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所谓情深

天界之中，迎来送往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但真心却极难得。

辛夷卧病多时，难得有人如此真心关怀，不由心中感动：“多谢你了，这半年来我病得浑浑噩噩，几乎要对这个世间绝望。若非师尊和紫霄费心医治我，只怕我早已撑不下去。”

“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北冥语气急促，随即彷佛意识到了些什么，不由放缓语气道：“你眼下病着，忧思过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切勿不能因此生出轻生的念头来。须知在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在意你、真心关怀你。倘若你自轻性命，岂不伤了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心？”

说着，他悄悄给若华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帮腔。

若华当即跟着道：“是啊，辛夷姐姐，你不过是身子虚弱，又不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何至于你生出轻生的念头来？亏得此处没有外人，回头若教王母听见，仔细好一顿说你。”

想着那个画面，辛夷当即头疼起来，求饶道：“好妹妹，我错了，你们可千万别把我的玩笑话当真。若让师尊知道我说过这样的话，只怕就没个安宁了。”

若华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温柔道：“若要我们保密也不是不行，只须你从此安心静养，快快好起来。莫说保守一个秘密，便是天大的难事，我们也能答应你。仙君，你说是不是？”

这套说辞，却是她一早就和辛夷串通好的了，只因她担心北冥为人太过淡漠，会拒绝帮手。但现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这些私心里的低喃，北冥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他不过朗声道：“不错，只要你安心养病，早日好起来，我们自然什么都肯答应你。”

辛夷便侧首一笑，目光之中满是促狭：“哦，果真什么都肯答应我么？要你得罪天庭权贵，你也肯？”

北冥颔首，默然如夜的黑眸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只要你开口，纵然是得罪了满庭权贵，又有何不可？”

为了你，我愿与天下人为敌。

这一句，却只能化作一声轻叹萦绕心底，成为一个永恒的缄默。

但即便如此，辛夷仍旧感动不已，眼眶微热道：“我，我竟值得你如此么？北冥，我从未想过，你待朋友竟是如此真诚的。”

北冥暗自苦笑，心中默念：我并非待人人皆如此，这份好，独予你一人而已。

而若华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连忙插嘴一句道：“好了，姐姐，你们若要这般婆婆妈妈地谢来谢去，只怕谢到猴年马月也谢不完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商量着如何促成瑶姬姐姐的婚事。”

北冥似乎有些吃惊，“什么，此事竟与瑶华公主有关？”

为着怕他回绝，若华当时只说的是辛夷打算为重华仙君与仙界另一位大有身份的女子牵线搭桥，却从未说过那名大有身份的女子是谁。眼下，北冥乍然听闻，也难怪要吃惊了。

见若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辛夷便明白了几分，随即失笑道：“看来，是若华这丫头未将一切原由明白告知啊。不错，此番我邀你前来，便是要设法为重华和瑶姬二人做媒。只是重华的脾性你多少也了解，那厮眼高于顶，只怕轻易不肯点头。”

最初的错愕过后，北冥很快恢复了素常的淡定，问道：“你与重华一向交好，此事你也曾私下去探过他的口风没有，结果如何？”

辛夷无奈摇了摇头，“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没问，就断然回绝了，而且当时很是生气。但此事背后却也大有别情，重华羽化升仙之前，和瑶姬在下界原是有一段情缘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暂时分开。便不说别的，这些年明里暗里，瑶姬为了他修行升仙一事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眼下他莅临仙君尊位，却忘却前尘，而瑶姬独自一人在暗处黯然神伤，我身为他二人的好友，实在是于心不忍。”

北冥不过哦了一声，转眸定在她脸上，问：“那么，你打算如何帮他们？”

“按着先前的计划，我原是打算与紫霄共赴缥缈仙岛，为瑶姬取来云梦泽草的。再请若华设法借来她们北海龙宫的定魂珠，合此二者助瑶姬施行造梦术，为重华恢复前世的记忆，也好玉成一段美好姻缘。但眼下，我只怕是去不成缥缈仙岛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轻声一叹。

北冥便问：“那么，你是希望我代替你到缥缈仙岛去盗取云梦泽草么？”

辛夷很快否定：“不，缥缈仙岛之行太过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为我去冒险。”

她说得又快又急，一时彷佛耗费了太多气力，伏在榻上只是轻轻喘息。

而北冥一向冷若冰霜的心田微微一暖，柔缓了声音问：“你别急，有什么话，尽可慢慢说就是。”

辛夷正是气息不稳时，但却仍旧抬头断断续续道：“我，我如何能不急？你这样耿直的性子，我若不说得坚决些，只怕你真要为了我去犯傻了。瑶姬，瑶姬她固然是我的好姐妹，但你亦是我视若知己的好友，我又如何能不担心你？”

北冥眸光微闪，心内早已是波涛起伏，语气却极平淡道：“傻女子，我这样大的人了，难道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急缓，至于做出那般不要命的傻事来么？你也忒小瞧我了，倒是你，病得这样重，该多保重自身才是。”

若华已在辛夷的身畔蹲下，眼眶微红道：“辛夷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不是嘱咐过你很多遍了么，不能着急，不能忧思过重。你瞧你，没一句听进去的，非要急死我们才甘心么？”

而北冥彷佛忽然想起些什么，忙对站在辛夷身畔的凝碧道：“快，给你家玄女服下一颗本君的九转心丹，此药专治心虚气喘，是最有效不过的。”

凝碧哦了一声，连忙倒出一颗喂到辛夷口中，又接过卷碧递来的温水给她喝下，柔声问：“玄女，玄女可好些了么？”

辛夷闭眸好半晌没说话，缓缓才睁开眼睛笑道：“果然是好东西，往日我一旦犯病便疼得半天缓不过来，如今一服下你送来的丹药，却是纾解了不少痛楚。”

北冥满脸欣慰之色，“果真么？那我回头再送一些来。”

殊不知此药炼制极为不易，所需的药材皆十分珍稀，他费了千余年的时间才搜集齐全，又耗费一千年才能炼制这一小瓶，眼下已全给了她。如今再想要，却是极为不易的了。但眼见此药对她病情有益，他竟是想也不想地就许下了承诺，浑然不顾个中艰辛。

所谓情深，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