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与之决裂
“爷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玉华眸光微凝,哼了一声道。
“就算是双方要签订不平等的合约,你也不该狮子大张口,要求我无条件的割让土地吧?总得有个前提,万一我前脚刚发誓,后脚你就背着我去找别的女子,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把我打入冷宫吗?”安心撇了撇嘴,抬眼望天,这乃是原则问题,坚决不能退步。
“安心,你脑子是不是没洗干净?爷找别的女子?”玉华眸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心,恨不得拿个锤子凿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张嘴。”安心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理直气壮的道,“我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不会找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开启心锁,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爷问心无愧,爷就怕你哪天又钻了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爷上哪找媳妇去?”玉华低头在安心唇上落下一吻,眉眼生花,心口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兜兜转转,只要还在一起相依相偎,就是天底下最得之不易的幸福。
“你和娘亲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娘亲没事,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我能钻什么死胡同?”安心白了他一眼,暗自思索有没有法子能废除了三重锁,以前总觉得三重锁的功法比其他的要厉害,没有瓶颈,也没有止步不前,几乎每日修炼都是一日千里的神速,可眼下看来,它倒是成了一块绊脚石了,不但和天生所带的玄力相冲突,彼此不能融合,且情锁一开,原本残留的三重锁的真气又壮大了不少,剩余的玄力已经不能抵挡了,她还得费力维持三者的平衡,不能有一丝的懈怠,随时得注意着一碗水端平的情况。
“最好是这样。”玉华瞟了一眼安心底气不足的小脸,眸光闪了闪,冷哼道。
安心窝在玉华怀里,闭着眼睛蹭了蹭他的衣服,明显的感觉他身子顷刻间变得僵硬,不由抿嘴一笑,圈着他的腰打算睡个回笼觉。
玉华无奈的摇摇头,重新拿起放在小几上的古籍,精心品阅了起来。
两人紧紧的依偎着,房中静静,但绵绵的情意萦绕不散,岁月静好。
就在安心意识迷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外风扬的声音传了进来,略带急促,“世子,玄族玄凌少主闯进来了。”
“放他进来吧,阵法挡不住他!”玉华玉颜清淡,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风扬立即退了下去。
闻言,安心的瞌睡虫立马跑了一多半,拉回神智,渐渐清醒,脸上带着意兴阑珊的意味,懒洋洋的道,“玄凌能找到你的藏身地点,本事不小。”
“玄族的少主,自然不凡。”玉华淡淡一笑,温声道。
“他和玄璃就是两个极端,玄璃狂傲自负,恃才傲物,不将天下事物放在眼中,而玄凌则淡泊名利,不被红尘忧愁所扰,是个通透但装糊涂的聪明人,且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安心脑海中浮现出玄璃和玄凌两人的身影,暗自对比了一番,下了一个结论。
“他在你心目中有那么好?”玉华揽着安心纤腰的手臂不自觉紧了一分,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安心,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道,“比爷还好?”
“当然没有你好,你是无可替代的。”安心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异样,扑哧一笑,连忙讨好的抬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道。
玉华眸光溢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脸。
吃醋的男人最可爱了,安心心头顿时感觉被注入了温泉水,暖融融的,想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倾付所有的情绪都是为了一个男子,因为他哭,因为他笑,因为他的离去而痛的不能自抑,更因为他吃醋而莫名欢喜。
她所有所有以前未曾出现过的情绪,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慢慢涌现了出来,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没有半分的手足无措,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样的,只是之前都隐藏着血肉里,没被挖掘出来。
“圣女,不出来一见么。”玄凌寡淡的声音传入二人耳内。
安心一怔,心绪复杂,看向玉华,正巧玉华也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久久不曾移开。
安心离开玉华的怀抱,站起身,刚准备抬脚往外走,猛地被玉华抓住了手腕,安心疑惑的回头看着他。
“夜晚天凉,穿件衣服。”玉华从一边的美人榻上拿了一件紫色的狐狸大氅,披在安心肩上,帮她系好丝带,随即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玄凌一身淡青色锦袍长身玉立站在园内,在夜色的笼罩中,他眉眼温凉,五官灰暗,没有一缕的情绪外泄,只是周身的寒气淡淡环绕。
安心顿下角度,看着玄凌,突然有一种月明天里故人来的感觉,玄族的一个月,她是真的把他当做知己来对待的,或许这份心照不宣的友情添了几分别有目的的因素,但可不可否认的是,玄凌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善于察言观色,心思明透,很懂的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不会引起旁人的厌恶,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对他生出好感。
照她前世的话来形容,玄凌是个出色的外交官,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玄凌还是个七窍玲珑的性子。
“圣女是要和玉世子和好如初了么?”玄凌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眸光一凝,淡声道。
“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承认。
“圣女解开对玉世子的心结了?”玄凌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眼底一闪即逝的痛楚,随即抬眸浅笑着看着安心,淡声道。
玄璃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安心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心思一动,脑袋靠在玉华的肩膀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娘亲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我一意孤行的迁怒于他,实在不公平。”
娘亲还活着的秘密一定不能透漏出去,否则又会横生枝节,牵连出不计其数的风波。
“父主和东凌皇的那一关并不好过。”玄凌点出了一个严峻的事实。
“若是玄凌哥哥是玄璃,你会成全我和玉华么?”安心眯了眯眼,笑颜如花的道。
话落,她敏锐的觉察到玉华瞬间漫出了寒气,她紧了紧两人扣着的双手,给予他无声的解释。
玉华侧目看了她一眼,溢出的寒意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玄凌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瞳孔微缩,面上却淡漠冷然的道,“我不是玄璃。”
安心浅浅的蹙了蹙眉,这句话似曾相识,猛地灵光一闪,想起了在玄族时,她与玄凌谈到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时,她说,‘她不是卓文君,玉华也不是司马相如。’
当初她下定决心要与玉华决裂,分道扬镳,但她出族不过十天,就与玉华重修旧好,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安心沉默,脸色漠然。
玉华微偏头看着眸光闪烁的安心,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怨怼,“牛脾气上来了?要撞墙了?是不是等头破血流才会回头。”
安心一怔,扯了扯嘴角,对他讨好一笑,随即转眸看向玄凌,义正言辞的道,“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老子说,孔子说的对,两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出尔反尔也就很正常了,你就把我那天的话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出尔反尔算什么,只要能与玉华在一起,胡编乱造都不在话下。
“注意言辞。”玉华眸光碎出一抹温暖,声音隐了一丝笑意。
“下次一定注意。”安心翻了一个白眼。
玄凌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们并未做出一丝亲热的动作,但周身却漂浮着缱绻不移的脉脉情意。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两人牢牢包裹着,自动屏蔽了外界一切的气息和情绪,根本无第三人能插的进去。
莹白的月光洒在院中的每个角落,两人依靠在一起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没有一丝的缝隙,他忽然觉得十分的刺眼。
“玉华?”安心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他,轻声唤道。
“嗯?”玉华眸光温柔似水。
“你有没有千年灵芝。”安心道。
玉华点头,似乎明白了安心的想法,唇角挂着的笑意更深。
玄凌也察觉了她这个问题背后所蕴藏的意图,垂在广袖中的手指缩了缩,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瓣。
她这是要彻底偿还人情,好和玉华心无旁骛的相依相守么?
安心眼眸亮了一分,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道,“定灵珠呢?”
玉华轻轻摇头,见安心眸内的亮光顿时熄灭,唇畔噙着一抹笑意,温润一笑,“轮回海有一颗海灵珠,也是珍稀的至宝,跟定灵珠有异曲同工之妙。”
“能送给我吗?”安心眉眼闪烁着淡淡的华光,语气极为兴奋的道。
只要补偿了玄族付出的代价,她自然不会再有一丝的心里愧疚。
玉华面色含笑的轻轻阖首。
“圣女,有的东西不是用物质就能衡量的。”玄凌轻浅的声音带了一丝的冷意,顺着寒凉的夜风,更显的不寒而栗。
安心眼底划过一道冰可刺骨的光线,若不是娘亲还活着,族主那个老东西威逼利诱娘亲的事她岂会放任不管?若不是玉华此次告知了她真相,那她一旦掀起战火,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那她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玄凌。”安心吐出两个字,第一次两人对话时,用的不是‘玄凌哥哥’
玄凌眸光染上一层云雾。
“有的东西的确不是用物质就能衡量的,比如说,族主利用我甘愿让娘亲赴死,再比如说,玄族打着为我报仇的旗号,实则是想占据天下一席之地的险恶用心,再比如说,你和玄璃,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一步步的攻占我的心防,意图让我越发厌恶东凌,厌恶玉华。”安心轻吐了一口浊气,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还有我说的更详细点吗?”
闻言,玄凌面色大变,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去,身形几乎不稳,清俊的容颜上带着点点清晰可循的痛楚,唇瓣嗡动着。
“你和玄璃明知道族主的所作所为,却偏偏瞒着我,任由我掉入那个你们提前设计好的圈套中,看着我一步步的陷入疯狂,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玄凌,你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却独独不怜惜我,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暗地里也指引着我往十八层地狱一层层的往下掉落,玄凌,这些东西?怎么衡量?”安心面无表情,眼眶内满满的都是滔天的冰冷之色,字字诛心,直指玄凌肺腑。
玉华凝视着安心冰冷毫无温度的娇颜,浅浅的蹙了蹙眉,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用力揉了揉安心的鬓发,把她好好的整齐发髻顿时揉的乱七八糟。
安心偏头瞪了他一眼,脸上的冰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不满,嘟囔了一句,“你干什么?”
“你的另一面爷看够了,你最好不要在表现出来。”玉华收回了手,面色淡而凉的看着一脸沉痛之色死死盯着安心的玄凌,凤眸闪过一道晦暗。
安心哦了一声,脸上的寒凉面具顿时被她毫不留情的打破,眉眼带笑,嘴角轻勾。
玄凌只觉他的心似乎在慢慢的坍塌,碎末混合着鲜血在他身体里肆掠,不管是以前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她,还是后来性子大变,无情无义的她,何曾有过这般的小鸟依人?仅仅因为玉华的一句话,连半丝犹豫都没有就听从。
她爱玉华已经如此深了么?深到旁人一丝机会都没有,深到对他的话唯命是从,不管是好是坏?
玉华见玄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清凉的眸光微闪,眼底漫上一丝得意的笑。
他的女人,自然得听他的。
“玉华,你说我能嫁给你吗?”安心旁若无人的苦着脸问道。
“为什么不能?”玉华同样忽视着玄凌的存在,闲闲的看了安心一眼,“怎么?你想反悔?”
“老皇帝容不下我。”安心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
“有爷在,容不下也得容下。”玉华抬手帮安心散落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眸子眯起,意有所指的道,“再说,只要你不嫁入玄族,皇上是不会容不下你的。”
“可是老皇帝是间接杀害娘亲的侩子手,我不想见到他。”安心朝玉华眨眨眼,声音却带着数不尽的苦涩和恨意。
玉华嘴角微勾,很是配合的蹙眉,声音透着苦恼,“不然你跟爷去轮回海?那里没有皇上的人,远离三国纷争,是爷的地盘,爷保证你去了后,会乐不思蜀的。”
“咦,这个法子好。”安心双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显然很是赞同玉华的提议,咧着嘴道,“乐的像吱吱那样么?”
吱吱?想到吱吱,安心面色一沉,眼中的欢喜顿时褪去,猛地转头看向玄凌。
玄凌面色已经恢复往日的清淡,眸光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见安心朝他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淡淡道,“玄凌还以为圣女沉醉在玉华描绘的温柔乡中,忘了还有那为了圣女变成普通老鼠的圣兽呢。”
安心皱眉,她出玄族时,带了醉情阁的五个护法,吱吱因为未能完成圣兽的蜕变,身子虚弱,就是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兽,她是找刹血阁和幻影门报仇的,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始料未及的危险,遂打消了带吱吱一同出族的念头。
可娘亲没死,事情来了个惊天的大转折,她和玄凌也已经摊牌,彼此心思在对方面前没有一丝的掩饰,她再想以圣女的身份混进玄族,带出吱吱,怕是痴人说梦。
玄凌到底是玄族的人,一切自然以玄族的利益为先,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么大一个弱点的。
“吱吱是玄族圣兽的血脉,即使它曾经是我的虫物,但我脱离玄族,就还给你们吧。”不知过了多久,安心幽幽的道,温柔的捏了捏玉华紧绷的手掌,示意他不要担心。
吱吱她会救,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紧要的关头。
“脱离玄族?你传承的是玄族的血脉,用的武功是玄族的玄力,就连你的命也是父主给的,圣女,你凭什么脱离玄族?”玄凌眉宇间荡漾着浓浓的沉暗,嗤笑道。
“娘亲的死够不够抵挡这一切?千年灵芝和定灵珠我会还给你,娘亲的命你怎么还给我?玄凌,你又凭什么质问我?族主那个老东西借刀杀人,妄图称霸天下,我就是他挥出的第一把刀么?我又凭什么要心甘情愿的给他利用?做他那杀人不见血的罪魁祸首?挑起战端的罪名我背,大仁大义的美名你拿,最后看着玄族一统河山,睥睨天下,你是觉得我有多傻才看不透当中的弯弯绕绕?”安心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刺骨寒冰,面上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玉华看了安心一眼,抿了抿唇。
“你从哪里断定素姨的死是父主所为?天下皆知,锦绣公主死在流寇山匪手中,而消息灵通的,对其中过程了解甚深的人都明白是东凌皇容不下你嫁入玄族,才会出手杀了素姨。”闻言,玄凌再次退后了几步,飘飞的衣摆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淡淡的光影。
“看来老东西什么都没告诉你了?玄凌,你看事通透,无人能及,你是故意看不清楚,还是不想看清楚?其实事实摆在眼前,昭然若揭,细细一想,就可发现不少疑点,我深陷黑暗中,当局者迷,一时间有所忽略也在情理之中,而你这个旁观者就没有发现一点端倪?”安心忽然觉得很累,脑袋靠在玉华的肩膀上,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体上,眸光飘渺似云烟,声音几近无声。
玉华如玉的指尖抚上安心的脸颊,带着能让人放松的温滑触感,点点跳跃。
安心转眸对他莞尔一笑,本就握紧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力道。
玄凌面色忽幻忽灭,眸光明暗不定,唇瓣紧抿成线,须臾,他阴暗的眸光破碎出一抹死寂,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昏暗起来,仿佛漫天的灰色都在将席卷,“玄英死了,我带了一万多人马在唐门的埋伏下所剩无几,此次出族,玄族的五万多人可以说是尽皆折损,这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安心毫不拖泥带水的点头承认,“除了玄英在情天幻海阵中自作主张的闯阵,其他的都是我的布置,是我让玉华杀了玄英,也是我派人把你的行踪都透漏给你唐门,让他们实现做好准备,好一网打尽!”
“包括我么?”玄凌惨然一笑,眸中被浓的化不开的绝望所代替,消瘦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你不是活着么?”安心答非所问,唐门纵使暗器和毒药冠绝武林,但玄凌玄力何等强大,岂能轻易就会摆手?即使唐门倾巢而出,玄凌或许不能抱住其他人的性命,但自保脱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活着?玄璃生死不知,五万人一去不复返,我回族后,父主会怎么惩罚我?你果然狠心,不念及一点父主施以援手的情意,想必从出族的那一刻,你就没打算让这五万人活着回去吧?”玄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安心,第一次看向安心的眼神不是暖融融的关心,而是彻骨冰寒的冷意,直透骨髓。
“没错,可惜老东西只给我五万人马,要是他在大方一些,给个十万八万的,我会更开心。”安心脸上带着残酷的微笑,毫不怜惜的在玄凌心口补上一刀,“至于你,算是跳脱这局棋外的异数,我没料到你会来,并且一直跟在我身后,如果不是因为你,崖底下我不会伤了玉华,情天幻海阵中为了不引起你的怀疑和警惕,我再次险些杀了他,你可知,我当时心有多痛?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心爱之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残忍,老东西为了他的千秋霸业,害的母女天人永隔,有青人不能相守,还要互相折磨,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最后一句话,安心几乎是吼出来的。
“傻女人,爷都说了,哪怕你一剑杀了爷,爷也不会怨你。”玉华不顾及玄凌的存在,附身在她额头上落在浅浅的一吻,轻言细语的道。
只要他爱她,她爱他,其余的伤害都是过往云烟,都不重要。
安心勉强的扬唇笑了笑,她何其有幸,能遇到玉华,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两人才能心贴心的携手并肩,共同谱写专属于他们的盛世荣华。
“父主的责任你就要强压在我身上吗?安心,你何其残忍?”玄凌声音沉痛的道,换了称呼,不再是圣女,而是她的名字。
这也是间接的与她划清界限,从此就是敌对的阵营,势不两立。
“你终于承认了是你父主的责任吗?”安心看向玄凌布满痛苦的眼眸中,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沉声道。
“桃花源记的下半段是什么?”沉默良久后,玄凌黑漆漆的眸子看不见任何的颜色,声音也不复方才的苦楚和晦涩,淡淡的看着安心,话锋一转道。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安心心下一叹,玄凌向往的就是与世隔绝的桃源生活,可是时不与他,他终究生在了玄族,且玄族有流传数千年的志向,就是为了统一八荒六合,马踏天下,生在这样的族群中,他想完全的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处世人找不到的桃花源该有多好?”玄凌眼中泛上了一抹恍惚,似喃喃自语,又似说给安心听。
“桃花源就在每个人的心中,若有心,天天处处是净土,人心个个是佛心,玄族避世数千年,可却不肯独守着那一处安宁祥和的土地,偏偏想踏入这脏污嘈杂的万丈红尘中。”安心闭上了眼睛,清淡的声音顺着凉凉的晚风吹入玄凌的耳中。
“是啊,时也,命也,既然身不由己,就只能随波逐流。”玄凌收回落在安心脸上的视线,敛了眸中神色,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只有前行,再无退路。
不等安心说话,玄凌目光看向一望无垠的浓浓天色天幕,自顾自的开口道,“父母生育之恩大于天,即使我不愿与玄族为伍,但只要父主所吩咐,玄凌莫敢不从。”顿了顿,他再次看向安心,无表情的道,“从今以后,你我就是敌人了,往日知己之情,朋友之义,都烟消云散!”
知己这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玉华蹙了蹙眉,没说话。
“好。”安心嗓音有些微的嘶哑,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能干涉玄凌的选择,她也没有立场干涉,只能接受。
即使她十分不愿。
“要隔袍断义吗?”安心扯出了一抹极为难看的笑意。
“不用,君子之交淡如水,割袍断义只是表面的形式。”玄凌脊背立得笔直,负手站在原地不动,眸光是凉的惊人的冰冷,瞳孔上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碎冰,带着千古不化的冷凝淡淡的看着安心,“安心,你说要换人履行婚约的时候,我是真的欢喜,即使我不知何时让你走进了我的心,即使我一直知道你心中只有玉华,即使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玄族,玄璃和我放在心上,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你,到头来,失了自己魂,丢了自己的心,被你伤的体无完肤,可我却不怪你。”
“爷的女人魅力无限,能得玄凌少主喜欢也是一种荣幸。”玉华脸色清凉的接话道。
玄凌淡淡一笑,这一刻的他,像是洗尽铅华呈素姿的完美璞玉,清逸绝伦,首次展现了他不曾外泄的内敛锋芒,如宝剑出鞘,冷冽逼人,又像被乌云笼罩的明月,照射出独一无二的光明,眉眼所散发出的华彩比之玄璃更甚三分,安心心下一沉,隐隐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玄凌径自道,“其实我ti内出生时所带的玄力并不弱于玄璃,只是我天生不喜权利,不管父主如何对我灌输权势的好处,我都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的执迷与那些在他眼中玩物丧志的东西,父主见我铁了心不理会玄族的事务,才迫不得已选择了玄璃为下一任的继承人。”
安心与玉华对视一眼,齐齐挑了挑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玄凌轻声说着安心念过的诗,声音虚无缥缈,转瞬就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我听到这首诗时,以为你和我志趣相同,想着以后的日子能与你一起对月念诗,风飘雪月,即使是知己,也此生无憾了。”
玄凌像是在与安心做最后告别似的,不似昔日的少言寡语,也不在意二人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道,“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走到了敌对的尽头,你说的故事中,有个是伯牙绝弦的典故,唯一的知己变成了敌人,那我追求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落,玄凌看着安心,一双凤目中的波光似乎凝固了一般,一字一句的吐口,“从今以后,我不再是玄凌,而是玄族的少主,会秉承祖辈的遗志,光复玄族,你我,就是敌人!”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景色顿时一变,打斗声也涌尽了三人的耳中。
安心定睛一看,无形的空气墙片片碎裂,风扬与二十八星宿正在和一群黑衣劲装的人交手。
“世子,阵法被破。”风扬的声音响起。
“无碍。”玉华瞥了玄凌一眼。
“玄凌,我和玉华在这里,你现在动手,就不怕有来无回么?”安心刻意忽略心中的酸涩,朋友来之不易,知己更是难求,若不是族主从中作梗,她就算与玄璃退婚,但也不会闹到如今无法收拾的局面。
“玉世子重伤未愈,你剧毒刚解,而本少主玄力圆满,拭目以待!”玄凌从善如流的改了自谓,话落,他手心中的金光灿烂夺目。
“原来你在我面前,都不曾拿出真正的实力。”安心感受着他金光中蕴含的威力,眸光微沉,冷声道。
“玄力对以前的我来说,只是防身,可有可无的东西。”玄凌淡淡道。
“那就试试。”安心身形一闪,手中白金色的光芒同样大盛,两人在瞬间就对了一掌,随后各自后退。
只是,安心退了三步,而玄凌身子踉跄,堪堪退了半步。
天差地别,可见玄凌玄力之强盛,全力出手之下,比之玄璃更胜一筹。
“父主认定了你是圣女,你就必须是圣女。”玄凌手掌的金光被打出,朝安心的面门急速的飞来。
安心制止了玉华想要出手的动作,给他使了一个放心的神色,玄力和三重锁所融合的金光夹杂着乳白色形成一团实质的光芒从手心溢出,飞向半空,与玄凌的金光对上,僵持不下。
玄凌手掌操控着金光的进攻,同时,丹田内的玄力外放,以无形的攻势席上安心的脖颈。
安心咬牙,玄力就要外泄,猛地玉华挡住她眼前,袖子轻轻一挥,肉眼看不见的玄力顿时被扫了回去。
“不止是玄力能外放,玄族多年隐蔽在深山老林中,已是孤陋寡闻了。”玉华察觉到玄凌眼中的惊愕,浅浅一笑,道。
“那又如何,玄力超乎一切修炼的功法,玉世子能挡住本少主的玄力,无非是轮回海的特殊秘法罢了,换了一个人,本少主可不认为有这个本事。”玄凌眸内的惊讶褪去,目光平静无波,不再与安心进行拉锯战,身形连连晃动,不到眨眼的时间就闪到了她的面前。
安心眼色一沉,又是一掌,十足十的力道对上,两人俱是闷哼一声,随即齐齐拔地而起,飞上百米高空,金光在夜色中,分外的耀眼炫目。
玉华抬眸望向无垠的天空,视线追随在安心的身影上,看着她气势如虹,即使在玄力不如玄凌的情况下,也是得心应手,分毫不显败势,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笑。
他的女人,如何是温室中的娇弱花朵?她本该就是真正的凤凰,翱翔九天,叱咤风云。
风扬被天幕中的璀璨金光吸引了注意力,手中的软剑随意着挥动着,但整个精神力却已经聚焦到天空中交战的圈子中。
眼神赞叹着注视着两道缠绕的身影,不管拳脚功夫的近战,比拼玄力的拉锯战,安心都游刃有余,即使稍显不敌,但她却屡出奇招,身上的暗器数不胜数,如毫毛细小的银针时不时的射出,半点也没有暗箭伤人的觉悟。
“快些解决,不出片刻,南云的大批军队就会赶到。”玉华收回投向空中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心不在焉,纷纷关注安心战况的二十八星宿和风扬,声音微沉。
风扬与二十八星宿顿时心神一凛,拉回心绪,集中注意力对付玄族的黑衣人。
二十八星宿在江湖上享誉盛名,全力以赴出手自然非同凡响,不到半刻钟,黑衣人就死伤大半。
此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两道纠缠的身影霎时被分开,金光乍然消失,玉华足尖一点,朝空中飞去,接住那道坠下的人影,抱在怀中,随即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玄凌在空中稳定住身形,捂住心口处,落在地上,冲击余波太过强烈,脚步不稳,几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你夫人是不是很厉害?”安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竭力克制住翻滚的气血,手臂环绕着玉华的脖颈,眼中盛满得意,仿佛一个等待邀功夸奖的孩子。
“等你何时不再受伤,就很厉害了。”玉华目光定在安心唇角的血丝上,有些后悔方才为何没有出手。
“要想成长,必须要无止境的历练,需要以强劲的对手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况且,我对玄力的理解,没有玄凌那么深刻,这次和他交手,受益匪浅。”安心对自己的受伤不以为然,这三个月,她几乎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两遭,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如今还不是好好的躺在他怀里了?可见,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命硬的很,阎王爷也不敢惹她。
玉华不置可否,想着下次定不会让她单独面对,再也不理会她的破借口来阻止自己。
玄凌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液沾染上地面,转瞬就与灰尘泥土混合,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下颌的血迹。
抬眸看着被玉华抱着的安心,淡淡道,“难怪玄璃说圣女喜欢使阴招,今日本少主算是见识到了。”
“不管什么招,能取胜就是好招,出其不意才是真正的有备无患。”安心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既然是敌人,她就不会手软。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早就在前世一次任务中她就领会的融会贯通了。
“赶在南云皇的人之前离开。”玉华扔下一句话,抱着安心足尖轻点,身形如烟的划过浓浓的夜色黑幕,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二十八星宿和风扬见主子离开,也不约而同的闪身跟随。
------题外话------
紧赶慢赶终于赶出来的,哈哈,大笑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