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优越感
乔雯转头，跟着于美莲的眼神一起看过去，一瞬间睁大了眼，脱口便道：“乔婈？”
乔婈没想到乔雯还能一眼就认出她，便淡笑着道：“姑姑。”又引了乔茵到身边，“这是妹妹乔茵。”
乔茵看着乔雯，却不开口叫她。
乔雯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毛丫头已经出落的这般的美丽大方了，乔婈叫她，她也没应，只顾着上下的打量人去了，也没顾着去与乔茵打招呼。
乔雯一直觉得作为女子，谁都不想与其他女子一起伺候丈夫，若要一起，自己也必须是正位，若沦为了妾氏，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自爱——所以，如她这样不靠谱的人，对于女儿的婚事上，也坚持着“嫁女必为妻，为妾不嫁女”的原则。乔雯不喜欢嫂子张氏，却也不待见他哥哥的其它妾氏。讨厌张氏，则因为她的霸道，目中无人。讨厌妾氏，则因为她们的身份卑微，轻贱了自己的人格。
柔弱的柳氏，当年也是乔雯不待见中的一位，看着乔婈与柳氏可怜兮兮的挤在一个破院子里生活，她心里一点也不同情，就算有感慨，也只是唏嘘男人的狠心与女子地位的重要。
乔家走了，丢了两个女儿在原地，随她们自己谋生。这样的境遇，乔雯以为，乔婈只能祈祷她长的漂亮一点，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像她娘柳氏一样，一辈子依附着男方而活，生活质量随着男人对她的喜爱而变换。同理，她的妹妹乔茵也只能和她一样。
如今看来，还梳着少女发髻的乔婈，穿一身华丽衣裙，再看同样一身贵气的乔茵，她明白两人现在的生活环境，与自己猜想的大相径庭。
于美莲看着自家娘在一旁走神，忙拽拽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娘，她是谁？怎么叫你姑姑？”
乔雯扔开她的手，示意她别问。
司长风眸中神色微微闪动，带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意味深长看着乔雯，道：“原来于夫人竟与乔老板是亲戚吗？只是不知从何关系？”
乔雯被司长风这么一问，瞬间收回思绪，干笑两声，不好做回答，却只捉了他话里的重点问乔婈：“司当家的叫你一声‘乔老板’，你如今在这响水城里做什么生意吗？”
乔婈淡淡道：“也不是什么生意，开了个小茶社糊口罢了。”
“茶社？”于美莲脑子转的快，试探着问：“那‘鸣沁苑’便是姐姐家的吗？”
对于于美莲叫的如此顺口的一声“姐姐”，乔婈只是一笑，承认道：“有空过来喝茶。”
这下子，乔雯是真的吃了一惊了。
当年乔家走的时候，她向乔府里打听过关于这两丫头的安排，也只是拿了几十两银子过去而已，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干，单靠那几十两银子便赚的这么大的身家。那鸣沁苑，光是那幢大宅子，也得上千的银两，更不用说里面那些精致的布置了，还有那么多奴仆的工钱，衣食住行，这哪样不得花好多钱。
她却也不知，若乔婈真靠着那几十两银子过日子，只怕早就饿死。
于美莲却是十分的高兴，前儿几日她们还想着好好地巴结一下那茶社的老板，当时让人去请了她出来见面，无奈没有见成。她看一眼司长风，心想如今好了，这乔老板与自家是亲戚，以后来往间，便彻底的顺当了。
她上前拉起乔婈原本交握的双手，道：“素问鸣沁苑当家的是个能干的女子，却没想到就是姐姐，小妹真真是佩服至极，以后小妹要常上门来叨扰姐姐，多多请教，姐姐可不许嫌弃我吵闹。”
这姑娘三句话不忘看一眼司长风，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乔婈懂的。
早前早有一些想与司长风搭关系的商人，通过她想见司长风。可笑众人不知，她和司长风也不过是利益往来，只因她与他都不贪图对方太多，所以关系看上去才那么融洽。
于美莲兀自与乔婈说着话，那女掌柜的便上前请司长风往一边去，恭敬道：“每年这时间，司当家的便会过来给老爷子置办冬日的穿着行当，我们都记着呢，这围脖早备好了，就等着您来选了。”
司长风挑着围脖，便听女掌柜的小声的在他身边说：“司当家的，可别与那于姑娘走得近，对您的名声不好。”
司长风自然知道，早前自己身边的仆从便跟他说了，那于家母女都不知道被他们打发了多少次了，让人烦不胜烦。
茉莉手中拿着一件狐裘披风向乔婈走去，对乔婈道：“当家的，奴婢看这披风很适合您，试试？”
乔婈趁机把手从于美莲的手中抽出来，接过披风看了看后递回茉莉手中，道：“不用试了，买了就是，东西都挑好了？”
茉莉道：“都好了。”
乔婈于是又随便挑了几床被子褥子，对女掌柜的说：“我那马车空间甚小，装不下这许多东西，劳烦掌柜的派个人送上门去吧，叫门童找李管家出来，被褥费到时一并结算，路费自然是有的。”
女掌柜的笑呵呵的应着，道：“哪能叫姑娘再出路费钱，姑娘在家等着便是。”说着，便叫人把东西包好，马上给送到鸣沁苑去。
乔雯看看那柜台上一叠高高的袄子，件件做工精致，样式又好看，且一次性又买这么多，觉得乔婈被人称呼一声“当家的”可比她家的那一位有气势财势多了。不禁微微的眼红，要知道，就算她家置办衣裳，这样好的衣裳，最多买两身出门时穿穿，在家穿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衣服，那能像这乔婈一样，放开手脚的，净挑好的买。
她羡慕的同时心里又轻视，再怎么样的有钱，那身份还不是母亲早死，没爹教养的小妾之女。在所有为人妾氏与妾氏之女的面前，身为正妻的乔雯天生便多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她对挑好了围脖的司长风道：“原来外面人说的与司当家交好的乔老板，竟是我这婶女。也是这缘分奇怪，我与她多年未见，兜兜转转，总能碰上。”
司长风轻抿了嘴角，勾勒一丝笑纹，道：“是，于夫人与婶女相逢，该好好聚一聚才是，司某便不打扰三位叙旧了，先告辞了。”
随即与乔婈互点头，走出了铺子。
乔雯与于美莲想拦，被女掌柜的拖住，她牵着乔雯的胳膊往之前乔婈挑选的那一床被子走去，道：“适才于夫人说要买这一床被子，哎哟，您可真是好眼光，要知道，这可是本店刚到的新货，质量好着呢，做工什么的，都是顶级的手艺师父做出来的。”
乔雯哪里想买被子，她刚才说要买这被子，不过是想在司长风的面前充充大户人家，显得身份高贵些，便对乔婈道：“我看你好像也挺喜欢的，姑姑不好与你抢，让你了，你买了回去罢。”
乔婈推脱道：“婶女可不敢与姑姑抢。”
乔茵拉了拉乔婈的衣服，道：“阿姐，我想吃食味居的绿豆糕，陪我买去罢。”
于是，乔婈对乔雯抱歉一笑，道：“我这妹妹嘴馋得狠，如此我们先离开一步，姑姑买好了被褥，直接去鸣沁苑，我们也差不多同时到。到时，我再好好地招待姑姑与妹妹。”
乔雯还想让乔婈买了这被子，乔婈看也不看她，脸上带着笑的牵着乔茵径直走了出去。
乔雯也想走，女掌柜的拉住她，嬉笑道：“于夫人您摸摸这被子，这手感，柔软光滑，盖在身上再舒服不过了。”
乔雯懒得在于女掌柜的纠缠，只好道：“这被子我买了便是，你只管说多少钱罢。”
女掌柜呵呵道：“不贵不贵，才四十两银子一张。”
“什么？这被子这么小一张四十两？”
女掌柜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已经动手打包起来了，道：“于夫人身上可能没带这么多银子，也无事，我们铺子啊，都可以送货上门的，夫人只管回去等着，这被子啊，一会儿就到了。平日里我们又都打理着的，这晚上啊，就可以铺开用上了。”
雯常坐的事，便是打肿脸充胖子，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漏了穷，只能咬牙掏出银钱袋子，付了四十两银子买下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