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恪适时地原谅了程海玉，又拿出小提琴，用一曲小夜曲哄得程海玉如痴如醉。一曲奏罢，陈恪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只燃起两支红烛，打开了一瓶红酒，在充满了浪漫气氛的红光中，为程海玉带来了一顿意料之外的烛光晚餐。程海玉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抱住陈恪动情地哭了起来。
这一晚，程海玉留在陈恪的居所，没有回家。程红山一夜不见女儿回来，不由着起急来，程海龙又不得不替妹妹撒谎，骗父亲说程海玉是去参加朋友的舞会。
第二天，程海玉刚一回来，程海龙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屋里，当即和妹妹翻脸。程海玉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发誓保证今后再也不犯。程海龙明白她与陈恪已经上过了床，初尝到这种滋味，一定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说得再狠也没什么大用，只有无奈地责备了她几句，同时用隐讳的语言，暗示妹妹注意安全，不要弄大了肚子让父亲知道，否则别说是陈恪，弄不好连她自己都得让父亲扫地出门。
程海玉是狠不得天天和陈恪腻在一起，但陈恪知道，太过亲密而没有距离，往往反而会让亲密程度慢慢下降，只有时时保持着新鲜感，爱情才会持久。所以他始终与程海玉若即若离，保持着一种距离，让程海玉想见而又见不着他。这种策略非常有效，让程海玉整天都深陷在对陈恪的思念之中，脑子里除了陈恪，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孙劲一直很窝火，在正面的战场上，他完全输给了陈恪，而在暗地里，他找了一帮打手，想教训陈恪一顿，结果却反而被陈恪将打手们送进了医院，害得他赔了一大笔医药费。他想再挑拔程海波和陈恪动手，结果又发现程海波和陈恪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这位功夫高手大少爷，把陈恪当成了活佛一样敬着、供着，陈恪最近的一应花销，几乎都是他负责的。孙劲知道程海波这条线是完全没戏了，于是又找上了程海龙。
程海龙当然不会直接拒绝他。他将孙劲好好安慰了一阵，又将孙劲的所谓优点大大地赞扬了一番，说你这样家业显赫、人品风流的高干子弟，怎么说也不会败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小玉不过是一时贪玩，只要你再加把劲，一定能把她争取过来。
孙劲自然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接着就开始央求他帮忙。程海龙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不失时机地把那批“货”的事向孙劲透露了一下，孙劲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有他孙劲在，谁也别想在海关这儿找程家的麻烦。程海龙也大方地答应一定在程海玉面前多替孙劲美言几句，但在心里，却开始盘算怎样能既让孙劲对程海玉死心，又不得罪他。
接下来发生了两件事，让程海龙下定决心要将陈恪请进红山集团。第一件事是有关红山集团的产品销售的。程海龙安慰完孙劲的那天晚上，他来到妹妹的房间里，打算请妹妹帮忙稳住孙劲，至少等“那批货”安全到位后，再把孙劲一脚踢开不迟。当然，程海玉既然已经有了陈恪，这种事当哥哥的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开口。程海龙东拉西扯地和程海玉闲聊，没等他提出要求，程海玉却先对红山集团产品的销售发了一通感慨，这让程海龙大吃一惊，因为程海玉言之有物，说得极有道理，有些事，连他这个一向自负聪明的人也不由不佩服。而当他刨根问底地仔细询问时，程海玉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了，最后，她还是向哥哥交待了实情，原来这些都是陈恪在与她闲聊中提到的。
这让程海龙暂时将孙劲的事抛在了脑后，他突然觉得陈恪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陈恪之前所说的那些略显狂妄的话，看来并不是没有根据，像他这样的人才，任何一家公司都会抢着要，而且以他的才华，不出一个月，做到部门经理的位子是轻而易举。
于是程海龙决定再见陈恪一面，仔细向他询问对于红山集团各项方针的看法和意见。而就在第二天他和陈恪见面后，他终于忍不住将孙劲这个难题透露给了陈恪，于是就发生了第二件让他下决心拉拢陈恪的事。
第二天的见面，充满了“隆中对”的意味，程海龙像急需得到人才的刘皇叔一样，虚心地向陈恪请教，陈恪则侃侃而谈，将天下大势与百姓心思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程海龙不住点头。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如果将红山集团产品的销售方针按陈恪的意见进行改动的话，每年的销售额可能会增长百分之五十左右。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忍不住将孙劲的事说了出来。
“陈恪，你还记得孙劲这个人吗？就是你和小玉第一次见面时，和小玉一起的那个小子。”
“当然记得。”陈恪微微一笑，“别忘了，后来我还和他的朋友们打过交道。”
程海龙笑了：“我忘了这事了。听说这让孙劲赔了老大一笔医药费。”
“二哥怎么想起他了？”
“是这样的……”程海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孙劲的父亲是云都的高级官员，他家的势力很大，红山的许多生意，都要依靠他父亲关照。孙劲一直在追求小玉，但小玉却并不喜欢他。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很难处理。你和小玉的关系，我早就认可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因为利益而破坏妹妹的幸福，只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万一得罪了孙劲，集团的利益恐怕就要蒙受很大的损失了。”
陈恪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让程海龙更加重视自己的机会。于是他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后，将早已想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让孙劲自己放弃小玉就行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小子对小玉可是执着得很。”
“我想问二哥，像孙劲这种人，如果喜欢一个女孩的话，最看中的是什么？”陈恪不答反问。程海龙犹豫了片刻，聪明的他没有贸然回答，而是向陈恪问：“你的意思是……”
“美貌。”陈恪一笑，“我从海波那里知道了些孙劲的事，对这家伙多少有些了解。他家的财力虽然比不上红山，但却足够他挥霍，所以他看中的肯定不是程家的财产。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垂涎于小玉的美貌而已。如果出现了一个容貌不输于小玉，而他又能轻易得到手的人，他还会执着于小玉吗？”
程海龙佩服地点了点头：“你真是个人才。”
“二哥夸奖了。”陈恪淡淡地笑着，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果然，接下来，程海龙就向他发出了邀请：
“陈恪，你能不能来红山帮帮我？我知道你们这些艺术家都习惯自由的生活，但……你知道吗，这些年来，偌大的红山集团，全靠我一个人支撑维持着。程家的兄弟虽多，但一个一个都不堪大任，海波你已经见过了，什么德性你知道；我大哥虽然顶着总经理的头衔，但实际上什么也不干，而且就凭他的能耐，哼，这么说吧，他和海波也就是半斤八两；小玉是个单纯的大小姐，脑子里根本不会想什么生意；我爸爸这些年身体又一直不好，集团里有什么事，我根本不敢惊动他。这些年来我太累了，要和客户周旋，还要和股东周旋，你看，我才三十四岁，可白头发已经长了这么多，看着比我哥的年纪还大。陈恪，你绝对有做生意的才能，就算二哥求你，过来帮帮我吧！”
陈恪在心中微笑着，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在犹豫了半天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二哥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不过我的能力有限，可能也帮不上二哥什么大忙……”
“别这么说！”程海龙长出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和小玉是早晚的事儿，红山集团现在也有你的一份，你不光是帮我，也是帮小玉、帮你自己啊！对了，你还没见过大哥吧，走，现在你既然要加入红山集团，怎么也得见见总经理。”
陈恪就这样被程海龙拉着，去见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了。陈恪的心情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过度，他的脸色苍白，耳朵里嗡嗡直响，血液仿佛被一下子抽干。他木然地跟随着程海龙的脚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走向哪里。
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否则，将使计划全盘付之东流。
程海峰的办公室极为宽敞，里面设有一个卫生间、一个洗浴室和一间挺像样的卧室，感觉不像是办公室，而更像是一间挺大的民居。在像客厅一样的办公室里，程海峰正在玩着一款赛车类的电脑游戏，那略显胖大的身子，随着汽车的转弯而不断地向左、右两侧倾斜着，仿佛这样做能帮电脑中他所控制的车子转得更灵活一般。
见程海龙进来，程海峰急忙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边笑一边说：“你看，我闲着也是闲着……”突然看到了程海龙身后的陈恪，以为是程海龙带来的客户，于是立刻换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装出一副总经理的派头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程海龙没有回答，他指着程海峰对陈恪说：“这位就是咱们程家的大哥。”
程海峰一愣，“咱们程家”这几个字让他一时间不明所以。他怔怔地指了指陈恪，向程海龙问：“这位是？”
“介绍一下，他叫陈恪，是小玉的男朋友。”
“哦！”程海峰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上前握住陈恪的手，用力地摇了摇：“早听说小玉最近谈上恋爱了，可一直没见着未来的妹夫。不错！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小玉！”
看着这位被林思思在日记咒骂的人、这位诬陷林思思的罪人，陈恪无法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睛里也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丝凶悍的光。如果换成程海龙，恐怕早就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但眼前的程海峰却只是愣了愣，显然对此不明所以。
站在侧面的程海龙，把陈恪的这种表现当成了紧张。他微微一笑，拍了拍陈恪的肩膀：“紧张什么，大哥这人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脾气，很好相处的。”
程海峰听程海龙这么说，立刻大笑了起来，用力地拍着陈恪的另一只肩膀说：“老弟，将来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别见外，来，坐！”
陈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尽量自然地说：“大哥好！”程海峰笑着点了点头，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说海峰，你这可不对啊，怎么直到现在才把妹夫带过来见我呢？”
“我也是最近才认识咱们这位未来妹夫。”程海龙说，“本来打算找个私人场合让你们认识，不过正好陈恪要到咱们集团来工作，所以我就直接带他来这儿了。今后你不光是他大哥，更是他的上司，多多照顾照顾吧。”
“什么工不工作的！”程海峰笑着说，“你可是咱们的驸马爷，哪能劳动到你？海龙，要不咱们再设个副总的位子？”
“不。”陈恪看出程海龙脸上的不耐烦，立刻知道了这位大哥在程海龙心目中的地位。他微微一笑，说：“我还是从基层做起吧。”
程海峰看了看程海龙，尴尬地笑了笑：“也好，先在下面干一阵，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你打算到哪个部门去？”
程海龙已经领教了陈恪对销售上面的看法，自然打算让他到销售部工作，但没等他开口，陈恪已经说：“我对数字比较感兴趣，让我到财务部吧。”
“好！”程海峰点了点头，“正好财务部的副经理职业还空着，你正好补上这个缺！这么着吧，中午我请客，咱们哥仨儿好好喝一顿！”
“你和陈恪去吧。”程海龙说，“我这边还有点事。”
中午，程海峰和陈恪在云都最豪华的酒店里举杯共饮。酒桌上还有其他一些陪同者，这些人都是云都政府的头头脑脑，陈恪既然即将要步入程氐家庭，程海峰自然要让他参与到程家，或者说是他自己的社会关系圈里来。陈恪当然求之不得，并且通过这件事感觉到，程海峰确实是一个头大无脑的家伙。
这些人都是一些实权部门的干部，手里有相当的权力，但面对程海峰，却是极尽讨好之能事，由此可见程家在云都的势力有多大。在众人中，给陈恪印象最深的，还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王勇，这位年龄与程海龙相仿的精干男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也不动菜，只是在大家共同举杯时，他才象征性地将手里的杯子向上抬抬，浅浅地喝上一口。
陈恪感觉这人很特别，起码不像别的人一样让人反胃。他觉得王勇似乎对程海峰并不怎么在乎，之所以来这，完全是出于一种无奈，一种责任性的东西。果然，当别的人都嫌他喝得太少，一起向他劝酒时，他腾地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是开车来的，不能多喝酒。而且，我还有件案子要办，如果耽误了，别说是我，就算是罗局长也担待不起。失陪了。”说完，他冲着众人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
“这……这小子！”税务局副局长不耐烦地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真是不识抬举。老程，你叫他来干什么！”
“这还不是老罗的意思！”程海峰不悦地说，“这个王勇和我们红山集团的关系向来不好，对我们似乎始终有什么偏见。本来我是想请老罗过来的，老罗却把他派来了，说让我趁机和他搞好关系。哼，穷人嘛，对有钱的高层，从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嫉妒气儿，我还得上赶着巴结他？不用理他！”
“就是！”好几个人跟着帮腔。陈恪只微微一笑，向着众人举起酒杯，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
酒到酣时，大家的情绪渐渐高了起来，互相敬酒不止，舌头也都大了。程海峰一喝多，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拍着胸脯和桌子大喊大叫，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蔑视众生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我们程家”如何如何，仿佛自己就是云都市的不二之主一样。陈恪冷冷地看着一桌子人丑态百出，对云都的这些官员们失望透顶。他不由又想起了刚刚离去的王勇，或许，他才是云都的希望，才是惟一正直的人。
陈恪的酒量挺好，这与他的体格有关，但还没好到千杯不醉的地步。然而他在法国时，从一位爱好魔术的同学那里，学到了一种喝酒耍赖的窍门，那就是巧妙地利用餐巾纸或是手帕、毛巾，将酒转移。表面上看，他与别人一样不停地举杯痛饮，实际上酒全都在他的巧妙安排下，渗进了藏在身上的毛巾中。这虽然不能让他滴酒不进，但至少使他比别人少喝了一半，让他能继续保持清醒。而当众人都已经醉了之后，他更是连毛巾也不必用了，因为那时已经没人能看清周围的一切。人们睁着通红的眼睛，和周围的人举杯痛饮，大谈感情，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在和谁喝、喝时说了些什么。大家都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梦幻的状态之中。
这场酒宴，直到天黑才散场。各部门的专车奔驰而来，将头头脑脑们纷纷接走。程海峰用仅存的理智结了帐后，用胖大的手掌用力地拍着陈恪：“走，哥哥带你到好地方去玩玩儿，找几个妞儿乐一乐！”
“不用了。”陈恪冷淡地回答，扶着他走到了车旁。
“怕什么？”程海峰肆无忌惮地狂笑着，“在云都，谁敢惹咱们程家？兄弟，哥带你去高档的地方，妞都特别干净，警察也不会来捣乱……”
“你喝醉了。”陈恪冷冷地说，语气中充满了厌恶。
“我知道了，你是怕哥哥告诉小玉对吧？”程海峰大笑着，“不会，老实告诉你吧，哥哥我可是经常在外面找女人，你大嫂是一点也不知道……在他妈云都，咱们程家就是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成，别管她是大家闺秀，还是什么良家妇女，只要你看上眼，告诉哥哥，哥哥都能让你得……得偿……得偿什么来着？”
这番话让陈恪突然打了个冷战，他隐约地觉得，林思思的死或许就和程海峰的这番话有关，但他却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