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聚首（下）
同时，不远处的街面上，一个刚搭起不久的马房，里面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喂！你这马怎麽卖？”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掀开竹帘进来。他腰跨一柄短刀，外里衬著一件淡黄的薄衫，可以透见里面是层贴身的金鳞软甲。他眼睛直盯著马，那白马高傲地挺起马首，月光一样的银白。
看马的肥胖中年人站起来，手中一把折扇，清了清嗓子，“此马唤为‘遗风马’，乃千里良驹，毛色纯正，每日……”
“净说些废话！我能看不出来？我问你这马怎麽卖？”年轻人不耐烦地打断，手摸著白马银色的鬃毛。
“不卖。”中年人敞著圆脸，坚决地说。
“不卖？”年轻人终於把目光移到中年人身上，饶有兴趣地打量著他，“我听说你带著这马在城里呆半个月了，瞧你这身板估计连骑都骑不上去。你留著这马真是瞎了好东西了，不如就卖给我吧。”
“这马绝对不卖，但只要遇见有缘人，我分文不取，拱手相送。”
“有缘人？你还要弄个比武招亲麽？”年轻人哈哈大笑。
中年人也是嘿嘿一笑，手中折扇一展，“有没有缘，问过就知道了。我只问军爷三个问题，军爷务必如实作答，答得好这马就归你，答得不好就恕不远送了。”
“嘿！还挺硬。我要是强抢呢？”年轻人的目光忽地锋利起来。
“这半月来，也不是只有军爷一人相中这匹马，而宝马现在依然在我手里，自然还是需要些手段的。如果军爷执意要抢，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中年人不卑不亢。
“等等，你先问吧。抢不抢等答完再说。”
“好。第一，当日飞赤营副将纪湛云****於营中，你信还是不信？”
年轻人心里一惊，眼中精芒暴闪，紧盯著中年人，过了许久才平静地说：“不信。”
“第二，你是否九岁丧父，被人收养？”
“不错！”年轻人警惕地注视著中年人。
“第三，如果你的养父被奸人所害，你愿意助你姐姐一臂之力，为养父报仇麽？”
铮然一声异响，短刀出鞘，架在中年人颈上，年轻人低声喝道：“说，你怎麽知道是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中年人并不惊慌，以折扇从容地拨开短刀，“请纪将军稍等片刻，我家主人随後就到。”说著走到外面，不知从哪摸出一件物什，点燃了扔在地上。不一会儿那团火窜上夜空，绽放出一朵紫色的烟花。
“你家主人？谁？”
“见过便知。”中年人笑笑，回到屋里坐下。
纪湛云寻思到，这是他们的地盘，便是郡守梁实东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且如今大瑞兵力枯竭，帝都寒烨根本无暇东顾。思来想去，即将到来的人只能是……
竹帘一掀，眉目清秀的紫衣女子走了进来，粲然一笑，“云儿，不认得姐姐了麽？”
擂台上，挑战小个子的大汉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台下一片嘘声。跟刚才那段精彩绝伦的曲子相比，这场比武简直是平淡如水。大家眼睛一眨，还未看清小个子如何出手，只听轰隆一声，那汉子就趴下了去，高下立判，毫无精彩之处。
小个子在台上伸了伸腰，又喊道：“还有人麽？没人我就回了。下周还是这个时候。”说著便回身要走。
“等等。”颜若苏飞掠上台，“我和你打。”台下立时呼声又起。
小个子回头瞅著颜若苏，冷然道：“我下手重，残了我可不管。”
颜若苏一笑，“不打紧，开始吧。”
鼓声又起，那小个子的拳头刚刚攥紧，他前面的人却不见了！
他只觉自己突然长高了数尺，随後喉咙处被捏得喘不上气。他颤抖著低头看去，那人竟不知何时鬼魅一般疾掠上来，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将他举起来。一双燃烧如火焰的眸子直盯著他，森冷的寒意瞬间如箭一般扎透了他的背脊。他从十三岁就入了飞赤营，八年来少逢敌手，而这种骇人的寒意只在面对战场上的颜召荣时才有过。
台下欢呼声鹊起。这回大家虽然还是没看清怎麽回事，但看到历来横行霸道的火蝶寨的人居然被一个年轻人一手制住，无疑好戏即将开场。
数百步外。
“姐怎麽不早点来找我？”纪湛云兴奋地走在纪玄月身侧。
“爹去世後，我费了很大周章才将爹的遗体偷梁换柱地夺了回来。後来我带著爹的棺椁，回了老家安葬。”
“我一听说爹死了，也是心里著急，当即就派了几个心腹去寒烨城寻姐姐，可怎麽也找不到。”
“为了取回爹的尸首，我在寒烨城藏了半月有余，期间为躲避林古的搜查，我东躲西藏，你自然找不到的。”
“姐怎麽来了这，不直接去寨子里找我，还大费周折地要用白马来引我出来？”原来纪湛云生平最爱骏马，近日来听闻城中有良马一匹，主人却是谁也不卖，於是才被引了去。
“哼，我可没那麽傻。你瞅瞅你手下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烧杀抢掠什麽没干过？我怕我进了火蝶寨还没见到你，就先被你手下的兄弟们分了。”
纪湛云挠挠头，“有那麽严重麽？”
“这事回头再说。”纪玄月沈著脸。忽见前面一大群人在那欢呼，高台上，一人单手掐著一个小矮个的脖子，举了起来。
“小毛子！”纪湛云一惊，立即冲进人群，边挤边喊：“住手！”
颜若苏的眼睛本是混沌的，此时慢慢明澈起来，松开了手。小毛子被扔在地上，昏死过去。
纪湛云一跃上了台，先探了探小毛子的鼻息，放心下来，对颜若苏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台下数百人一时寂静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眼前人必是火蝶寨的狠角色，大家心里不禁为颜若苏捏了把汗。
“不是比武麽？他输了。”
“好！我来和你打！”纪湛云怒气冲天：小毛子是他的心腹，来者竟敢当众在他面前撒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扳回这个面子。
“比什麽？”
“就比刀！”纪湛云卸下腰间短刀扔在台边，去旁边架上取了两把木刀，将其中一把扔给了那人。他虽是恼火，但也知道当众杀人还是不妥的。
颜若苏掂了掂手里的木刀，“好。”
鼓点打起，纪湛云探身先冲，一刀竖斩，劈在颜若苏的残影上。
“好快！”呼呼风声在耳边响起，纪湛云凭借多年战场上的经验俯身低头，躲过一刀横扫。
纪湛云侧身一刀横劈，颜若苏的身影又模糊起来，魅影一样消散。
没有什麽多余的花招，两人完全以速度与力量在比拼。
二人瞬间过了十招。纪湛云心中越来越寒，他迄今为止未击中颜若苏一刀，而自己却连中数刀，一股无力的麻痛感爬遍全身，仿佛随时要倒下。这样可怕的对手，他之前只见过一人。
一声裂响，两把木刀在空中相击断裂。两人同时出拳，猛击对方，随後同时倒退数步。
纪湛云腰间一沈，半跪於地。他抬头怒视：“你叫什麽？”
对面那人本是捂著胸口，这时轻轻拍了拍中拳处，微微一笑：“颜若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