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他回来了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直到张兰准备行装,带着平平马上到乡下支教的时候,清明才抽空回来。他实在太忙了了,研究室的工作没黑没白的,让他脱不开身。他业务能力强,是导师的得力助手,哪里都离不开他。
张兰的事情发生后,他曾向导师请假,可是敬业的导师不准假,责备他用心不转,精力不投入,怎么成为科学道路上的殉道者?清明酷爱自己的专业,听着导师充满爱意的训斥,心里感动又惭愧。可想到家里出了大事,虽然具体情况不知道,但为了张兰,他还是坚持着赶回来了。
因为在事业的关键时期被叫回来了,清明的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些气。他坐在火车上,只感到心烦意乱,搞不清张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给他创造一个安静的后院?现在后院起火,让他怎么往前冲?她就不能省点儿油?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怨气越大了,想起当年研究所下属单位的老大爷说的,张兰不是一个好妻子。现在看来,她做朋友可以,做妻子确实不行。想想看,自从和她结婚至今,她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没有一件事情是平顺的。她一直搅扰着他的工作,确实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
他心里烦躁,思忖别人家的光景怎么就那么安宁幸福呢?不论是他的单位还是现在就学的清华大学,许多院士为了科研工作废寝忘食,他们的妻子不也在默默地付出吗?也没有听见出什么事情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听说有个院士为了研究工作,母亲病危也没有回去,大家都为之感动涕零呢。
而现在,清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到这么一个妻子呢?听说她工作上出了事故。又是工作,那是个多大的事情呢?清明想不通一个芝麻大的小学工作,有什么麻烦可以让他赶回去?
想起上次张兰为了节破公开课,就闹得茶饭无思,哭哭啼啼,他就郁闷。她就不能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吗?好像干了多大的事情似的,弄得心力交瘁,比国家领导还忙还费心耗力。没有本事工作,就不要工作了呗,呆在家里给我带孩子,当个全职太太,让我向前冲,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多好啊!他赌气地想着,就有了让张兰辞职回家的想法。
走下火车,清明风尘仆仆坐出租车回到他们的小区。张兰的事情沸沸扬扬,小区的一些住户都知道了。他们看见清明,一些闲人就神秘兮兮地告诉了他详细情况。叙述中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让清明听得脸色大变。
人的思维和理解力是不同的,男人的思维更奇特,有时也更不搭题。清明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有了先入为主否定张兰的想法。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年轻科学家的头脑反应的不是张兰受惩罚锻炼的事情,而是事故的发生是由“送花”引起,他一下怒火万丈了。
他愤怒地想到:谁给她送花了?还这么张扬?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男的?是朋友还是家长?如果是家长,有这么大的手笔,相熟的家长中就是小高壮的爸爸了。他这么张扬地给张兰送花,用意何在?显示他何清明“绿帽子”戴定了?
“合理推测”着,他心里恨得发抖:这两个混蛋,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呢?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无耻地送花传情,那么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呢?
他突然心灰意冷,心里思忖: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打拼,在实验室里傻用功,饿了舍不得出去吃顿饭,就着开水啃干馒头,连口茶都舍不得喝。你倒好,蹲在家里找男人取乐,败坏我的名誉,真是可恶,真是恶习不改啊!想想过去张兰的经历,和多少个男人好过呢?吴刚、王新民、孟勇……等等。哦,你还当着我的面和孟勇亲嘴呢。你到底背着我还干了些什么?
你到底爱我吗,心里有我吗?既然这样这样闲不住,我就放你一码,给你自由,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你远走高飞,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跟谁就跟谁,谁离不开谁啊!这样想着,他的心就硬了。
和小区的“闲话婆”聊完天,清明踏上了自家的楼梯。上到最后一个台阶,他停顿了半饷,抬起疲惫的手指,按下了门铃。
曾几何时?他为自己精心铸就的这个“安乐窝”自豪,但是现在一切都变成虚幻的了。什么为了孩子,什么买房子搞好经济条件,一起都是假的,怎么也拢不住她不安分的桃花心。他思索着,心在流泪,但是脸上却古怪地笑了,是那种放弃一切的世界上最沉痛的笑。
门开了,张兰出现在门口。一霎时,清明在惊呆中心里升起一抹疼惜:这还是她么?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她头发凌乱,面目憔悴,看着人的眼神痴呆呆的,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灵性和朝气。她现在盯着清明,眼光迷茫,好像认出了他,又好像没有认出他。
清明看着她,平静地问:“还好吗?”并没有去抚慰她,眼光掠过张兰的头顶在向屋子里面看着,寻找着什么。
没有见到期望的人,他惊讶地问道:“平平呢?”
张兰没动,泪水汩汩而下。一个月来,精神已经混沌的她由于清明熟悉的一声“还好吗?”让她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多想扑过去抱住他,大声喊道:清明,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还年轻,多么希望你能拉我一把。这里的人都抛弃了我,我的生命中只剩下你了。你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我离不开你啊。你不拉我一把,我可真的要死了。
她这样想着,眼神渴望地看着清明。可是行动上却不敢扑过去,她知道情况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很久以来,她就知道清明不喜欢她这样做了,嫌她烦琐。他忙,对她的工作不感兴趣,认为是“小打小闹”,提不上台面。他只希望她安静工作,带好孩子,不要打搅他就行。现在事与愿违,她不但要打扰他,而且闯了大祸。这,怎么向他交代呢?她又羞愧又恐怖,简直无地自容了。
而且一刹那间,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了她猜测的正确性。清明没有像过去一样,关心地对她问长问短,却首先提起了孩子,而且口气那么阴沉,充满着怀疑,似乎不放心她带孩子。
思索着,张兰的心一下冷到了冰谷。她又一次深刻地发现:她是孤立的,无助的。什么患难丈夫?什么“携子之手,与汝同老”的誓言,都是面子上的粉饰物,骗骗自己和别人罢了。不是么,很久以来,他就对她的苦恼就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在他的眼里,她的工作不过是哄孩子罢了,和保姆的性质是差不多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还处理不好?也太无能了吧。
他要展翅高飞,要挣脱生活附加给他的束缚和锁链,让他们再也不要绊住他的脚。这些束缚和锁链,其中就包括她张兰。而她,完全帮不上他的忙了,失去了曾经的作用,成了名副其实的历史废品,该淘汰了。
想到这里,长久以来压迫在心头的自卑感和挫败感压垮了张兰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清明了,她落伍了,成了秦香莲。
她轻轻擦拭了一下泪水,轻轻地说:“他在卧室里睡觉。”说着用手一指,又补充道:“他睡醒后我们就要到乡下锻炼去了。”她说着低下头。
清明心里有气,冷淡地点点头说:“这件事后面谈,能让我进去喝口水吗?刚下火车,累坏了。”
张兰连忙让开路,让他进去。清明边向进走边问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怎么就摊到了你的头上?”
他进了屋子,放下行礼,从热水瓶中倒了杯水,坐下边喝边说:“告诉我详细情况,怎么回事呢?”
张兰嗫嚅 说不出话来。她的“渎职”经过以及后面发生的噩梦般的事情,她脆弱的神经都经不起回顾了,一想起就眼冒金星,头脑发晕,感到意识在渐渐地模糊,要么陷入混沌,要么思维混乱得想大喊大叫地和清明厮打一番,发泄出她心中的痛苦和愤懑。她实在要崩溃了,精神紧张到了极限,聪明的人最好不要挑战这个极限。
头昏脑胀中,破碎的理智提醒张兰要保持清醒,千万不能倒下,她还有平平这个精神的最后支柱他在睡觉,千万不能打扰他。一个月了,她精神恍惚,不知道饥饿,常常忘了做饭,孩子也饥一顿饱一顿的,瘦小多病,模样和过去胖乎乎的可爱相大不一样了:小帅哥变成了蔫黄瓜。
想起这些,眼泪又在张兰的眼中打转。她觉得自己成了罪人,对不起孩子,让他跟着她受苦了,再也不忍心大喊大叫地吓坏他了。
于是她低声说:“没什么,都过去了。我犯了错误,受到了惩罚,要到乡下接受锻炼。”
“孩子怎么办?你刚才说要带到乡下去?”清明冷淡地问。
“是”张兰迟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