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暧昧,惊喜
落落还想跟他斗几句嘴皮子呢,突然就看到了贺兰明优有些阴郁的脸色,不由暗哂,这个人,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怎么能转眼间就变得忧郁了呢。
“公主,在下是来向您道别的。”贺兰明优轻声地说道,眉宇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噢,贵使要回国了吗?”落落明知故问,虽说是来提亲,可这使臣呆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大离朝当然不好开口赶人,可这使臣也实在是脸皮厚了些,在落落还是个无名人氏的时候,贺兰明优就已经将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折腾了个半死,这会说要走了,估计大家伙都得拍手叫好了吧。
贺兰明优半天没有说话,本来不以为意的落落突然觉得气氛就有些奇怪了,便抬头去看贺兰明优,才发现他竟已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公主,希望你我再见面时,你,不是阏氏,你是你,而我依旧会在这里,等你看到我!”
落落大为惊讶,他说的话也十分拗口,刚开始还没太明白,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贺兰明优却已经抬腿走人落落。
哎,这人什么意思啊,落落心里十分不喜,说话说的这样晦涩,似乎又有些暧昧,这让落落不太适应,这家伙,不会忘了自己嫁过去就是他的继母了吧?
落落懒得去胡思乱想,目前来看,还是自己的嫁妆最为重要,实在不行的时候也得有钱有粮才能想辙不是吗?
皇后被废,德妃晋位为皇贵妃,虽然婉拒了皇上要立她为后的想法,但是,落落认为德妃却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此刻就算被立后,也很可能是皇帝的一时歉意而已,而不被立后,则会让皇上感念自己的大度顾大局,再说了,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皇帝百年之后,德妃自然而然就是太后了,那皇后的名分要与不要没有太大的意义。德妃能想通这一点,而且将事情做的这样漂亮,倒真的是让落落刮目相看了。受益更大的是丽嫔,虽然落落并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竟能在这样紧张的时期还能混进养心殿,混到皇上身边,但是,她相信,以丽嫔的心思,做到这点也并不是很难。好在她也不过是为自己某个出路罢了,晋位为贵妃,又得了皇上的青眼,相信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的。
落落的嫁期在璃珠之后,璃珠和落落的嫁妆的操办,皇上明面上是都指给了皇贵妃去操办,但落落那头还有太后的心意,还有皇上想要补偿她的心意,嫁妆自然是不可限量。
但璃珠这边就要差的远了,有个获罪的生母和长兄,虽然公主封号没有被废,但也明显在帝前是失了欢心的了。皇宫里的人惯会踩低逢高的,皇贵妃既要统领后宫事务,又要帮助两位公主置办嫁妆,自然有些时候就有些顾不过来,因此,璃珠与宫人与皇贵妃自然也就有了些口角,然而这样的口角传到皇上嘴里,只能让皇上对璃珠更加厌了几分。
在皇帝的示意下,太后择了九月二十,送大公主璃珠出阁。日子定得仓促,照以前皇后娘娘给璃珠的嫁妆承诺自然是差的很远,而璃珠自从见过皇后一面之后,冷静异常,不哭不闹,似乎连精气神都被皇后带走了一般,对这桩婚事,既不喜悦,也不见有多讨厌。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被人任意拉着线,随便去哪或者东南西北哪里都好。
这样的璃珠,让落落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事出反常即为妖,落落在璃珠出阁前三天去宜兰宫里看璃珠,璃珠坐在月洞窗前,望着窗户外头的枝叶,一动不动,听见宫女报说四公主来了,也无动于衷,既不起身,也不说话。倒让那宫女十分尴尬,忙上前请了落落坐下,又去给落落上茶。
落落见旁边实在没人了,这才轻声说道,“大姐姐何故如此?莫非要亲者痛,仇者快不成?”
本来毫无反应的璃珠这才转过脸来,死死地盯着落落,半晌才问道,那嗓子却是完全哑的,“四妹妹是亲者还是仇者?”
落落摇头,“老实说,大姐姐,我承认,我既非你的亲者,自然也不想当你的仇者,只不过看不过去罢了,大姐姐到底是想惩罚自己还是想惩罚您的母亲或是哥哥?”
璃珠听她提到原皇后和大皇子,顿时没能屏住,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落落却接着打击道,“这本是你母亲和哥哥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的宽赦了,你还如此任性,岂不是要叫冷宫里的母亲伤怀,让流放路上的哥哥心痛吗?既然你不能改变他们的现状,那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快乐地生活下去,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感恩,大姐姐,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来劝你了,何去何从,你该想清楚了!”说罢,放下手中给她添箱的首饰匣子,转身便要离开。
“四妹妹!”璃珠一声呼唤,带有几分顿悟和感激还有决绝,落落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璃珠,“四妹妹,我知道该怎么做,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放弃心中的仇恨不太可能,但我会尽量记着你的话,好好活下去的。”
落落心里明白,自己的简单的劝解并不能让璃珠完全放下心结,但是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做到了,也不妄和她姐妹血亲一场吧,至于以后的路,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三日之后,大公主璃珠大婚,虽然皇室刚刚经过一场血腥洗牌,但婚事还是热闹喜庆地布置了,璃珠一身大红喜服,在殿前听皇上和皇贵妃训导时,还是非常和顺的,没有再使性子耍脾气,也让一旁观礼的太后和皇室宗亲都松了口气。
尽管璃珠是下嫁江南,但该有的排场皇上还是给足了这个长女足够的面子,十里红妆,送到运河边,大红装饰的喜船也是浩浩荡荡往江南开去,落落和璃玉璃月一道将璃珠送到了正华门,这才返身回去。
落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又是自己一个人过惯了冷静清幽的生活,因此也并不觉得怎么样,璃玉到底大一些,又心思深沉,也没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有璃月,是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哭得眼睛都肿了,到底是小女孩心性,还没体会到生活的残忍。
皇后被废,德妃上位,品级还在华贵妃之上,华贵妃不满抱怨的同时,也自阿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与谋反那档子事沾什么边,所以,虽然对德妃的上位颇多怨言,但毕竟是没有皇子,也只好忍了。
璃珠的婚事过后,华贵妃就开始操心自己的两个女儿的亲事了,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家也都心里有数,华贵妃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说,只好在太后和皇贵妃那里唠叨,希望能给两个女儿也定下亲来。
但自古以来,公主的亲事又哪里是好定的,贵为金枝玉叶,自小是蜜水里泡大的,自然是有太多要求和条件的。皇贵妃给提了几家,都被华贵妃给否定了,慢慢的,皇贵妃的心也就淡了,眼看着落落的婚期越来越近,而璃玉和璃月的亲事还不知道在哪里,华贵妃这才真正地着急起来,无奈,皇贵妃不大愿意插手,就只好又求到了太后那里。
这些日子,落落一直跟在太后身边,闲暇时分给太后做点小点心、帮太后按摩什么的,也哄得太后十分高兴。
这日,华贵妃来的时候,落落正在给太后做头部的学位按摩,太后正享受着呢,被宫女的通传很是不高兴,但也还是挥手让落落停了下来,唤了华贵妃进了内殿。
华贵妃和太后见过礼,落落又和华贵妃见过礼,落落估计华贵妃就是要和太后说些体己话,便起身道恼,“落落今日给皇祖母作茯苓糕,贵妃娘娘稍坐,落落去催催就来。”
见落落如此有眼色,华贵妃点头谢过了,太后这才说道,“这孩子就是乖巧,不去操心自己的嫁妆,倒成天来伺候哀家这老婆子,你说怎么不招人疼呢。”太后这话既是夸了落落,同时又是对华贵妃的敲打,连落落这样婚期在即的都知道来孝敬太后,那两个要将婚事都寄托在太后身上的,反而不见人影,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落落自然是不好掺和这个的,便红了脸退了下去。华贵妃也有些脸红,两个女儿被她从小宠到大的,这些人情方面倒还真的是不如落落,于是便想着回去也得让嬷嬷开始好好教导了,总归以后是要做人家媳妇的,哪能像在宫里做公主这般自在了。
这边太后见华贵妃听懂了,便也不再说了,只问道,“你可是有事要求哀家啊?”
华贵妃连忙堆上笑,“可不是,就是那两个丫头的亲事,一来,也想托托您老人家的福,二来,您老人家眼光是极准的,您说好的人定是不错的,这么着就想求老祖宗,给玉儿和月儿也说个好人家吧,她们都比落落大些,如今落落的婚事都定了,明年她嫁了出去,反而是这两个姐姐还没说亲,我怕到时候人家笑话。”华贵妃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说起话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了。却不知正戳到太后的心窝里,大皇子的事还缠绕在她的心头,华贵妃就提出人家笑话的话来,听上去就像是在嘲笑大皇子和皇后一样。
太后便微微沉了脸,“事急从权,落落那是因为要和亲,所以才把婚事摆在前头,你若是不满意,便将玉儿送去和亲好了……”太后说道。华贵妃哪里还敢顶嘴了,连忙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做母亲的一番瞎操心罢了。”
太后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个你放心,玉而和月儿也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怎么也要替她们把关才是。”
华贵妃听了这句话,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多谢老祖宗了,这事还得老祖宗亲自看着,老祖宗说的人,定是那人才出众又德行出众的,这下,臣妾就能放心了。”
二人说到这,落落也端了白瓷的精致碟子走了进来,笑着向二人说道,“今儿作的茯苓糕是不太放糖的,请皇祖母和贵妃娘娘也尝尝,若是不好吃,落落下次再改进。”
落落将小块的点心放在更加精致的盘里,亲自呈到太后跟前,又呈了一碟递给了华贵妃,华贵妃尝了几口,赞道,“真是香甜可口呢,入口即化,真真适合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用呢。”
太后也细细地尝着,落落又亲自奉了老君眉上来,侍候着太后用了茶,这才问道,“皇祖母,这里头妹放糖霜,而是放了一点冰的糖,您可还吃的惯?”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好吃呢,好孩子,你可真是用心呢,这冰的糖的味道很好,比御膳房的作的好。”
落落高兴地追问,“真的吗?那落落以后就要尝试些多的类型,再给祖母做,只要祖母爱吃就好了。”
华贵妃也在一旁凑趣,“四公主真实心灵手巧,改日我让玉儿和月儿也来跟你学着点,女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都不会,你可不许藏着掖着的呢!”一番话说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娘娘您真是太过谦了,二姐姐的舞艺三姐姐的琴艺,都是无人能比的,哪里像您说的那样顽劣不堪了。落落会的也只不过是泡茶做小点心这样的小事了,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落落不软不硬的将话递了回去。
华贵妃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突然问道,“老祖宗,听说您娘家的侄孙萧毅也还未曾婚配?”
太后点头,“是呢,这孩子,他生母去的早,父亲又是个不大理事的,可不是叫耽误了说亲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华贵妃抿着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孩子好。又是您知根知底的,到底是比别人强些的。”
华贵妃的意思是什么,连落落都听懂了,更不要说太后了,太后细细想了想,倒也觉得还不错,萧毅是自己娘家的人,若是能尚了驸马,倒是亲上加亲了,只是不知道那孩子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一向又主意大,还是得跟他透个风的好,这么想着,太后便道,“哀家知道了,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吧。”
然而还不等太后去透风呢,北边前线告急,威远侯萧毅主动请缨,率领五万人马开赴北边的边境,抵御北戎的进犯。
太后也只得见了萧毅一面,还是他进宫去辞别太后的,落落因为连着几日都在太后身边,因此也一同见了萧毅。
落落已经是定了和亲的人,自然与萧毅也不用太过回避了,太后提起萧毅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要给他保亲时,萧毅也只是用一句“家国多事之秋,和谈成家?”给回了,看他的意思,如此大义凛然,太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嘱咐了几句便罢了。
遵了太后的意思,落落送了萧毅出来,一路上二人也并无太多话,落落也只不过是客套几句,什么保重自己,注意安全之类的。在前头走的萧毅突然一个顿住,跟在身后的自顾发呆的落落差点就要将自己的鼻子撞向萧毅的后背了,还好落落反映快,及时刹车,但嘴上也还是忍不住地质问,“哎,好好的走路,干嘛突然停下来,差点没刹住车!”
“什么?”萧毅回过身子来,不解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落落摸着自己的鼻子,一着急又说错时空的话了,“没什么,只是瞎嘟囔。”落落补充说道。
萧毅也不追究,只是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等我回来,我送你去缮善。”说完也不看落落,抬腿就走人了,而且这人还人高马大的,几步而已,就走的不见人影了。
剩落落呆在原地,傻傻地犯愣,什么意思?等我回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这么耳熟,似乎狗血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嘛,不过那也是用在即将分别的恋人身上的啊,自己和萧毅?哦,卖嘎的,什么跟什么啊!落落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一定是自己想歪了,对,就是歪了,难道自己堕落了,这么快就开始自恋起来了,这样不好,超级不好,还是清醒点,现实点吧。
落落拍拍自己的脸颊,在心里跟自己再次精神喊话之后,这才往回走,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也是无数的事情要忙,皇上自从那次宫廷巨变之后,身子便真的不好了起来,太子要忙国事,自然是无法床前时时刻刻尽孝,璃玉璃月被华贵妃逼着学规矩,学人请,学如何和大家族的亲人相处,也没时间常来探望。唯有落落,亲事已定,每日里闲得无事,便只好被太后叫去多陪陪皇上了。
这日,在皇上惯常呆的养心殿里,落落惊喜地见到了自己一直想见的人,一踏经内室,落落就看见了皇上身后立着的表情肃穆,即使是见到落落进来,脸上也没有半点神色变化的师傅连海。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师傅,师傅是皇宫太监侍卫的首领,平日里都是深入简出,除了护卫皇上,基本上不参与任何事情,因此,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和他手下的部门也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而皇上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驱使他们,其实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总统的私人保镖一样。
看见师傅,落落这才想起其实上次所谓的逼宫,大皇子他们是半点胜算都没有的,想想当时的场景,师傅都根本没有现身,没有出手,那就表明当时的情形并没有危险到哪里,想到这里,落落才往自己那个皇帝爹的脸上看去,苍白又有些蜡黄的脸色,极度消瘦的脸庞,深深皱着的眉头,落落不由怀疑,难道那天所谓的逼宫也只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局而已?
几步路的时间,落落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压抑住见到师傅的狂喜,落落沉稳地上前给皇上请过安,站好,准备静静聆听皇帝爹的训导。
想到这个局,落落自然就想到了,布局的皇帝爹自然是将局中的每个人都看了个清楚,那么,自己就还是不要多说话了,免得多说多错,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落落,你的暗器的功夫哪里学来的?”皇上淡淡地问道,丝毫没有吃惊,虽然是问句,但却没有多少询问的成分在里头,落落自是知道师傅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便只好尽量诚恳地答道,“是以前自己曾经救过一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在临死之前指点了一些,这套梅形镖也是他给的。”落落这个说法演练过无数遍的,说来自然是一点磕巴都没有的。
“哦?一个老太监?”皇上显然对这个老太监很感兴趣,“你知道他是谁吗?”又追问了一句。
落落不急不缓地答道,“他也没说太多的,只告诉我他姓常,其他的就都没有了,后来他又教给我一些简单的防身的暗器制作罢了。但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常公公了。”
皇上点点头,与身后的连海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落落这套话已经是和师傅排练好多遍了,这个常太监却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真有其人,其实就是师傅的上一任太监侍卫首领,后来因为什么事出宫的时候被仇家给灭口了。
这个人有出处,有背景,又有落落的佐证,皇上也就放松了对落落身手方面的询问。
“嗯,能得他指点,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了。”皇上点点头,看样子也并没有十分地苛责她的身手的事。
“你进宫时日尚短,身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去缮善的路千山万水,你一个人孤身上路,朕总是不大放心的,这位是连公公,他的身手可以护你周全,朕就将他赐到你身边,你看可好?”皇上淡淡地问道。
师傅来自己身边?这可是落落一直企盼着的呢,这样的好事,落落不想接着都难,但是想到自己这个皇帝爹的小心眼和多疑的性子,落落还是假装镇定孝顺,“父皇,这怎么可以?连公公是侍候您的,您身边更应多留几个这样的衷心的人,落落人微,应该不需要的。”
极诚恳,极动容,微微泛红的眼眶似乎在感念皇帝爹的恩德。落落这时看上去就是一个极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