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情非得已
话说王母走后，辛夷独自一人在观音像前站了许久，直到左脚发麻抽搐，她才蓦地惊醒，方知自己身在何处。
彷佛是有些累了，她缓缓蹲下身来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脚，沉默无言间，忽然便有了流泪的冲动。她双手掩着脸，双肩轻轻抽动，便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指缝间汹涌淌出，彷佛永无尽头。
紫霄闻讯寻来时，看见的便是女子背对自己蹲在地上掩面哭得无声无息的场景，心口某处忽然就狠狠抽痛了一下。
眼底浮上一层雾气，他紧握双拳，哑声唤：“辛夷。”
女子背脊一僵，整个人都震了震，彷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很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身笑道：“紫，紫霄，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故作坚强地微笑，紫霄心中说不出来的心疼，他缓缓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心，柔声道：“傻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若非我一路寻来，你还预备自己在这里蹲多久？”
辛夷不说话，只是仰头望着他扬唇微笑，那笑靥越来越深，眸光明亮而灿然，却分明有如琉璃般明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她仍旧笑着，神情倔强，眸光却凄然而无助。
脆弱而敏感，倔强而坚强，这样一个矛盾的辛夷，看着实在是让人着恼，却又令人如此心疼。
紫霄一句话不说，直接用力将她拥入了怀中扣紧，低低喘气间，似无奈似心疼道：“辛夷，我不要你逞强辛苦，我要你每天都能无忧无虑地微笑。假若有什么难事，你只管告诉我，让我替你去背替你去扛，不要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我会心疼，我会难过，你知不知道？”
辛夷闭目流泪，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她猛地点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紫霄，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心疼，我一直都知道。”
紫霄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这样任性？为什么让我这么的担心你？辛夷，你可知看你流泪，比让人拿刀捅我的心口更让我难过？”
才止住的泪水又汹涌流出，辛夷缓缓抬手抱住了男子的腰身，难得放低姿态道：“紫霄，对不起。我又任性了，我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紫霄眼眶红红的，彷佛是要沁出血来，他压抑地低吼：“不要说对不起，辛夷，永远都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会让我感觉离你很远很远，彷佛我要失去你那般难过，我……”
男子未完的话被惊愕地咽回了肚子里，他怔怔地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如此苍白而美丽。而此刻，她竟在主动吻自己，如此热切而深情，彷佛是想将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透过这一个深吻来表达。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紫霄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手紧紧搂住女子柔软的腰肢，以一种更热烈而霸道的方式回吻她，倾注所有的深情与疼惜。
这一吻，整整迟了一千三百年。
紫霄曾无数次想，假若当年他不那么被动骄傲，能放下架子去挽留，会否辛夷当初不会那样决绝地离开自己，会否他们之间早已换了另外一种结局？
然而这些如果再也没有答案，因为时光不能倒流，但此刻他至少可以把握当下，把握住近在咫尺的爱情。
假若，这真的是爱情的话。
在这个深吻终结之后，紫霄温柔地将辛夷圈在自己怀中，感慨道：“辛夷，即便到了这一刻，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总是在担心在怀疑，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你会陪我走到哪一个路口？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陪我到天长地久？辛夷，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我，陪我一起走到白发齐眉？”
这样卑微而深情的一番话，让辛夷听得热泪盈眶。她将头紧紧贴向男子的胸口，听着他胸腔内传来的心跳声是如此的沉稳而有力，忽然便觉得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了可停泊的避风港。
“傻瓜，我就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约定终身，你还担心什么呢？难道说，时至今日你仍旧信不过我么？”
紫霄生怕她误会，连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或许，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在乎你了，太在意这段感情，所以才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乱想。辛夷，你千万不要误会，也不要生气，我当然是深信你的。”
听到他这样说，辛夷心念一动，忽然便有了主意，遂顺着他的话道：“哦，你说这话可是出自真心？你对我，真的是深信不疑？”
紫霄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动情道：“当然是出自真心。我从来不撒谎，尤其不会对你撒谎。”
辛夷便点一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我正好有一件事要你答应我。”
紫霄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道：“是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一定会答应你。”
辛夷抬头，神色认真而诚恳，“我或许要离开玉山一趟一段时日，去为瑶姬取得云梦泽草。只是，你不能陪着我一起去，也不要问我要做什么。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等我回来。紫霄，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能做到？”
紫霄下意识地就要反对，但想着自己事先已经答应了她，不由得有些后悔，遂温言劝道：“辛夷，这些我自然都能答应你，只是要我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而无动于衷，我实在是做不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共生死共进退的么？你若要轻身犯险，则必定是我陪你。假若你孤身前去，则将我置于怎样不仁不义的境地呢？”
辛夷眉眼蕴柔，绽唇灿若春花，眸光专注道：“不能陪我，不是你不仁不义，而是此事情非得已。个中有些不得已的苦衷，我此刻尚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紫霄，只要你信我，则前路再凶险艰难，我亦将一无所惧。紫霄，你信我么？”
她这样说，分明是不给紫霄半分拒绝的余地，紫霄又能再反驳什么呢？
于是，紫霄无奈地叹息，揽住她的肩头道：“信，这世间我只信你。哪怕你要骗我，我也仍旧会信你。因我对你的爱，早已刻入骨髓，不能自抑。”
可是辛夷，你会骗我么？
这一句，藏在紫霄心底百转千回，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