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诈道(下)
夜,康军大帐。
“混账!”井博怒意勃发,“这个女人简直是在耍我!”
廖锋在一旁无奈地摇头。由於井博一再地小心谨慎,五万大军已在此按兵不动长达十天。而在这两天里,经探马来报,颜军每日又不断地添加兵力,显然日前的挑战书也是为拖延时间而设计的圈套。
“我堂堂康军主将,竟让这小小女子戏耍,此等奇耻大辱,怎可不报?!”
“将军息怒,为今之计,只有速速商议渡河进击之策。”廖锋说。
“报!”大帐里疾步进来一名亲兵,“禀将军,颜军大营动起来了!”
“怎麽说?”廖锋急切地问。
“河对岸的颜军本阵倒是没多大动静,只是各距此二十里的上游处和下游处发现大量船只,颜军恐怕是要从左右两翼上下渡水,将我军包抄!”
“颜召荣在何处?”
“上游处发现了飞赤军的火蝶旗号!”
井博立即出帐,登上木楼遥望。只见南北两边火光燎天,隐约有鸣鼓呐喊之声远远传来。
“将军!”廖锋也赶了上来,“各军如何调度?”
井博将双眼眯起,心下盘算著:这个女人自己虽从未见过,但在两次交锋中皆占了上风,确是谋略出众。她应是知晓自己熟读兵书,所以往往逆用兵法,才能屡屡料中自己的心思。此次她以两路渡水来袭,按兵书上的“近而示之远”,那必是以两翼佯攻,诱我分兵,从而直取我中军。可她若是逆用兵法,我固守中军,岂不是又中了她的诡计?
想到这,井博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来,“传令!中军立即分出一万步卒到右军归杨翼风统辖,马呈带三千前锋军、廖锋带一万精骑驰援左翼周韦部,命周韦与杨翼风先按兵不发,待颜军渡河一半时发动****,然後过河将其中军合围!”
“是!”廖锋与楼下几名亲兵同时领命离去。
“哼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有什麽花招。”井博得意地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正对著康军中军大营的寿清河西岸。一名名身披赤甲的武士依次牵著战马走上竹木编扎而成的排筏。四野里不见灯火,明月的光照下,河边的丛林旁,无数整装待发的战士悄无声息地陆续登上连排的小渔船……
夜浓如墨,寿清河下游,康军右路大军。
杨翼风临河眺望,对岸灯火汹涌,鼓声震天,数不清的战船已然下水,颜军看似已经蓄势待发。
“报!中路的一万大军已到!”
杨翼风转头看去,南边火光缭乱,那是从中军大营疾行过来的一万名军士正向这跑来。
“不对。”他摇了摇头,隐隐觉得有什麽地方很是不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康军中军大帐,井博正於帐中观看行军图。
“报!营外发现敌军!”
“什麽?”井博先吃了一惊,随後强自平静道:“不必惊慌!敌军现在是三路出击,主力定在两翼,中路的敌军不足为虑。”
“可、可……”来报的亲兵因一时慌乱而手足无措,嘴上也结巴起来,“可来的敌军全是身穿红甲,可能是……”
井博的眼中瞬间腾起一片恐惧的惨芒。
颜召荣与两千飞赤军率先渡过寿清河,大片的火光映在飞赤军的赤铠上,晕染得鲜红如血,远远望去犹如一片深秋时红透了的枫林。在他们身後,河中又有无数艘渔船载著大批战士向这里驶来。
只听一声号令,所有飞赤军的武士整齐地上马,在河岸边飞速地列队成形。
颜召荣一身火氅赤甲,骑马立於最前方。他的面前,是兵力分散之後,只余下五千军士、不堪一击的康军中军大营。
一面火色的大旗在夜风中扑啦啦地招展,旗下是两千名纵横天下、侵略如火的无敌骑兵,他们即将毫不留情地蹂躏这片土地!
康军大营里已经汇聚出上千名军士,他们心惊胆战地瞧著从天而降的飞赤军,匆忙地开始排阵。
颜召荣望著前方不断涌出的敌军,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他缓缓举起了血蝶枪,枪锋映著烈火,一道凌厉的血弧。
“让我们的敌人聆听浩劫的召唤吧,这将是他们的挽歌。” (1)
长枪前指,奔涌如火的骑军带著催天劈地的力量冲向康军……
六月十六,黎明,康军右路。
对岸火光依旧,鼓噪呐喊了整整一夜,却迟迟不见颜军渡河。杨翼风正进退维谷之际,一名探马急奔过来。
“报!敌军将主力全部压在中军,现已冲破我军中军大营!”
“不好!”杨翼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快传令,全军火速驰援中军!”
一个时辰後,杨翼风率两万步卒急行至中军大营,然而那里早已化为一片焦土。
“中军剩余的五千人全军覆没,井将军战死!”
杨翼风深叹了一口气,“颜军主力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约两万颜军朝上游去了,此刻应是与左军交战中!”
“只有两万?”杨翼风心想,左军已有两万余人,自己若是率右军赶过去与其前後夹击颜军,定能挽回败局。“传令,所有人全速南进!”
两万名康军步卒又急速朝上游奔去。
行至半个时辰,突然前面探马来报:“我军半路遭敌军骑兵伏击,前军伤亡惨重!”
杨翼风咬牙恨恨道:“只可惜我手里没有半支骑兵,否则怎能让颜军如此猖狂!”
“将军,我们怎麽办?”身侧的副将问道。
“去告诉周韦和廖锋,我杨翼风带兵两万前来支援,让他们尽快全军前推,我与他们前後夹攻。”
“是!”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先前的探马气喘吁吁地回来,“禀将军,周将军说,颜军势大不可挡,他们是寸步难进。特别是那颜召荣,廖将军只在一回合内便被其刺於马下,现在颜召荣将井将军和廖将军的头颅拴在枪头上,带军直冲入本阵,我军士气涣散,几无反抗之力……”
“报!”又一名探马策马而来,“颜军将前方一片树林点燃,火势连片!”
众人惊望去,只见前面远处烟火熏天,大火将战场割为两半。
“哎!”杨翼风仰天长叹,“这纪玄月真是与颜召荣珠联璧合,二人联手,为我军大患啊!此仗我们真是败得干脆……”
“将军,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现在回撤,无法与主公交代。”副将附耳悄声进言。
杨翼风沈默了一会儿,终於下了决断,“传令,原属中军的一万士卒留在此地取水灭火,火灭後全力进攻颜军後军。剩下的人跟我回到颜军渡河处。”
“这是为何?”副将不解地问。
“我要用颜军的船。”杨翼风握紧双拳,目光锋利,“渡河!”
午後,颜军阵侧,临近河岸处。
颜若苏骑马遥望著杀意正酣的战场,身旁是十八名赤铠骑兵,
原来颜召荣还是对弟弟放不下心,派了十八名飞赤军精锐骑兵,将其团团围护,避在战场外围。
想到自己身穿父亲的明光战铠,胯下是千里良驹遗风马,跟著大军跑了半天,到最後却只是躲在战场外看热闹,颜若苏不禁无奈地笑笑。
这时,身後一只小船靠岸,上面一个军士慌慌张张地牵马下船,因紧张而不慎被船桨绊得跌了一跤。
“怎麽回事?”一名飞赤军武士朝他喝道。
见到十几个飞赤军武士,那军士就像见到救星似的喊道:“不好了!快去告诉颜将军,纪先生在火兴原被杨翼风的一万大军围住了!”
“什麽!”
“快!老大带几个人去禀报赤主!”
“可赤主说我们十八个人,死也不能离开他弟弟半步!”
“别管那麽多了,再磨蹭磨蹭,姓纪的小娘们就被人掳走了,她好歹也算咱的军师,这事要传出去了,损了咱们飞赤军的名声!”
众人正商议之时,没人发现有个人悄悄地牵马上了船。
“行了!”领头的武士下了决断,“我去禀告赤主,有事我自己担著!你们在这看好那小子。”他说著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不好!”
不远处的河里,一只小船正朝对岸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