们的自愿,如果我向你们那介绍了,是要遭处理的。”

李博说:“徐老师你言重了。其实去那里读应该是学生的一种意愿,而为学生选择一个更适合他们以后发展的学校才是做老师的最大责任。”

徐树芬听着不说话。

李博又说道:“我们的学校相信徐老师你也听说过,环境还是不错的。当然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给我们介绍学生过去,我们会给比你们市更多的回扣你。”

对李博这种赤裸裸的完全是生意人交易的谈话方式,徐树芬有点不屑一顾。

李博说:“我可以向你承诺,介绍一个学生过去,给你600元。你算算,在你们市,一个学生才得300块,而且还要与其他人平分呢,到我这,600元就全归你了。”

徐树芬笑了笑,说:“你们的这块蛋糕还挺大的。”

李博也微笑着,说:“我们的可不是蛋糕,而是奶酪,香喷喷的奶酪!”

这时,徐树芬看见班主任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就对李博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找班主任说点事情。”

徐树芬站起来向班主任走去。李博在后面说道:“徐老师你好好考虑,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

徐树芬这些天有些累,她妈住进了医院。父母都跟他们的儿子在农村里居住,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徐树芬早就叫她来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但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格非的父母已经来了,他们再来,非把他们俩的肩头给压垮不可。而且她弟弟的孩子也要照看。拗不过父母,徐树芬就逢年过节的回去看看,买点好菜,给他们一点钱。

徐树芬的弟弟徐树佰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农闲时两公婆就跟人家出去干泥水活,一年下来也没挣得几个钱。母亲的病发作已经有半个月了,在村里的卫生室吃了药,也打了点滴,一点好转也没有,拖得实在不行了才转到城里来。把母亲带到城里医院住下后,徐树佰和他老婆就回去了,留下父亲在医院里照顾。郑格非抽时间陪丈母娘做了各项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徐树芬下了班做好了饭就给他们送过去,晚上父亲陪上半夜,她陪下半夜,中午没得过休息,晚上也睡不好,加上睡眠又不足,精神状况就差了很多。

下了课,回到办公室,徐树芬的睡意就上来了,她伏在桌上打了一会盹,抬起头来时其他的老师都去上课了,只有科主任老陆在那里备课。老陆四十出头,教学经验丰富,教的班每年都有一两个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的。因此他每年都能拿到不菲的教学奖,加上中职送生的奖励,在福利稀少的今天,也还算不错了。于是就有人患上了红眼病,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好的学生都在他的班里,换了谁谁也能啊。没见过猪跑你不知道淼睦骱Γ焓鞣业绷硕嗄甑陌嘀魅危园嗉兜墓芾硭宄耍敲挥幸惶追ㄗ幽强烧娉霾涣顺杉ā?br/>见徐树芬抬起头来,老陆说:“徐老师,你困就先回家休息吧。”

徐树芬挤出一丝笑来,说:“等下班会课,我还得跟学生们做思想动员呢。”

老陆就接话道:“初步意向有多少个学生去读中职?”

徐树芬摇了摇头,说“不容乐观呢,上星期我跟学生们说,到现在报名的只有两个,也不知道今年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老陆有点抱怨:“上面任务一年年的加,奖励却不变。”他顿了顿,看了眼徐树芬,接着说:“完不成任务我们也没办法,动员了,学生不去我们能架着他们去呀。”

话是这样说,但老陆班里每年去职校读的学生都是最多的,只不过不是去市里的职校读罢了,他们当中有去南流市的,有去广东的,在本市职校就读的只有四五个。有人曾怀疑老陆暗中做了手脚,偷偷地发动学生去外地的中职学校读,在去年的一次科组长会议上,一位副校长曾含沙射影地指出他把学生介绍到外地的职校去。老陆听了马上反驳说,这些学生都是在学校毕业了才去的,又不是提前渗透的那种,出了校门,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就是没毕业,他们要去他也是拉不住拦不着,因为学生们有选择学校的自由权。说得那个副校长哑口无言。不过谁心里都明白,那都是老陆发动的功劳,可学生们是离校后才去读的中职,他作为一个社会人了,完全不用听你学校的安排。即使是老陆发动去的,你没把没柄,能拿他老陆怎么办?

因为教的是重点班,今年老陆班里去中职学校的名额是15个,目前他已完成了三个的任务。对那些可能考不上高中的学生,或者在班上捣蛋的学生,实行提前进行职业渗透教育,就是把他们提前送进职业学校去,不用等到下学期开学了才去读。这是职业学校灵活的办学机制,同时也为学校减轻了压力,把这些不听话的学生送出去,可以更好地管理和指导应考生,为他们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

徐树芬叹了口气,说:“陆主任,在发动学生上你有什么经验,指导一下哦。”

老陆笑了笑:“我年年都完不成任务,那有什么经验哦。”

徐树芬也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谁不知道你经验丰富啊。”

徐树芬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老陆狡猾地看了看徐树芬,说:“经验么,我揣摸,还是要多发动,多做思想工作,比如个别谈心啦,这个你还是回家找郑校长去吧,他的经验才丰富呢。”

“他能有什么经验,就知道拿眼睛瞪鼻子发脾气。”徐树芬一本正经地说。

老陆调皮地说:“那叫有个性。当领导的什么都可以不长,但不能不长脾气。”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徐树芬想起李博的电话是在10天之后。

母亲得的是胃病和心功能衰退病,全身浮肿,行走困难,一走动心就咚咚地跳,经过几天的治疗病情基本稳定了下来。父母见女儿瘦了一圈,晚上再也没让她来陪了。母亲说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经过一段时间的吃药静养,就可以出院了,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在这里白睡,有爸在这里就得了。开始徐树芬不同意,说万一有什么闪失呢?父亲就说,不是有我在这吗,现在病情好转了,只会一天天的好起来。母亲点着头,说是啊是啊。确实,母亲的病已经好多了,不再咿咿呀呀地呻吟了,晚上上厕所的次数也从原来的四五次降到了一两次。在父母的一再坚持下,徐树芬只得答应他们。这天晚上,徐树芬送晚饭过去后一直陪母亲聊天,到了9点多钟了,母亲摧促了她几次,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回到家里,郑格非还没回来,格非的父母也在上个月去了海南的女儿那里,每年他们都要去女儿那住上一段时间。屋里一片漆黑。在打开房子拧亮灯之前,忽然有一种巨大的孤独和空洞感袭了上来,这种孤独和空洞感,像大暴雨前天边压过来的黑沉沉的巨云,铺天盖地地往身上压下,让人喘息不得,使人要窒息致死的样子。就在这种压迫让人晕晕乎乎似死非死之时,突然间巨大的黑云又呼呼哧哧地旋转起来,变成了一个吸斗样的龙卷风,呼啦啦地把人身上的血呀肉呀骨头呀全部都吸走了,人就成了一个空空的皮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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