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离去（一）
黑云寨高耸的碉楼，渐渐浮现在左云涯面前。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远远的看去，落霞与孤鹜之间，有一个黑点不断飘动，越来越近。
黑点慢慢变大，渐渐显露出左云涯复杂的神色。黑云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都在那里度过，寨中的一草一木，左云涯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曾几何时，再去黑云寨，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好似他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他在幻境里生活了十八载，直到今日放才大梦初醒。
原来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他本来的家在左家城，一个离此地有上千里，左云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可是他从小长在黑云寨，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此时的黑云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好似城镇中的集市一般。
由于平白多出了上万人马，原本有些空旷的山寨，此时稍显拥挤。山寨之中，不少人忙忙碌碌，显然还没有从搬家的忙碌中解脱出来。
黑云山顶，大寨内城门外！
若是左云涯在此，便会发现，原来何老二安置家眷的内院外，不知何时建立了一堵坚固的城墙，城墙上刀兵林立，站着的全是穿着黑云寨黑色服饰的兵卒。
此时，城门之外，站着上千身穿黄衣的兵卒，为首的三人，一人虎背熊腰，身高五尺，手持开天巨斧，左眼上扣着一个盖子，斜绑在脑袋之上。
第二人与此人对比鲜明，除了依旧满脸横肉之外，个子却无法让人直视，活脱脱一个矮冬瓜，此人手持一杆方天画戟，那戟的长度，甚至比他还要高上半分。
最后一人个子倒是很高，一身白色长袍，到有几分英姿飒爽，但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人面色惨白，身材消瘦，眼角带着一抹淫邪之色，显然是用虚过度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此人生着一副丹凤眼，嘴唇削薄，无疑是尖山刻薄之辈。此人手持一柄长刀，浑身散发着一股邪异之气。
三人站在众人前，冷眼旁观几个喽啰朝着内院喊叫，好似这一切与他们没有一丝关系一般。
从服饰上很容易看的出来，这些人正是原飞龙寨之人。
“黄盟主已失踪了三天，山上各处，我等全部找了个遍，还是无法找到，唯有这内城没有搜查，还请大小姐放我等进去看看。”
上千喽啰，已经喊了数个时辰，但是城中的人却依旧毫无反应。
为首的三人原本冷漠的面容，渐渐有些不耐烦。数十年的合作，让三人仅仅一个眼色，便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白衣男子对着门前的喽啰一点头，喽啰会意，双手更加卖力的拍打着城门，朝着城内大声喊道：“让何大小姐出来说话，若是再不出来，我等兄弟便冲进去了！”
“我看谁敢！”城门之上，警戒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此人双十年华，虽然长相一般，但是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此时正怒视着城下的白衣男子三人。“吴三故、连晓峰、独眼张，你三人想造反不成？”
“我当是谁，原来是西门堂堂主华英成！”白衣男子盯着城上的华英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以前只不过是何老二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有何资格与我等说话？识相的让何艳儿赶紧出来，否则莫怪我等无理！”
“放肆，大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城门之上，华英成闻言大怒，“嗖！”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刀，大声道：“再敢胡言乱语，莫怪本堂主手下无情！”
“既然何艳儿不肯相见，那就莫怪我等不讲情面！兄弟们，攻城！”
话音未落，最外围突然冒出一辆攻城车出来，一群喽啰正手持盾牌，推着攻城车加速而来。于此同时，百米之外，几架原本被遮盖起来的抛石机也显露出了真容。
三人显然早有准备，故此，一声令下，手下喽啰便立刻就位。
就在三人下令进攻之时，沉重的城门，突然发出阵阵轰隆声，被人从里面慢慢打开。
三人一愣，慌忙大手一挥，阻止了手下想要趁机攻进城内的行动。
“吴三故，你三人喊着要见本盟主，如今本盟主在此，你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莫怪本盟主下令诛杀你三人。”
话音未落，何艳儿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此时的何艳儿手持龙凤双剑，身披火凤戎装，额头之上，还绑着一条白色麻布，显然还在祭奠何老二！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何艳儿姿色本来就数上等，如今一身孝服，加上憔悴的娇容，原本凶神恶煞的飞龙寨众人，瞬间变的鸦雀无声。
被称为吴三故的白衣男子更是眼前一亮，淫邪的目光在何艳儿胸前不断游走，微张的大口，好似要将何艳儿整个吞下。
看到吴三故失魂落魄的样子，何艳儿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怒意，无法抑制的杀气全部宣泄而出。
“咳咳！”吴三故心中一惊，干咳一声，掩饰住心中的荡意，揽容正色道：“如今黄盟主已失踪半月，我等搜遍了整个黑云寨，也没有发现黄盟主的下落，整个山寨，唯有何盟主所在的内城，我等没有查过，还请何盟主通个方便。”
“放肆，本盟主是黄盟主亲封的副盟主，在盟主不再时，暂掌黑云十六寨一切事物。你等如此行径，莫非造反不成？”何艳儿面色一寒，二话不说，一顶大帽子先给三人扣了上去。
吴三故心中暗惊对方言语之犀利，但是明面上却是面不改色。
“我等本是黄盟主的旧部，如今黄盟主莫名失踪，我等难辞其咎。若是在内城之中没有找到黄盟主，我等愿负荆请罪，任凭何盟主发落！”
“若是本盟主不同意呢？”何艳儿面色愈加阴沉，当初黄莽以盟主之命，强行进驻黑云寨。何艳儿被逼无奈，只得委屈求全，毕竟何老二一死，黑云寨树倒弥猴散，势力在黑云十六寨中已降为下等。
但是何艳儿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主，当时拼着灭寨之危，争取了内院的保存，以及副盟主之位。
谁知黄莽三天前突然失踪，原本关系有些微妙的黑云寨与飞龙寨之间，如今关系越发紧张。若面前的这些人，只是内院搜寻黄莽的下落，何艳儿虽然不喜，倒也可以接受，但是如今看众人的样子，分明是想逼自己就范，退位让贤，甚至有可能玷污自己，这种时候，何艳儿当然不答应。
“不同意？此时恐怕容不得你发号施令了！”吴三故嘴角轻扬，出言嘲讽道。
“我杀了你！”因为心系何艳儿，已赶到其身边的华英成闻言大怒，舞起佩刀，便要与吴三故拼命。
何艳儿伸手一张，阻止了华英成的冲动行为。
此时的她怒极反笑，双手往身后一被，性感的身材展露无遗，在附近堆积的上千男子中，说不出的妩媚艳丽。
“我何艳儿不过一介女流，自然抵不过你们三人。不过，你们可能没想到，如今的黑云寨寨主可不是我，而是月前在黑云寨大展雄风的那位！”
何艳儿神色如常，言语间更是含沙射影，嘲讽三人合力欺负一个女人。
“二狗子？”听到何艳儿另有所指，吴三故三人原本放肆的笑容为之一收，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显然三人对左云涯的印象极为深刻，以致到了闻之色变的地步。
黑云十六寨原本就是强者为尊，各山寨私下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本山寨之人，有不服山寨之主者，可下生死状要求决斗，胜者则继位山寨之主，败则粉身碎骨。
这一规定在黑云山寨流传甚广，只是十八年前，何老二一统黑云寨，下令各山寨不经允许，不得要求决斗。虽然何老二以铁腕手段，强行修改了这一规定，以便保护盟主之位的权威，但是十八年来，此项规定依旧深入人心。
如今何老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左云涯所杀，其本人又是黑云寨之人，说是新任黑云寨寨主也不无不可。
三人被何艳儿言语诱导，根本没有思量左云涯成为黑云寨寨主的可能性，思维走进了死胡同，一时间竟被震慑得集体噤声。
片刻之后，直到何艳儿再次笑出声来，三人才意识到，对方不过是危言耸听，顿时又惊又怒，隐藏在虚伪面容下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立刻被撕下。
“愁娘们，竟然敢恐吓老子！今日老子便踏平你这黑云寨，让你跪在老子脚下婉转求欢！”
“呸，若不是靠着人多势众，就你们几个杂碎，本小姐一人就能杀光你们！”何艳儿手中龙凤双剑发出铮铮之声，在空中交错，划出两个完美的弧形，护在她身前。
这点何艳儿倒没有说谎，她的剑术曾受过已入化境的高手指点，本人又是练武的奇才，十五岁便成为黑云寨内有名的剑术大家，只是其从小被何老二宠爱，战斗经验极度欠缺，故而与同级别高手对战常常落败。
可是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特别是何老二死后，何艳儿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不怀好意的三大山寨的进攻，战斗经验迅速增强，最近更是摸到剑术的真谛，一跃成为顶级高手。
如今老一代寨主纷纷陨落，新一代精英又被左云涯绞杀一通，可以说，此时的黑云十六寨已无能一对一胜过何艳儿的高手。
但是几番大战，黑云寨虽然保住基业，但是寨中高手死的死、散的散，剩余的力量已不足原先的十分之一，而且何艳儿连番大战，不但受伤不轻，身心更是万分疲惫。
故此，才会在黄莽逼迫之下，虚以委蛇，暂时同意两寨合并，等待以后东山再起。哪想到黄莽却无缘无故失踪，其门下的山贼无人掌控，便趁机想吞并残存的黑云寨。
“嘿嘿，你再能杀，也只是一个人。这里有我飞龙寨上千将士，后面还有一万大军，我倒要看你能杀多少？”三人中最矮的连晓峰，摸了摸八字须，丝毫不以为耻。似乎以多欺少，对其来说不但不是屈辱，反而是万分光荣的事情一般。
“至于那什么二狗子，依我看不过是一个懦夫而已，此人恐怕早逃的无影无踪，否则，这一个月以来，黑羽十六寨数十万人马搜遍黑云山脉，也不见他出来一次！”被唤作独眼张的大汉，显然想挽回刚才失去的颜面，此时更是提高了声调，哈哈大笑道。
“不错！今日我等就荡平你这黑云寨，看那二狗子敢不敢出来救你！”吴三故面带冷笑，出言嘲讽道。他那苍白的表情，配上邪异的笑容，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左某就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