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兰姐的笑声
看到兰姐进了里面的办公室,严哥给袁聂弄好腰带立刻跟了进去
袁聂和工人们一起,下了好一番力气,终于装好了货,送走了客人。
袁聂虽自小在农村长大,身体也算健壮,但由于一直在学校读书,乍一干活,还是累得气喘吁吁,出了满头大汗。
工人们用脖子上挂的毛巾擦完汗,都坐在门口的空地上休息。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别的批发中心,多数都收工走人了。
袁聂见这些工人都在地上,坐着并没有下班的意思,颇感奇怪。
只听一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工人小声嘟囔:“怎么老板娘来了半天了,还不出来发钱啊?”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师傅悄悄推了他一下,道:“着急什么,肯定会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从来没欠过钱的。”
年轻一些的工人道:“我知道啊,这不是我媳妇还在家等着我拿钱回去有事嘛!”
这几个工人正在轻声议论,就见兰姐和严哥从内屋走了出来,大家立刻屏息凝气,静了下来。
严哥对着工人们招了招手,大家都走了过去。
严哥又示意袁聂也一起过来。
袁聂疑惑着跟了过去,原来真的是发工钱。
袁聂看到工人们一个个领了钱,神色喜悦,自己站在旁边,很是尴尬,以为自己才来第一天,自然是没有领钱的份了。
领完钱,工人们都散了,他们俩都是来自附近城郊的农民,下班后依旧会回到自己家里。
袁聂还站在店门口,心想也许严哥还有事要安排他去做。
谁知兰姐竟拿出一百块钱,对袁聂说:“可能你严哥也给你说了,我们这里是每月一号准时发工资。你虽才来了一天,但也算来得巧,赶上发工资了,也不能光让你看着别人领钱,自己空着手回去。”
袁聂听了,很是意外,忙紧张道:“我才干了一天,怎么好领钱呢,我就等到下个月再领吧。”
严哥走出几步,到了袁聂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兰姐给你,你就先拿着吧,顶多下个月再从你的工资里扣出来。”
袁聂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了兰姐一眼,还是没敢伸出手去。
兰姐咯地一声笑了,道:“怪道你严哥刚才给我说今天来了一个老实孩子,你就先拿着呗,我还头一次见谁和钱过不去呢!”
听兰姐这样说,又这样笑话自己,袁聂就面红耳赤地把钱接了过来。
其实袁聂现在很需要钱,从果子那借的钱,去掉路费,已经所剩无已。
袁聂紧紧地捏住这一百块钱,回去的路上,途经一熟食摊时,他花了几块钱,买了一些猪头肉,想着孙奶奶牙口已经不好了,就让摊主挑了些煮得烂熟的称了。
不觉已走近桃花园,只见暮色沉沉,草木索索。
今年的秋似乎来得早了,往年中秋时节,并没这么冷清。
袁聂这才想起,这几天,来往于偌大的桃花园内,其实没有看到一颗桃树,更谈不上什么桃花,这里为什么要叫桃花园呢?
孙奶奶正坐在棚子门口的木墩上,怀抱着袁聂的儿子,拿着奶瓶,专注的喂奶。
她脸上不时地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在鼓励小家伙大口进食。
“孙奶奶,我发工资了,买了点肉。”袁聂尽量自然地道,说着又把买肉剩下的钱和猪头肉一直交到孙奶奶手里。
孙奶奶诧异道:“才干了一天,就发钱了?”
袁聂做了解释,告诉她这钱是老板提前支给他的。
孙奶奶把肉放到石板上,又把袁聂递过来的钱数了几遍,道:“好,我先给你保管一下。”
又道:“这孩子,买肉干什么,留着钱给我们牛牛买奶粉!”孙奶奶一边责备袁聂,一边又对怀里的孩子道:“是不是?牛牛。爸爸不疼你,乱花钱!”
原来,孙奶奶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牛牛”,这样叫起来就方便了。
第二天,袁聂比往常更早些起来,想提前点时间去店里干活,他觉得遇到这么好的老板,自己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严哥和兰姐的信任。
正要走时,孙奶奶叫住了他,从她的长褂子里襟的口袋内,哆哆嗦嗦掏出一卷用旧手绢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沓纸币,比昨天交给孙奶奶,明显还多了一些出来,看来孙奶奶把自己的积蓄也一起放了进去。
孙奶奶把这些钱交到袁聂手里,看着他塞到口袋最里面,才告诉袁聂下班时,买罐奶粉回来,原来袁聂从家里带的那一点奶粉已经快吃完了。
由于想着干完活要给牛牛买奶粉,这一天袁聂觉得特别漫长,他忽然第一次感觉,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期盼着他带回去吃的,他开始强烈地担心饿到了牛牛。
好容易下了班,袁聂就赶紧一路小跑回去,他这几天已经发现桃花园的另一侧不远处,有一家中型超市,那里面应该有奶粉销售。
桃花园分布在一条大道的桥两侧,中间有桥洞相连。
孙奶奶的窝棚在桥的东侧,袁聂看见过的超市,在桥的西侧不远处。
由于心急,袁聂想抄近路。
但是,如抄近路,就要穿过西侧一片比较荒凉的区域,那地方白天都见不到几个人。
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园子落寞寂静,袁聂突然感到几分惶惶不安。
因担心牛牛买奶粉的事,赶紧连快步走路,边掏出钱来,仔细数了两遍,还好分文未少。
正要起身找商店时,听见身后有人干笑两声,就觉两人靠了上来,两边肩膀给重重摁住了。
袁聂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钱就被扯了去。
袁聂用力想挣脱,面前又出现一人,“啪啪”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巴掌,嘴里还骂道:“你还敢还手不成,在老子的地盘,还能轮到你撒野。”
袁聂不知所措,长这么大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情。以前,虽是生活在农村,偶尔也能见到泼妇骂街,但总体来讲,乡里乡亲的都还算讲道理,没有这样欺天的事。
袁聂又急又怕,道:“你们干嘛抢我的钱,我有急用。”
面前那人道:“你的钱?现在就是我的钱了,哥花你钱是看的起你。”
袁聂大声道:“快还我。”
那人奇怪地看着袁聂道:“还你?哈哈………”顿了一下,他又给摁着袁聂肩膀的其中一人使个眼色,道:“给他说说我是谁。”
袁聂根本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但是他记住了那张脸,瘦削中透着贱气和戾气。
他们跑开了,袁聂一个人呆在那里,久久未动。看着他们的背影,袁聂叮嘱自己,一定会打回来,一定。
袁聂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本以为自己会大放悲声,痛哭流涕,但是没想到,他却异常的冷静,好像就在霎那间,他明白了什么道理一样。
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映着清冷的月光,他也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一抹暗暗的红色。
袁聂的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莫名的大笑,只是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这深秋的月色中,袁聂的大脑也像这月光的颜色,空白到没有任何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