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曹化淳
突然间他想起了朱吾说过,“天众帮”已迁到了“天星”附近,那么到“天星”附近跑一趟,就是他看不见“天众帮”的人,“天众帮”的人也一定看得见他。
一念及此,他马上转身又往城外走去。
他打算尽快地赶到“天星”去。
哪知刚到城门口,迎面来个人拦住了他,这个人是个矮矮胖胖的挺白净的中年人,一身生意人打扮,肩上还背了个包袱,身后有个年轻壮汉子挑着两口大木箱。
他拦住韩川便道:“请问尊驾可是姓韩?”
韩川心里一跳道:“不错,阁下是……”
那矮胖白净中年人赔笑说道:“我有个兄弟姓朱,前些日子到皇都来,不知道尊驾看见他没有。”
韩川马上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心想:可真巧,正想找他们的,人就到了……当即说道:“阁下问的是朱吾?”
那矮胖白净中年人道:“还有潘玉跟金奎。”错不了,是“天众帮”的。
韩川道:“我请他三位送几个朋友往别处去了,现在有件事我正要到‘天星’去找朋友帮忙去。”
那矮胖白净中年人忙道:“我们一家人差不多都来了,人手够多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韩川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阁下要住到哪儿去?”
那矮胖白净中年人道:“还没一定,我是头一个进城的,而且刚到。”
韩川道:“那就到我那儿去吧,我那儿很宽敞,请跟我来。”他沿着城墙往东行去。
那矮胖白净中年人应声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打扰了。”带着那挑箱年轻壮汉跟了上去。
韩川住东走,一口气走出了近百丈才停了步,他停身处是东城报儿一片树林前,这地方远离人家,两边不临城门,很荒凉。
韩川道:“刚才听宋大哥说,贵帮的人手差不多都来了。”
宋清道:“是的,帮主亲率五位堂主,十位护法,廿个内外各堂巡察,加上帮主身边六龙之四还有众弟兄,差不要有七八十人。”看来“天众帮”是精锐尽出了,有了这批生力军,何坚不摧,何敌不克!
韩川精神为之一振道:“贵帮主何时可到?”
宋清道:“七八十人走在一处太以显眼,所以帮主把人手分成了五批,帮主走在量后一批。恐怕要等上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到。”
韩川道:“贵帮这次精锐尽出到皇都来是……”
宋清道:“有消息说宁远总兵陈贺缟素发丧,率兵人关为复仇,帮主以为少侠这时候一定需要人手,所以亲率帮中的人手到皇都来听候差遣。”
韩川道:“不敢当,贵帮主可真是及时雨,我所以要到‘天星’去找贵帮调借人手,就是为这件事,现在有贵帮主亲率这么多位高手为助,一旦陈贺大军入关,里应外合定能诛杀冥神宫,逐这班贼寇出皇都。”
宋清道:“那还要仰仗少侠神威。”
韩川道:“宋大哥客气了,自我进入江湖以来,仰仗贵帮鼎力的地方很多,也使贵帮损失了不少英才,一想起来我心里就难过……”
宋清道:“少侠不必这样,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江湖哪一个是长命百岁的,弟兄们牺牲得壮烈,这就够了,相信他们泉下有知,每一个人都会引以为荣。”
韩川目光往那两口箱子上扫了一下,有意移转了话题,道:“这两口箱子里是……”
宋清道:“兵刃,后头还有,带在身上不方便,只有这样运进城来。”
韩川点点头,道:“的确,带着兵刃进城确实不方便,只让他们看破一个,抄出一样,就别想顺利进城了。”
顿了顿道:“贵帮人手进城之后,可曾约有见面的地方?”
宋清道:“帮主交待过了,无论后几批的弟兄能不能顺利进城,日头偏西时大家伙在右安门内南下洼的‘慈悲庵’前碰头,不见不散。”
韩川微一点头道:“那好,我现在还有别的事,不等贵帮主了,到时候我再赶到‘慈悲庵’跟贵帮主见面,贵帮主到了之后请代我致意一声,告辞。”他一抱拳,转身而去。
现在帮手有了,接下来的事就是找文不值跟李慧儿了。
文不值跟李慧儿折回城里的时候,日头已经快偏西了,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多。
走着,李慧儿道:“文老,咱们究竟要上哪儿去?”
文不值道:“找川儿啊。”李慧儿道:“咱们又怎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上哪儿找啊?”
文不值道:“姑娘,瞧你说的,咱们要知道他在哪儿,不就用不着找了么?”
李慧儿皱眉说道:“像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别急,姑娘。”文不值道:“只要他没离开‘皇都城’,咱们总会找到他的,说不定咱们走着走着会碰见他……”就在这时候,李慧儿的两道目光忽然往前一直。
文不值心知她必是看见了什么,话锋一顿,忙跟着望了过去,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蓝色人影一闪没入了一条胡同里,他收回目光道:“姑娘,是……”
李慧儿道:“这个穿蓝衣的人看起来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文不值是老江湖了,他当即问道:“他看见咱们了么?”
李慧儿微一点头道:“看见了,他一看见咱们神情似乎震动了一下,然后头一低就躲进了那条胡同里。”
文不值道:“那就没错了,你是在哪儿见过他,而且他准不是什么好路数,要不然他不会一见你就跑。”
李慧儿美目猛地一睁道:“文老,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四个‘锦衣卫’中的那一个!”
文不值目光一凝,道:“是么,姑娘没看错么?”
李慧儿眉宇间腾起懔人的煞气,道:“还是文老您那句不是什么好路数提醒了我,天虽然快黑了,可是离这么近我看得很清楚,没错,是那四个‘锦衣卫’中的那一个,要不然他怎么看见我就跑。”
文不值道:“足见他是做贼心虚,咱们找他去,说不定从他身上可以追出曹化淳那阉……”突然改口说道:“姑娘跟我来。”他转身进了身左一条胡同。
李慧儿闪身跟丁进去,遭:“文老,咱们……”
文不值道:“姑娘,这一套你没我行,看我的吧。”这条胡同里还有小胡同,说着话他当先往右折去,脚下突然间加快了,直往前扑去。
李慧儿紧跟着在他身后扑了过去。
两个人刚进来的这条胡同,跟适才那蓝衣人躲进去的那条胡同之间只隔着十几家店面,文不值身法何等快速,只一个起落便到了这条小胡同跟那条胡同的相接处,文不值只能收势停身,先凝神听了听,然后贴着墙缓缓探出头去,突然,他一怔。
李慧儿跟在他身后,一见他神情有异,忙道:“怎么了,文老?”
文不值转过头来道:“我不信他兔崽子能快过咱们去。”李慧儿急忙探出头去两边看了看,她看见了,整条胡同寂静空荡,哪有半个人影。
她一跺脚道:“他跑了。”
文不值摇摇头道:“不,我敢说他还在这条胡同里。”
李慧儿两眼一睁道:“您是说……”
文不值道:“姑娘,你看过这条胡同有多么长了么?”
李慧儿道:“这条胡同长短至少要在廿丈以上。”
文不值道:“这就是了,一个人轻功再好,一个起落间也不过三丈上下,这条胡同要让他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至少得七个起落,要按时间算咱们绕到这儿来截他这工夫,他顶多跑了一半儿,咱们怎么会看不见他?”
李慧儿道:“您这么说他必是跟咱们一样拐了弯儿。”
文不值道:“可能,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回了窝,进了洞。”
李慧儿道:“我明白了,您是说他可能住在这儿。”
文不值微一点头道:“不错。”李慧儿道:“他要是住在这儿,那可就难找他了。”
文不值摇摇头道:“我宁愿他住在这儿,‘皇都城’里我熟得很,胡同接胡同,胡同套胡同,要想在胡同里找个人,那可是不容易。”
李慧儿道:“咱们不知道他进了哪一家。找他又谈何容易?”
文不值摇头说道:“这情形有两种可能,咱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幢……”他忽然住口不言。
这时候李慧儿也听见了外头晌起了一阵极其轻微,也相当急促的步履声,急道:“文老是……”
文不值以指压唇,示意她噤声,然后说道:“听步履声是往那头走的,让我看看。”
他贴着墙缓缓探出头去,只一眼立即把头缩了回来,道:“老天爷帮忙,他兔崽子刚才进去那条胡同准是条死胡同。”李慧儿双眉一扬,闪身就要往外扑。
文不值一把拉住了她道:“与其追他不如截他,跟我来,姑娘。”他拉着李慧儿折回了适才那条胡同,进那条胡同往右拐,两个起落之后又往右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腾身一掠便到了这条小胡同口。
那轻微急促的步履声从外头右边传了过来。
文不值一咧嘴道:“正好,除非他长了翅膀,要不然他绝跑不掉。”容得那步履声近了胡同口,他一施眼色跟李慧儿双双窜了出去。
迎面来个白白净净,四十岁上下的蓝衣人,他脸色陡然一变,转身就跑。
文不值哈哈一笑遭:“来不及,朋友。”只见他瘦小身躯一转,他已赶过了那蓝衣人,往胡同中间一站,拦住了那蓝衣人的去路。
那蓝衣人陡然又是一惊,旋即他沉哼一声挥起一掌冲文不值当胸攻了过去。
文不值咧嘴一笑道:“八成儿你看我是个槽老头儿好对付,你错了,朋友,我这身骨头比年轻人都硬。”
他抬掌迎了上去。
两掌结实,砰然一声,文不值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那蓝衣人却闷哼一声垂下手臂跑踉退了四五步。
文不值冲他一咧嘴道:“我没骗你吧,我这身骨头是不是比年轻人还硬些。”那蓝衣人脸发白,左胳膊垂着,想是受了文不值掌力反震震伤了,只听他沉声说道:
“京城里现在虽然已经乱得没了王法,可是像你们这样在胡同里公然拦路打劫……”
文不值“哈”地一声道:“你倒会给人扣大帽子啊,这话你别冲着我说……”抬手往他身后指了指,道:“冲你身后那位姑娘说去。”
那蓝衣人想转身,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没动,道:“反正你们俩是一伙的,跟谁说都一样。”
文不值摇摇头,道:“算了,阁下,明人眼里别说假话,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放明白点儿,曹化淳现在在哪儿?”
那蓝衣人道:“曹化真?谁是曹化真?”
文不值道:“还曹化假呢,你倒挺会装羊的啊,李阁主朝廷柱石,国之干城,活活被你们害死,到现在你还这样儿,你们还算不算是人……”一句话勾起了李慧儿积压在心中多日的悲痛与仇恨,只听她怒叱一声人已到了蓝衣人身后。她那里玉手一扬,蓝衣人已冲前几步砰然声爬了下去。
他正好爬在文不值跟前,文不值毫不客气,看准了他翻过身要往外逃那一刹那间,抬脚踩在了他胸口之上,道:“姑娘,他既然那么忠心耿耿就成全他吧,好在这时候正值兵荒马乱,胡同里死个人跟死条狗差不多……”
他脚下用了劲儿,道:“虽然杀十个百个你也抵不过李阁主一条命,可是看着你七窍冒血死在我脚下,我心里多少会舒服点儿。”他这一用劲不得了,蓝衣人的一张脸马上涨得通红,看样子文不值脚下要再力加几分,他非来个七窍冒血不可。
蝼蚁尚且偷生,人哪有不惜生命的?
只听他道:“慢点儿,慢点儿,我说,我说。”
文不值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他一口唾沫吐了下去,道:“要不是当着李姑娘,我非把你祖宗八代骂翻了个儿不可,说!”他脚下松了一松。
蓝衣人连喘了几口气,望着李慧儿道:“李姑娘,曹公公害李阁主的事儿,我事先并不知情……”
李慧儿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
那蓝衣人道:“我是等到过了‘元武城’,冥神宫的黄衣剑手拦路劫了李阁主之后才知道的!”
李慧儿道:“你是‘锦衣卫’是不是?”
那蓝衣人道:“是的。”
李慧儿道:“你身为‘锦衣卫’,既然知道了曹化淳的阴谋,为什么还容他回皇都……”
那蓝衣人道:“当时曹化淳身边还有同党,我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李慧儿道:“我相信你这说法,承认你这理由,那么曹化淳回到皇都之后,你为什么不告发他?”
十先锋跟两名白衣人愣在当场。
文不值目光环扫一下,咧咧嘴笑道:“小子们,现在还打不打了?”十先锋跟那两个白衣人都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够窘的!
文不值得理不饶人,接着说道:“告诉你们,下回要打人之前,先把招子睁大些,别打了爷爷辈儿的再磕头,来不及,懂么?”他借机会占便宜。
十先锋心里不痛快,可却没一个敢吭气儿,只因为他们眼前站的是难惹难缠的“穷神”文不值。
“对了,”文不值眨眨老眼又道:“这样才对,少逞能,少说话,岂不闻,是非之因多开口,灾祸之因强出头……”
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从庙里传了出来,震得入耳鼓嗡嗡响:“那么你到这儿来又为什么?”黄金豹在公孙奇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两道冷电般锐利目光直逼文不值。
文不值一咧嘴,道:“乖乖,说句话用那么大劲儿,姓海的,这叫见面礼么?”
黄金豹洒脱异常地走下庙门口石阶,道:“文不值,几年不见,你越活越年轻了。”
“怎么,”文不值两眼一翻道:“看不顺眼呀,那容易,你尊称我一声爷我不就显老了么。”黄金豹淡然一笑道:“文不值,没想到你这张老嘴也越来越厉害了……”话锋-顿,冲十先锋摆手说道:“你们到庙四周给我站着去,等文不值走了再撤回来。”十先锋恭应一声,疾掠而去。
文不值心里一跳,道:“姓黄的,你这是干什么?”
黄金豹道:“贼不空手,你老儿鬼心眼儿多,我不能不防着点儿。”
文不值冷笑一声道:“好啊,姓海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狗眼瞧人低了,我姓蒙的穷是穷了点儿,可是我一身骨头硬,也向来清清白白的,你那些破家当我姓蒙的还没放在眼里……”
黄金豹道:“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防着点儿好!”
“好吧,”文不值一点头道:“你防吧,我拿你没办法,财大气粗,这年头儿有钱的王八都大三辈儿。谁叫我姓文的穷,话咱们说在前头,你不是防着了么,万一要是真丢了点儿什么可别赖我。”
黄金豹道:“少装疯卖傻了,你突如其来地住我这儿撞。是为了什么,说吧?”。
文不值道:“这倒干脆,只是,就在这儿说么?”黄金豹道:“就在这儿吧,开门揖盗这种事儿我黄某人不干。”
文不值摇摇头道:“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他一边说话一边留神庙里的动静,黄金豹跟公孙奇出来有一会儿,庙里并没什么动静,而且他也明白姑娘李慧儿是盲大师的得意弟子,一身所学几乎跟他不相上下,凭“黄金帮”黄金豹以下这些人还难不住她。
他心里松了些,道:“好吧,就在这儿吧,姓黄的,我是来瞧瞧,黄金帮上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宫殿不住,为什么你跑到这儿来住在这么一座破庙里了。”
黄金豹道:“这是我的事儿,五湖四海,三山五岳任我邀游,我爱住哪儿住哪儿,你管不着。”
文不值看了他一眼,一咧嘴道:“别是你瞧厌了后宫那成行的粉黛,看破了红尘,想出家当和尚吧,要是这样你别忘了知会我一声,我好驾一叶小舟到黄金帮接收去。”
黄金豹脸色微沉,道:“文不值,你要是再没正经,可别怪我翻脸把你赶下山去。”文不值摇摇头,啧啧有声道:“你听听,好大的度量啊。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肚里都能撑船,怎么你这个豹爷肚里连句话都容不下。”
黄金豹冷然一伸手道:“来人,取八宝钢枪来。”文不值忙摇手说道:“别,别,我的豹爷,算我姓文的怕你,成不?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你钢枪碰一下……”
黄金豹收回手冷冷说道:“那就给我说正经的。”
“行,行,”文不值道:“胳膊粗的是大爷,我这就说,我这就说……”忽然抬手抓抓头,窘迫异常地咧嘴一笑道:“说起来怪难为情的,这是尴尬事儿,不说嘛你逼我,不说我也白跑了这一趟,只好-五一十照实说了……”顿了顿道:“我的豹爷,是这样儿的,我那破地儿待不住了,人穷肚子瘪,我这一百零一套破衣裳挡不了寒,长年冻得我直发硬,听说如今天下群雄并起,策马共同逐鹿中原,我灵机一动想跑出来发发国难财,好好儿地捞上一票,谁知道他们都长了一对狗眼,我这付模样到哪儿哪儿不要,到哪儿哪儿掩鼻,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有了收获,至今我还跟个孤魂野鬼似的抖着两条腿到处跑,搬着指头数数,当今有数的这几个之中数你最有成就,我嘛只有厚着这张老脸跑到这儿来求你赏份差事,赏碗饭吃,求你看在多年的朋友老交情份上收留收留,我姓蒙的永不忘你的大恩大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真难为了他。
静静听毕,黄金豹淡然问道:“你道完了么?”
文不值道:“算是说完了,我这是长话短说,人要走了霉运连肚子都欺负你,饿得咕咕直叫哪来得力气说话。”说着说着他简直要软了下去。
黄金豹冷笑一声道:“你真行,文不值,有朝一日你要是粉墨登了场,准能红透半边天,刚才还挺有劲儿的,怎么一转眼工夫就饿得这个样儿。”
文不值苦着脸道:“我的豹爷啊,你那里知道刚才我是硬撑的。”黄金豹道:“那你何妨多撑一会儿?”
文不值道:“我也想多撑会儿,奈何我这个身子不争气。”
黄金豹目光一凝,道:“你说到哪儿哪儿不要你?”
“要是有哪儿要了我,我会像今天这样儿么?”
黄金豹道:“你不是替朱明卖命么?”文不值一怔道:“谁说的?”
黄金豹道:“我说的,前些日子闯天王寺助那姓韩的小子逃脱的不就是你么?”
文不值又复一怔道:“你看见我了么?”
黄金豹冷冷一笑道:“何用看见你,我一听说就知道是你这位‘穷神’了。”
文不值苦笑‘声道:“穷神,我可真穷得快成神了,老黄啊,你就别将我了,说起来你也许不信,那天闯’天工寺‘的确是我,可是我是想在那姓韩的小于面前讨讨好,让他赏我份差事,不瞒你说,我那时候正走投无路,只要有钱挣,有饭吃,跟谁卖命我都干,哪知那姓韩的小子是块死木头,点都点不透,没赏份差事倒还罢了,连声谢都没有,居然还怪我坏了他的事,气得我混身打哆嗦,一跺脚就走了。”
黄金豹道:“真是这样么”
“哎哟,我的豹爷,”文不值道:“正是求人的时候我会骗你么,那不是跟我自己过不去么,我可以赌咒,我要是骗了你管叫我……”
黄金豹冷冷一笑摆手说道:“行了,你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对你,我招不起,惹不起,我这座庙太小,也容不下你这位大神,你请吧。”话落,他转身往庙里行去。
蓝衣人道:“那时候皇都到处是曹化淳的同党,我找谁告发他,又叫我相信哪一个啊。”
“胡说,”李慧儿叱道:“当时皇都虽然奸佞成群,可是赤胆忠心的文武仍然比他们多。”
蓝衣人苦着脸道:“姑娘啊,赤胆忠心的文武大臣有什么用,皇上对曹化淳宠信有加,皇都的,人都叫他二皇上,谁说的话皇上也听不进去,不但扳不倒曹化淳而且准会赔上一条命去。”顿了顿又接着说:“姑娘请想想,在这种情形下我一个小小的棉衣卫有几个胆子敢告发他?”李慧儿听得神情不由一黠,她知道这蓝衣人说得是实情实话,她在宫里跟安平公主做过伴儿,曹化淳博皇上的宠信到什么程度她自然清楚。
她沉默了一下道:“那么现在曹化淳已经没有那么硬的靠山了,现在你总可以告发他了吧。”
蓝衣人道:“我还正要告诉姑娘他住在哪儿,刚才我只是想让姑娘知道我并不是他们一伙儿……”
李慧儿道:“你听着,不管你是不是曾经跟曹化淳同流合污,陷害忠良,只你现在把曹化淳的所在告诉我,我就饶你不死!”
蓝衣人忙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文不值道:“别卸(谢)了,再卸就零散了,说吧,曹化淳他现在缩在哪个洞里?”
蓝衣人道:“他现在住在’什刹海,南岸……”文不值道:“什刹海南岸,不在皇城里!”
蓝衣人道:“曹化淳自己明白,现在有不少忠义之士在找他,他料想-般人一定会以为他住在皇城里,所以他没敢往皇城里住。”
文不值点点头道:“他倒是挺机灵的,他住在‘什刹诲’什么地方?”
蓝衣人道:“不难找……”李慧儿突然说道:“文老,何如让他带咱们去。”
文不值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省得找错了人家打草惊了蛇,就这么办,站起来吧。”他收回了脚,蓝衣人翻身站了起来。
文不值抬手一指点在他腰跟上。
蓝衣人一怔道:“您老这是……?”
文不值道:“我不能不防着你点儿,你是个练家子,我点的是哪一处穴道你知道,是不?
走吧,只能找着曹化淳,我马上为你解穴!”蓝衣入神情一黯,低头走去。
蓝衣人带着文不值跟李慧儿到了“什刹海”南岸。
这时候日头已然偏了西,只见宅院处处,炊烟四起:
蓝衣人往前指厂指道:“曹化淳的住处就在前头。”李慧儿道:“在哪儿?”
蓝衣人道:“姑娘请随着我的手指看,那儿有座石牌坊,石牌坊东边那座小四合院就是。”
李慧儿循他所指望去,前面近百丈处有座石牌坊,只那么一座,一眼就可看见,在石牌坊东的确有座小四合院,只是那座小四合院里相当陈旧残破,谁看见谁都会说那是个破落户。
这时候文不值也看见了,他道:“曹化淳会住哪儿?”
蓝衣人道:“您老不知道,破烂的东西不招眼,曹化淳是个聪明人,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想到他住在这儿,其实您看见的只是外表,您再到里头看看去,豪华极了。”
文不值“哦”地一声道:“是么?”
蓝衣人道:“您老现在自然不会相信,等您老进去看过之后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文不值笑笑说道:“人家都是驴粪球儿外面光,只有这曹化淳跟人家不一样,曹化淳有人护着么?”
蓝衣人道:“有,有他当日任职‘锦衣卫’的几个死党,还有冥神宫派的十几廿个黄衣剑手。”
文不值“哦”地一声道:“没想到冥神宫还挺看重他挺照顾他的,狡兔死,走狗烹,历数至今,曹化淳恐怕是相当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