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渔翁之利
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杜嫣很想问问他,对杭震宣誓的时候,可曾说过这句话?心底嘲笑,杜嫣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扶起胡安,满意地浅笑道:“胡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少爷会感念你的忠义,日后你会明白,跟着主子,将会是你这一辈子里最正确的选择。”
自然知道杜嫣说的是场面话,胡安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多谢主子栽培,日后还要姑娘多多提携才是。”
“胡公子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主子效力,自应是戮力同心的。”
裙子微微荡开涟漪一样轻微的幅度,有淡淡的幽香散发出来。杜嫣扶起胡安,缓步行至烛台前,“噗”地一声吹开火折子,点上蜡烛,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接下来,我的话,你听好了。”杜嫣坐回上座,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多了一分红袖楼众间谍姑娘领事的威严。
“是!”胡安一正。
“景裕皇后曾说过,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主子手里,不止封朗一条线。封朗、蒋衍、韩澹、罗乃、包括我和杭震,各有各的职务,经常是互不干涉的。这次,封朗和我的任务不同。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少爷做事,向来喜欢一环套一环的。封朗在前,做出我被苏家逼死、与苏家交恶的表象给金家看,为了把戏做真一点,没告诉封朗这是一出戏,毕竟要骗过金家并不容易,只是不想封朗演的过头些了。重伤投水的不是我,明白么?”
“原来如此。”胡安一叹,恍然大悟。
“不过这样也好,”杜嫣接着道,“省的我再白费口舌向你解释我的身份了。之后,你的任务就是与苏家交恶。苏府一个落魄的家族,得罪了北派鄢家,得罪了南派岭南,之后,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投靠北派金家,明白?”
“是!明白!”胡安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光明的前途,满面红光道。
“很好。”杜嫣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现在,你立刻招齐人手,送我出城。与苏府人交锋反目。”
“明······”胡安一顿,皱眉道,“姑娘,这只怕不行。公子交代胡某的另有事务,不如等明日如何?”
杜嫣不满意地蹙眉,“胡公子这是何意?据我所知,公子在涴州呆的时间不短了吧,早不做晚不做,偏偏在少爷交代你事情的时候要做?”
“不,姑娘误会了。”胡安急忙解释道,“实在是三公子今日才入城,不巧事情······”
“呵!”杜嫣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眼睛危险地一眯,“你的意思是,要先办了杭震的事情,再说主子的事儿?”
“不,小的不敢······”
“那你是何意?”杜嫣笑意微敛,声音一冷,带着压迫的气息袭来,“别忘了,你是对少爷表过忠心的,这么快就要反悔了么!”
“不是······”胡安一急,头上渗出热汗。
“不必多言!”杜嫣疾声打断,拍案而起,冷笑着站起来,侧身一让,“你不妨打开窗户来看看,苏府的人就盯在外面,可以试试,没有我发话,你们的人马,能不能走的出去?”
胡安一惊,“姑娘······”
杜嫣轻笑,抱臂道:“如果你没答应为少爷做事的话,大可以把我交给苏家人,大家各不相干。只是你答应了,我也把计划说给了你。所以,你要不就听我的,大家演一场戏,要不然,”杜嫣一顿,眼睛一挑似有流光荡漾,声音一慢,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满上胡安心头,“就是假戏真做了。”
杜嫣说着,走到蜡烛旁,优雅地拢袖执起小镊子,将蜡烛拨的亮了些,袖口的彩蝶翩飞,杜嫣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火苗,白皙的脸上被蒙了一层泛黄的光晕,好似古老画卷里走出的古韵悠然的美人。她浅笑着提醒道:“从我点上这根蜡烛、这间屋子亮起来开始,已经过去半柱香了,所以,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
涴州作为南北东西交通贸易的一个枢纽,一向是富饶繁荣的。已是入夜时分 ,街巷却越发热闹起来,一盏盏昏黄的油纸灯笼照亮一个个摊位,又有明亮的灯烛光从一扇扇雕花的窗户里飘出来,连成一条街的喧闹。
一轮月亮被云彩严严实实地遮挡,另一轮发出浅黄的光,朦朦胧胧地照出一片云彩薄薄的轮廓。
悄然间,“啪”地一声,一枚烟花突然在半空中绽开,黄中透绿的焰火拖着细长的尾巴一闪,在天上留下一缕极轻薄的烟,好似月光朦胧下的轻云。
“公子,表小姐发信号了。”
魏小五合上窗户,对杭离严肃道。
杭离微蹙着眉头,手上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佩。一袭简净的靛青色窄袖便服在淡黄的烛光下隐隐有暗沉的流光,衬的人越发显得清贵俊逸。
珃儿······她是什么时候把鱼符袋塞给他的?杭离想不明白,分开的时候,珃儿找他要了些银子,他把银囊给她。但是他是看着她拿出银子,系好口袋,但是为什么当下午买马的时候,钱袋里掉出了这个东西?
杭离也许永远不会明白,杜嫣身为间谍的一员,自然要十八般武艺精通的。比如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比如偷封书信、塞个“赃物”。一双手比寻常走江湖卖艺惯盗的还快上几分。便是鄢霁那般谨慎小心的人,也被杜嫣下过一次墨水茶,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脸色比那一碗茶水还黑。杜嫣后来的解释是:这是出师礼呀。你看,连您老也都中招了,证明我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青出于蓝,可以放心使用了不是?······
“公子,咱们该走了。”
“嗯。”杭离点点头,五官如雕刻的一般,薄唇抿成一条线,捏了捏拳头。珃儿,总会再找到你的。
当烟花升空的时候,城东八宝巷的一家清冷的客栈里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姑娘,人手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行动。”胡安推开房门,脸色凝重地站在门外,沉声说道。
杜嫣站在窗前,凝眸处,只见苍茫夜色下,檐宇重重,半空中一缕青烟缓缓飘散。凉风灌进广袖,慢悠悠地与碎发一起浮动在暗影里。心底一遍遍过滤着每一个环节,很好,杜嫣眼睛微眯,唇角一勾,“可以开始了。”
“是!”
······
是夜,虽同属南派的豪族,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岭南王府与苏府发生了第一场小规模的暴力冲突。岭南长公子杭震坐下第一大将胡安,与涴州土霸王苏氏家族发生剧烈摩擦。起因不明,简单交涉无果,胡安等人与六位苏府家丁发生肢体冲突。苏府六位家丁不敌,苏府大总管刘管家并涴州防御副使,率领苏府家丁与央中军驻涴州防御营二百余人包围八宝巷,胡安放出信号,顷刻调来刺客八十六人,并客栈之中人手,共计一百二十一人,与苏府众人展开紧张对峙。
子时初刻,对峙终于演变为一场中等规模的械斗,双方各执刀剑棍棒等杀伤性武器,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眼看事态激化,完全超出掌控,那位投靠祝家、寒门出身的知府大人,深更半夜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敲开了禁卫军第十二卫驻涴州分营点检的家门。
子时三刻,五百手持弓弩的禁卫军将八宝巷围了三层,同时知府夫人极不情愿地在夫君的劝说下连夜拜访苏府,不多时,知府大人也登门拜访苏大老爷。
次日清晨,两方人马终于在知府大人的劝说下结束对峙。但是代价也是惨重的——虽然双方都没有下死手,但不可避免地有四十多人受伤,其中重伤五人。
但是更为令胡安觉得惨重的是——杭离跑了!就在他把所有人手调集起来与苏府人对峙、被防御营、十二卫的人严密包围的时候,杭离出城了!胡安气得大骂,盯梢的人很冤枉:公子,二公子异动的时候小的们去通知你了呀,但是您和兄弟们被包围着,小的们进不去呀!二公子和魏公子的身手您又不是不知道,就凭小的几个,哪里拦得住?
胡安自我安慰,没关系,好在倾蝶姑娘说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圆满,鄢少爷会很满意的······
胡安心中的那位回京向鄢四少爷为他请功的倾蝶姑娘,此时正站在城外的柳树下,身上穿着一身利落地浅色男装,头发高高地束起,手执一柄折扇,好像一个游学的世家子弟。
杜嫣打开扇子,眯着眼睛遮住刺目的阳光。
事情十分顺利,如她所料,苏家人虽然并不如忌惮鄢家金家那样忌惮岭南,却也不敢真的与岭南结仇,下手还是有轻重的。这也更令胡安相信这是他与苏家演的一场戏,更加的卖力。
杜嫣摸出一根银针,挑破耳洞。微微的疼痛让她眉头一蹙,随即用白帕擦干净渗出的血滴。苏家到底怕在封朗离开之后出尔反尔追杀她的事情传到京城,至始至终没有向旁人说出她的下落。胡安得了她的叮嘱,反应过来之前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嗯,很好!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任他鄢霁暗线再长,耳目再多,她大不了扮成男人,不信他还能找到她!
接下来,去哪儿呢?杜嫣蹲下来,用银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自言自语道:“就看你的了,除了京城,你说了算!”
杜嫣手指一弹,“叮”地一声,银针上金芒一闪,在半空里勾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进圆圈里。针尖朝东,搭在一棵碧绿的小草上。杜嫣眼睛一眯,笑道:“好喽,就往东走了!”
------题外话------
那句话,湘晴是抄袭的啊,她是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