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脉搏

进入沙漠的第三十二天，队伍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苏晨用凌天灭绝的消息暂时弹压住了浮动的人心。沙漠再苦，死人再多，也比不上那些愚蠢的固守凌天的人类全军覆灭来得好。

当所有人的思想被人为的潜移默化后，那浮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生命的消逝也就变得理所当然。实际上，这段日子里，队伍的人数锐减，甚至远超于当初进入沙漠的前二十天。物资逐渐的减少，以及车辆大量的损毁，失去了足够的避风港后，人类脆弱的生命在沙漠中，就如同被死神悬吊在脖子上的镰刀。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镰刀挥下，死去的又是谁。

可是，对活尸深深的恐惧让他们人为的忽略了沙漠的残酷。再残酷，有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就有了服从，有了淡然，甚至有了冷血。

人，本就是自私的生物，这本就是人类的原罪。天下大同自有人类以来，就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哪怕是昙花一现，也很快淹没在历史齿轮的交错搅动中再也不见踪迹。

第三十三天，沙漠已经变成戈壁，砂砾成了碎石，碎石中点缀着干枯的杂草，这些生命力旺盛而强韧的杂草，是队伍看到的希望，只要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人类就不会因为单调而绝望。

有些人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欢呼。而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冷静乃至于冷漠的看着这些欢呼的人群。

这些人知道，现在仅仅只是开始，只有真正进入彭古拉山后，噩梦才会开始。苏晨虽然没有将关键公布，可一旦和基因战士开战，任何人都知道，想要没有牺牲，简直就是黄粱美梦。

大部分人感觉浑身都有了劲，可事实上，他们大多已经疲惫不堪。经历了一个月沙漠中的旅程，能活着走到这里，本就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即使连李飞，妮莉或者那些军人，此刻也就如同乞丐一般，什么精神什么仪态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如果有可能，这些人想到的绝对不是欢呼，而是找个地方，狠狠的睡上一觉。

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们都已经到了极限。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苏晨还隐瞒着一条消息，一条足以让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消息。凌天覆灭不足两日，那里就成了一片无人区。然后，尸潮开始循着车队的痕迹，开始前进。

智慧型活尸的记仇，苏晨很清楚。只是他暂时还不清楚智慧型活尸是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的。毕竟，这些哪怕丝毫科技都不能理解的智慧型活尸，相当于文盲的存在。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尸潮已经走过了小半距离，这小半的距离，尸潮的路线几乎是跟着队伍的路线没有哪怕一丝偏差走过的。

沙漠早将那些痕迹抚平，可尸潮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自己这群人，苏晨和女娲都无法得到答案。

其实，这并不需要答案，因为这本就是破釜沉舟的选择题，要么，被尸潮当成开胃点心。要么，就在天空之城死战迎接唯一的曙光。

一个是可能死，一个是必然会死，这种选择题，是人都会选择。可苏晨并没有公布这个消息，他并不想让队伍过度紧张，彭古拉山近在眼前，而尸潮距离自己还有大约五六百公里的距离。这已经是绝对安全的距离了，足够队伍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再进入天空之城。

时间不迫切，自然不需要太过逼迫这些人，频添紧张感和疲劳感。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即将到达极限，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多数人已经开始自行扎营，并开始检查自己携带的物资和设备，而武器则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对付那些基因战士，不需要考虑什么动静不动静的，恰恰相反，苏晨更希望那里的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这一次的计划，谈不上复杂，但绝对谈不上简单，多点开花，遥控指挥，战术布置，机动空间和时间的分配等等，都要详细到最精确的地步。这将形成一个庞大如同多米诺骨牌阵的计划，这个计划的连锁几乎是一环接着一环，如果让苏晨一人来负责，难度几乎是登天的。多数计划的同步执行绝对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同时下达详细的命令。

可是，有了女娲，就不一样了，在女娲庞大的支持下，苏晨要做的仅仅是将计划一步步做好验证，然后交给女娲，由女娲在合适的时间交给合适的队伍执行。

可即使苏晨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次的战斗，将不会再和过去一般伤亡很低，很有可能会伤亡惨重。甚至他自己都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这本就是末世必须面对的选择，苏晨还没有退化到那些末世后彻底丧失人性的禽兽一般。他自天君大楼获得资料以后，就已经预算好了这种可能。谁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他，完全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众人休息片刻，就已经来到苏晨这里，苏晨造已经在车旁等待许久。看到人已经到齐，苏晨笑了笑，从车厢内拿出几台平板电脑，交到众人手中。

平板电脑上早就标示了彭古拉山内部情况，天空之城的庞大，也只有在这庞大的山脉中才能藏身，并避过卫星的扫描和监视。正因为庞大，空天城市的入口不止一处，多达八条内部隐蔽通道能够进入这座空天城市的各处。

可是，现在剩下的人口，仅仅只有一万五千人不到。这一万五千人，能力者甚至也仅仅刚好达到了一千而已。他们要对付的却是比能力者更强大的基因战士。

每个人看着标注了自己名字的通道，知道这是自己要进入的位置，苏晨点了点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各位，我想你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了。现在，听清楚，周舟和周芸一队，你们带上拥有电磁干扰能力的能力者，我再给你们两千人，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女娲安全运送到指定地点。”

平板电脑上显示出了一条路线图，周舟和周芸沉默的看着地图。周芸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任务，应该由你来完成的。”

没错，这个任务在过去或许一直都是苏晨来完成，苏晨面无表情，没有吐露一丝情绪，而是用冷漠掩盖了心中的苦涩：“执行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说完，指了指李飞和妮莉名字的通道：“你们两个的任务会很危险，我给你们两百能力者，还有一千人搭载重武器，根据电脑提示的路线，沿途进行尽可能的破坏，你们的破坏造成的影响越大，我们活下来的人，就越多。”

李飞和妮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苏晨不会说谎，这个任务的确很危险，他们负责的是吸引更多的基因战士的注意力。

接着，其他人都分到了不同的任务，战士们的任务则是配合李飞和妮莉，尽可能的分割向着妮莉和李飞方向集结的基因战士。转眼物资就被分配出去三分之二，而现在还有足足八千余人没有获得任何任务或者指派。看到他们一伙的眼神，苏晨笑了笑：“剩下的人由我来统管，我会带这些人从主通道进入，然后随时策应其他队伍。现在开始起，你们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女娲会用加密的卫星信号为各位指路，什么时间到达什么位置，这都需要各位务必把握好，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大家……各自保重。”

众人看着苏晨，知道这一战是不成功就成仁，虽然大多数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真正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要说心里一点都不虚，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谁知道苏晨的打算，到了现在，也没有谁知道苏晨全部的计划，他自己更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告诉其他人，众人很可能反对。只有不知道计划的全貌，才有可能暂时压制住队伍的情绪。

至于自己，才是真正的诱饵，一个数量高达近万人的队伍，真正吸引基因战士的诱饵，只有这样，女娲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控制天空之城。

苏晨笑了笑，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做完这一切，即使没有自己，控制了天空之城的众人也势必能够继续走下去，为人类的未来赚出一条金光大道。

他注定只能在悬崖峭壁采摘最美丽的花朵，只是这一次，陪着苏晨牺牲的，还有近万人。他或许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可并不是所有人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更何况剩下的大多数是平民。有苏晨就有安全感已经在众人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潜意识的信任。

队伍在沉默中扎营，然后开始休息，多数人开始陷入沉睡，只有苏晨依然坐在车厢中，静静的看着显示器上女娲的虚拟头像，他没有说话，女娲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两者之间的沉默，更衬出这一刻的清冷来。明天，众人即将上路，分流进入隐蔽的通道。

沉默如水，夜色如墨，笼罩着这片凄冷的大地。多数人的梦中，已经开始幻想美好的未来。只有苏晨沉默看着天空，静静的，似从这片墨色的天空中，看到了那熟悉的微笑，还有那两人伸出的手。

他曾经来过，他曾经努力过，也许不久他就会成为历史的尘埃，或被这些活着的人记住，或被他们遗忘。这都不重要了，自己要做的，能做的，已经做到了。

生……再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