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静知道今天程海峰不会到城西,所以她一早就匆匆赶向了城西林媛媛的住宅。
林媛媛今年二十三,年轻貌美,身材娇好。她本来是混迹于酒吧与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好色的程海峰后,立刻摇身一变,装成良家女子,把程海峰勾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凭着美貌与多年练就的床上功夫,几下就征服了程海峰,成了他第一个包养的女人。后来程海峰知道了她原来的身份,才会又养了第二个女人,但对她,还是迷得不行。
林媛媛并不知道程海峰另有新欢,她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焦丽春一个。当然,程海峰能做到这一步,其中也有王静不少功劳。
被包养的生活其实挺寂寞的,她不能再联络从前那些姐妹,也无法再到外面胡混,去认识新朋友,除了程海峰之外,她就只能抓住王静聊聊天,逛逛街。一见王静来,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聊了几句后,王静就有目的的转移了话题:“媛媛,王姐问你个事啊?”
“你说。”
“你和程总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直也没……”她指了指林媛媛的肚子。“是不是故意没要啊?”
“要那东西干嘛?”林媛媛一撇嘴。
“你这傻丫头,到底是年轻啊。”王静摇了摇头,“媛媛,姐是真心对你才和你说这些的——你这样能和程总过多久?一年?两年?一辈子?你想想,程总现在养着你,图你的什么?不就是年轻漂亮吗?等过个十年八年你老了,我保准他会把你一脚踢出去。到时候你就要什么没什么了,他不会再给你一分钱。说白了,媛媛,你不是他老婆,法律也不会保护你啊!”
林媛媛愣了半天神,然后猛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我倒没想过!王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听说程总家里那位,结婚十来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给程总生出来。”王静说,“程总都是快四十的人了,能不想要孩子吗?你要是……”她又指了指林媛媛的肚子,“母以子为贵,过去的皇后要是老生不出儿子来,最后还不是得给别人让位?”
林媛媛一个劲儿地点头,连声地感谢王静。这让王静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一想起自己的前途,心就又硬了起来。
“还有,你得多为自己攒几个钱。媛媛,你别怪姐姐说话难听,你从前的工作太伤身子,难保没落下什么病,万一你生不出来呢?你得多为以后考虑啊!”
林媛媛又是一阵乱点头。
没过多久,当程海峰光临城西行宫的时候,王静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城东。
魏兰与性格大大咧咧的林媛媛不同,她要沉稳得多,也聪明得多。她虽然没有娇美的身材和让男人销魂的床上功夫,但却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与她所受的教育有关。这位甘愿被人包养的年轻女孩,有着大学本科的学历。与其他同学不同,她选择了一条最好走,也最危险的路。当她被程海峰包养在城东的华丽住宅中衣食无忧时,她的那些同学还在社会上为了生计而拼命奔波着。每当她从老同学口中了解到某某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某某人月薪几何时,她都会露出笑容来。她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然而她毕竟不是林媛媛之流。她所受的教育,让她拥有了林媛媛之流所没有的多愁善感和瑰丽梦想,她的心和她的肉体也分化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她可以在程海峰的怀里撒娇,用肉体去满足程海峰的欲望,但同时又在不切实际地憧憬着一份清纯得如同琼瑶小说般的爱情。她常常感觉到迷失,有时会渴望着有一天,一位像程海峰一样有钱而又英俊多情的王子出现,给她一段美好的爱情。
她并不像林媛媛一样,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只盼离过去越远越好。她的过去没什么可避讳的。所以她经常出门,和昔日同学好友们相聚在一起。那其中不乏英俊潇洒之流,也不乏向她大献殷勤之辈,但她只把被帅哥围绕当成一种享受,却不敢真的对谁动什么感情。她知道,这些年轻人们拥有的只是一张脸,口袋里却是空的。她之所以能成为同学们中的焦点,靠的不是脸,而是钱。她必须要珍惜程海峰。
或许是因为她的特殊气质与大学生身份,也或许是因为她和程海峰在一起时,还保留着处女之身,程海峰对她远比对林媛媛要好得多。林媛媛住的是住宅楼内上下打通的两层公寓,魏兰住的是豪华小区内的两层独立小别墅;林媛媛平时多要一分钱程海峰都要问上半天,魏兰一伸手程海峰却二话不说;林媛媛没有出门闲逛的特权,必须保证程海峰来时她在家相候,偶尔出行也是打车,魏兰二十四小时拥有自由时间,而且程海峰专为她卖了一辆威驰,好让她能在同学面前威风威风。
甚至有时程海峰出席某些场合,也会带着她去。
因此,魏兰在对自己未来的考虑上,却和林媛媛一样。她从没想过自己老去时,程海峰可能会将自己一脚踢开,那些房子、车子,都将变成别人的东西。
所以当王静委婉地向她提到这个问题时,她愣了。
王静一边帮她收拾着客厅,一边随便地唠叨着。她说自己虽然是个没多少文化的人,但眼光却比谁都高,平时交往的人中,少有几个看得上眼的,魏兰就是其中一个。她把魏兰大大地夸赞了一番,然后不失时机地开始为魏兰的将来操起心来。一开始,魏兰只是微笑着回应,但到后来,王静说得越来越深刻,她想得也就越来越深刻。对未来的担忧不由得悄然浮上心头,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生活真的不是长久之计,眼前的荣华富贵,也全是依托在一种没有法律保护的关系上,就像是一把纸做的阳伞,在阳光明媚时轻便时尚,满可以去嘲笑那些老旧的厚雨伞,可雨丝一落,就会在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只剩下孤单的伞骨。
于是从那天起,两个女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起来。林媛媛没什么心计,她只是按着王静的提醒,开始不采取任何的避孕措施,以为这样就能怀上程海峰的孩子,同时没命地管程海峰要钱;魏兰知道程海峰到了这个年纪仍没有孩子,一定是身体有问题,所以她的侧重点,就完全放在疯狂地攒钱上。
于欣不喜欢家庭主妇的生活,所以在红山集团的一个分公司里主事,夫妻二人每天都是同出同归。这天早上,当陈恪从窗帘缝隙中看到程海龙开车拉着妻子远去后,他立刻打开门,直奔三楼。这几天程海玉在医院“值班”,焦丽春一直在家。
程海峰早已走了,这些天来,他早出晚归,一副为了红山集团废寝忘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焦丽春在心疼之余,除了冲陈恪嘱咐外,就是冲程海龙唠叨,埋怨他不该让程海峰负担那么多工作。程海龙自然知道大哥天天都在干什么,但他却不能说。为了程家的安定团结,他还必须替程海峰撒谎。
在三楼的厨房里,陈恪见到了正在对着一桌饭菜叹气的焦丽春。
“这么丰盛的早饭,怎么好像一口也没动?”陈恪和焦丽春打了声招呼后,故意问。
“你大哥最近一直没什么食欲。”焦丽春不无忧虑地说,“自从爸爸生病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勤快多了,这当然是好事,可像他这么不注意休息不好好吃饭,真是让人担心啊。海龙也是的,怎么给他压了这么多担子?”
“大嫂,其实……”陈恪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迟疑了半天后,说:“算了,没什么。”
这把焦丽春弄愣了,她当然看得出,陈恪是欲言又止,急忙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也没什么。”陈恪故意屏住呼吸,做出一副涨红了脸的样子。
“不对,你肯定有事。有事就和大嫂说,但凡大嫂能帮忙的,大嫂一定尽力。”
陈恪笑了笑:“大嫂,我知道你是好人。虽然我进咱们家的时间不长,但我也能看出,你心地善良,没坏心眼儿,待人也厚道。所以,我一直都挺敬重你的。”
这话说得焦丽春眉开眼笑,赶忙让陈恪坐下。
“你看这一桌子饭菜,你大哥一口没动就走了。你还没吃饭吧?来,我给你把菜热热,你凑合着吃一口吧!”
“大嫂。”陈恪拦住打算去热菜的焦丽春,拉着她坐了下来。
“我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但是说老实话,这事挺难开口的。”
“没事,你说吧。”焦丽春只以为陈恪是有什么事求自己帮忙,于是先应承了下来:“大嫂肯定尽力。”
“不是我的事,是大哥的。”
“你大哥?”
“大嫂,大哥他……在外面有女人……”
这句话让焦丽春完全怔住了,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陈恪,仿佛在突然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事告诉你。”陈恪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事二哥和海波他们都知道,也都一直瞒着你。大家也是好意,都以为大哥只是玩玩而已,万一让你知道了,对你和大哥都不好。可是……大嫂,自从爸爸住院后,大哥就有些过分了。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上过班,他早出晚归,其实都是到外面那两个女人那里去了……”
焦丽春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她似乎被陈恪的话击溃了,两眼无神地睁着,手则开始了一阵阵的颤抖。半天后,泪水才突然夺眶而出。
“怎么……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陈恪说,“但我曾听大哥的秘书亲口说过,而且还知道了那两个女人的地址。你人这么好,不应该受这样的伤害,如果不是大哥越来越过分,我今天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你。大嫂,我是怕大哥越陷越深,最后被那两个女人骗了,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我想,这种事必须得解决,否则对你不利啊。”
焦丽春彻底崩溃了。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下来,陈恪急忙安慰她,说事业正旺的男人在外面难免会犯这种错误,但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真正关心和爱护的,还是家中自己的妻子。只要他的心里还装着家、装着妻子,就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短暂的悲伤过后,是接踵而来的愤怒,焦丽春把程海峰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把程海峰干过的缺德事一件件地数了出来,最后把两人结婚十几年却一直没生下一男半女的罪责也归咎于程海峰的缺德上。
她感谢陈恪,如果不是陈恪说了实话,她可能被程海峰踹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说难怪这些年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她还以为确实像程海峰说的那样,是公司经营情况不景气,外面应酬太多的缘故,可现在看来,他在外面养了两个女人,那钱还能够花?
陈恪静静地听她数落着程海峰,从这女人的眼泪中,他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他极有分寸地替程海峰解释着,但那些说辞却令本来对自己未来的结果并为作最坏考虑的焦丽春,突然感觉自己的将来充满了危险,自己随时都有被程海峰抛弃的可能。她不敢想象,如果万一程海峰的病突然好了,那两个女人中的某一个怀上了程海峰的孩子,自己这个一点本钱也没有的黄脸婆,是否还能再留在程家。
想到这儿,她更加焦急和忧虑了。陈恪看到了她内心的变化,立刻不失时机地加以引导。焦丽春在感动之余,发誓一定要让程海峰好看,也绝不会饶了那两只骚狐狸。
“大嫂,我虽然还没和海玉正式结婚,但却已经是程家的一员了。我不想让程家在动荡中支离破碎。而且,这样做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到时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大哥真的翻脸,吃亏的反倒是你。再说,大哥的事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毕竟谁也没挑明,没闹出事来,大家就都睁一眼闭一眼,可如果事一闹大,就算大哥向你认错,他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你知道,大哥可是刚闯了一次大祸啊。”陈恪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那……陈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指望不上别人,咱们都是外来的,你帮帮嫂子吧!”
陈恪说:“我觉得这件事,你得低调处理,最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那两个女人所贪图的,无非是大哥的钱,如果你能把大哥卡死,让大哥没钱养她们,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自动离开大哥的。”
焦丽春听得一个劲儿点头,“对,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图的就是这个!好,我马上就把家里的存折和现钱都看起来,他休想再从我手里拿出一个子去!”
“光是这样还不够。”陈恪说,“大嫂,你最好到公司财务部走一趟。要知道,大哥每个月的工资和分红也是一大笔钱,如果你不把这些钱也控制起来,只卡着几张存折,是没用的。”
“对、对、对!你提醒得对!”焦丽春一脸感激,“陈恪啊,真多亏有你,要不然……”
“大嫂,别说见外的话了。”陈恪淡淡地一笑。“公司那边的事,你最好先和二哥通个气,不然,财务部的人也不好办。千万别闹,告诉二哥,你要和平解决,不想把事情闹大。”
焦丽春点了点头,想了半天后,又难过得哭了起来。陈恪安慰了她几句后,开车上班去了。
人没有一傻到底的,再笨拙的人,也有聪明的地方。焦丽春在婚姻的事上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愚者,但不代表她在其它事上都缺心眼。她并没有在当天就急着找程海龙和刘光达,她怕这样一来,就把陈恪“卖”了。她先把家里的存折、信用卡,还有小保险箱里的现金悄无声息地收集了起来,转放到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安全地方,然后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地又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后,才在某天上午直接杀入了程海龙的办公室。
见大嫂突然进来,程海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立刻站起身问:“大嫂,家里有事?”
“没事。”焦丽春打发走了陪她进来的秘书,反手将门关严。“海龙,大嫂今天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老实和我说明——你大哥在外面养了两个女人是吧?”
“大嫂,您这是听谁说的?”
“不用听谁说。程海峰这段日子勤快的就不正常。”焦丽春用鼻子哼了几声,“我刚才问过别人了,他这些天根本就没来上班。海龙,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这事?”
程海龙一脸尴尬,一时间不知是维护着大哥对嫂子撒谎好,还是安慰嫂子连带出卖大哥好。
“嫂子,你先坐下……”
“不用。”焦丽春冷冷地说,“海龙,我知道你是为这个家,是为了红山集团的面子,我理解,也不怪你,但事到如今,你也别想再瞒我了。我不能眼看着这种事继续下去,我得想办法收拾他。”
“嫂子,你……”
焦丽春再次打断了程海龙的话:“海龙,你放心,我也是程家的人,也知道要顾全脸面。我不会像家庭妇女似的大吵大闹,不会让程家丢人的。我有我做事的分寸。今天我找你,就是要问你一句——你是支持你大哥在外面胡搞,还是支持我把他拉回来,让咱们程家不在外面丢这个人?”
程海龙不得不用新眼光去打量这位大嫂。他想不到这位有时糊里糊涂的大嫂,竟然突然变得如此精明。他当然猜不到焦丽春背后另有智囊。
“我当然支持你。”程海龙尴尬地笑着,他不得不如此回答。
“那就好。我现在要到财务部去一趟,我要告诉刘光达,今后不论是工资还是分红,集团给程海峰的一应薪金,都得直接交给我,不能给他。你通知刘光达一下,要他务必按我说的办。”
程海龙苦笑了一声,只能答应。焦丽春亲眼看着他给刘光达打了电话后,轻轻冲他点了点头:“海龙,从前的事就算过去了,我理解你,也不埋怨你。但从今以后,谁要是再纵容程海峰胡闹,和他合伙瞒着我,我可不顾什么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