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马革裹尸
“驸马,你不和本王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何我军会伤亡的如此惨重?”安王克制着心中极度地不悦。
面对安王的质问,冉卿涧回的风轻云淡。“王的目的是击败凤羽骑,鼓舞士气,涧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可是这样一来我军是虽胜尤败!”安王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冉卿涧眼角从他身上扫过,不为所动,“卿涧所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王还有其他的高招可以破凤血阵的话,那还是请王另请高明吧!”
“你!”安王语结。
“王若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卿涧就告退了。”说完象征性的一俯身,走了出去。
帐外,背身而立的寒余彦闻声转过身。
“安王震怒?”
“我毁了他近一半的兵力,他若是不怒那才奇怪!”冉卿涧无所谓地道。
“他这次也只能强咽下这口气了。”
正走着的冉卿涧忽的停下脚步,侧头表情凝重地问道:“彦,凤血阵真的破不了吗?”
寒余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遂回道:“此阵受地域限制较大,以守为主,攻击性不强,所以只要限制了它这一点即可。再说,你不是迫使她退兵至幽冥谷了么,所以现在你再不用有所顾忌了。”
“彦,我……”冉卿涧眼底闪过一抹悔色。
寒余彦轻轻一叹,拍拍他的肩膀,“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你我所想,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而已。”
“可是你与她……”
“涧。”寒余彦轻声打断他,“我与她本就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短暂缘分,寒家的人没有资格谈感情。这一世,你我三人不过是各自选择了一条背道而行的路而已。”
“彦,若换成是你,你会下得了手吗?”冉卿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如佛一般安然的脸上划过悲戚,只是瞬间就消失无影。
冉卿涧并没有执着地索要他的答案,而是越过他向前走去。
“走吧。”
寒余彦立在原地,仰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涧,其实你终究还是心软了……
帐外,苏煜忻走到门口时,正值凤国的几位将士议完事出来。
“见过夜王。”几人同时一行礼。
“各位将军不必客气。”苏煜忻略一颔首,“不知凤王现在可方便?”
“王现在一个人在里面。”一名将士回道。
苏煜忻点点头,“各位辛苦了。”
入得里面时,风清玥正在认真的查看着各地传报的战况。
身上仍是她一贯穿的一袭白衫,不同的是,在军营里,她会将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高高束起,再用白玉簪将其固定。这样的她比起长发披肩的她来,退去了几分潇洒不羁,多了几分干练与果绝。尤其是额际的
那轮墨玉,臻首微动下似有暗魅的光影流转而出。
对于出现在帐里的他,风清玥是完全忽视了,仍雷打不动的继续着自己手上的事。
“把手伸出来。”苏煜忻在她旁边道。
“哦。”风清玥头也不抬的答了一声,伸出去一只手。
“女人,我说的是那只。”苏煜忻一手握上她那只裹着纱布的手,然后猛地一用力,将她拉离座位。
“喂,我还没看完呢!”风清玥两只手被他抓住,上身仍扭转着,目光不离桌子。那可是加急信啊,眼看就剩下两份她就看完了,这只狐狸偏偏在这时候打扰她!
“把你的爪子给我看看。”苏煜忻拉过她那只受伤的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解下上面的纱布。
“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爪子吗?就算是,那也是凤爪!”风清玥仍有闷气得说道,还不忘在他眼前挥挥手。
“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换药?”苏煜忻凤眸一挑,眼中闪过不悦。
风清玥想了想,然后挠了挠头。“哦,好像是……”
“是么?女王竟然忙的连手都不要了。”苏煜忻轻轻一笑,放下她的手,退回到椅子上。
风清玥一看见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狐狸式表情,心中立马警铃大作,脸色瞬间一改,忙上前陪笑道:“我这不是等咱们苏大神医来换药的嘛!”
苏煜忻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呐,东西都在这里!”风清玥眨眼之间就拿来了所有东西,站在他面前乖乖地伸出手,心里有点心虚。若不是他日日提醒,她还真的顾不上手上的伤。
随着她张开手掌,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显现在眼前,将整个白嫩光滑的手掌一分为二。
想起那日替她包扎时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时,苏煜忻眸中一暗,眼睑下闪过一道戾气。
“已经没事啦,你看这不是都好了吗?”风清玥感到周围的气息波动,忙出声道。
“哼,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苏煜忻冷哼,开始为她换药。
“我当时又没时间思考,况且冉卿涧武功与你我不相上下,这天下除了你我、寒余彦三人之外,无人能挡得了他蕴含十成内力的一箭,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那你可知即使是我们三人,如果两相交手胜负尤未可知?”苏煜忻绑着布条的手忽得一使劲。
“嘶--”风清玥倒吸一口凉气,瞪向他,“狐狸,如果哪天我的手好不了,绝对是你的杰作!”
苏煜忻放开她的手,收拾起东西,语气不温不火,“你放心,你那爪子恢复的很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狐狸,再给我点药呗!”风清玥绑着纱布的手环上他的颈项,笑嘻嘻道。
风清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苏煜忻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这个你拿着。”苏煜忻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瓷玉瓶,“等你的手完全好了,每日涂一次,你手上的疤痕就可以消去了。”
“等等!”苏煜忻拿着瓶子的手忽然收回,“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风清玥答得干脆。
该包扎的该索要的都完事以后,风清玥再次坐回到桌前,进行未完成的任务。而苏煜忻则呆在另一边,拿起一本书。
两人各行其是,互不干扰,一时间,帐内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蓦地,只听“啪嗒”一声骤响传来,在这安静的帐内显得尤为突出。
下一刻,只见桌前的风清玥猛地站起身,脸色大变。她的手中攥着纸张,不住的微颤,眸中隐隐留露出悲痛之色。
见此,苏煜忻心中一惊,放下手中的书卷大步走过去,低头从桌案上扫过,然后温柔的一根根掰开她陷入肉中的手指,从她手中取出那张褶皱的信纸,迅速地扫视了一遍。
风清玥深深吸了一口气,五指遮眸,轻轻吐出一句话,“陈将军阵亡……”
苏煜忻已经了解了大概,心中也为刚得知的消息震惊。可是此刻,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多余。
“我可以运筹帷幄,精心布局,却惟独漏算了人性的弱点。”风清玥幽幽一叹,无力的坐回到椅子上,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们往日一起喝酒、一起指点沙场、一起挥汗如雨的场景。
“离城失守,一万凤羽骑折损一半。铁甲骑……真真是让人惊艳啊……”
“女人,你做的已经够了。”出口的话显得如此无力。
“禀告王,诸将军求见!还有新收到的密信!”帐外忽传来通传声,有人将信递进。
风清玥打开,目光轻扫而过,然后微微阖上双眸,再睁开眼时已经掩去原来的哀戚,一片清泠。“让他们进来!”
之前出去的几人再次回到了帐内,脸上皆是惊讶与难掩的悲痛。
“王,臣刚才接到消息说离城失守,陈将军他……”几人中唯一算得上比较平静的晏程代众人问道。
风清玥微微点头。
“怎么可能,小陈他不可能就这么……”直耿的邵明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其余几人也是不可置信,似乎都不敢相信昔日的好友、战场上的兄弟突然间就这样离他们而去了。
“安军佯装战败,带兵逃离,而王梁不甘心就此放过他们,得胜心切,不顾陈将军劝阻乘胜追击,却没料到身中对方埋伏。而陈将军从对方败逃时的痕迹判断出有诈,迅速率领其余将士前去救阵,却还是未来得及挽回局面,并在铁甲骑的围攻下身中数箭而亡……”
偌大的营帐死寂一片。
蓦地,只听到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王,燕逸请战!”年轻的将领压下心中的悲痛,裹着绷带的上身倏地一沉,单膝跪地。
“王,元毅请战!”司马元毅同样请命道。
“你们先起吧。”风清玥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这里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所以,你们两人留在这里!这次,本王要亲自赶赴凉城!”
“王--”几人同时开口。
风清玥抬手,打断他们。“本王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本王主意已定,你们就不必多说了。”
几人互视一眼,皆放弃了劝说。他们深知,王一旦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本王不在期间,就由夜王来代替本王,你们全部听从夜王安排!”末了,只听她轻轻启唇道,“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闻言,几人心中大为动容,遂轻轻点头。
他们的王,首先在乎的不是战争的胜负,也不是城池是否能保,而是他们是否能活着。
圣元十六年九月二十八,凤国失离城,凉城告急。而凤王的这句话随着那一战同时被记入《夏云o列侯o凤王列传》,凤王的仁举引后人称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