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玛丽或是苏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感到慌张,实际上她们虽然不确切的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却在私下里讨论过这种可能。斯派洛小姐尽管称不上举目无亲,但是实际上的境地却和这差不多。现在她虽然因为在财产上没有匮乏,而很难让人察觉到她可怜之处。但是和她有过一番长谈并因为成为朋友的玛丽不可能不为她感到忧心。
“或许布雷恩先生会去看望她。或许布雷恩夫人已经饶恕她了,愿意念在往日情分上接她回来过个圣诞节。或许……”
“或许斯派洛小姐已经不在意这些人了。玛丽你不能总是把猜测和希望混为一谈。斯派洛小姐根本不可能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和她的其他亲友重归于好。假使她们能重归于好的话,那么我根本不能想象她们当初为何会闹到其中一人远走他乡。”
“可是我们不该低估时间的力量。分离也许会让她的亲朋好友回忆起往日的友谊,会恍然大悟这个世上比金钱重要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人人都生来就有。”
“关于钱是不是那么重要这个问题,仅仅在你我之间就始终存在分歧。我想你还是不要以你个人的美好愿望来推测别人的想法。还是我来做个预测:斯派洛要是耐不住寂寞思念故土了,很有可能跑到浪博恩来。她离开英国时的交际圈如此狭窄,如果我们不算是她名列前茅的好朋友,那么我想她也没有什么真心可以称为朋友的人际关系了。”
苏在离圣诞节还有好一段时间之前就做了如此预测。如果没有家可以回去,那么去朋友家过节也是很让人高兴的选择。
听说有这么一封信,玛丽和苏都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简替海伦简单介绍了一下刚刚提到的那位小姐,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她不会住到家里来。布莱恩先生在打猎的季节的时候,提前到镇子上租定了一幢小屋子,是个短租,一直要租到元月之后。我想他在那时候就考虑到也许会在这时候派的上用场。布雷恩先生一向就是想得很周到的。”
玛丽打听了一下那到底是麦里屯上的哪一间房子。打听清楚之后,不由得觉得那个房子定得十分好。“是的,距离十分合宜。不管是她坐着马车来看望我们,或是我们慢慢散步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去拜访她,这两件事都会十分方便的。而且这个距离不会在节日里显得太近,不会让人在拜访的时候产生太过频繁的错觉。”
“而且那个屋子十分靠近镇上的舞厅。我想布雷恩选定那房子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了斯派洛小姐的社交需求,而非和我们增进友谊的需求。斯派洛小姐绝非是以和我们增进友谊为主要目标,才到这里来过节的。我觉得这个安排之中至少包含了两个人的谋划。我想布雷恩先生也许希望斯派洛小姐能在本国人中遇到心上人,希望他有义务和责任照顾的女孩子可以不再需要他的照顾。”
“……而斯派洛小姐,也许还是纯粹的希望能和表哥在舞会上多跳几次舞。”
“恩,这位小姐的爱慕之情倒真是出乎我预料的持久。我还以为她的眼界已经早早的改造了她的审美了呢。我还以为有钱的女孩子就不再会轻易放下身份去哄男孩子了……啊也对,这也算不上什么放下身份。布雷恩先生还是要比她要来的有钱的多。”
“这么说的话,你断定布雷恩先生也会来?”
“是的,我是这么猜的。兴许还会像以前一样,带着妹妹或是朋友,带着很多男男女女一道过来。如果他真的要带别的人一起来,我倒是十分希望他能把黑贝斯上校也带来。我依旧十分期待给伊莱扎制造更多机会,增添更多选择。我十分诚恳的希望他们排着队请伊莱扎跳舞。”
她们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在心里熟练的对话,另一面仍旧不显眼的参与简和海伦的亲切交谈。这两个人一边加深彼此的友谊,一边仍把她们揽在交谈的话题圈子里。
简不时向客人提及有关妹妹们的趣事,而海伦则是不是用带着一些深意的目光打量她们。海伦简直像是通过简之口重新认识了她们一般,她忍不住一直盯着她们看,好几次都打算开口,然而还是欲言又止了。
“我有点儿吃惊,有点惊讶自己几乎要把对她们的认识全部都换个新。我是说玛丽基蒂和莉迪亚她们。她们和我所知道的样子相差很多,我只觉得我对她们的优点知道的太少了。”海伦说道,“我其实没有见过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见识,所以简直有些无法想象眼前的事情……我是说多让人羡慕的亲密的六个姐妹啊。”
“五个。爱丽西亚是我们的表妹,是我们舅舅的大女儿。”
“哦是的,我差点忘了。她和你长了一双几乎一样的蓝眼睛,谁看到都会认为你们是亲姐妹,而非只是表姐妹。”
晚餐之前,医生又来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他认为可以许可病人下楼和大家一起吃个晚饭了。“看来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风寒病症。我不会认为是我的药水太奏效,我觉得是这位小姑娘的身体本身向来很健康,只是昨晚睡得有些迟了吧。我很高兴的告诉你们,她恢复得很快,和早上相比简直是两个模样,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把晚餐端上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需要注意一些,保持呼吸畅通,但是不要着凉,我想等到明后天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晚餐的时候,贝内特先生主动说起了斯派洛小姐将要拜访的事情,说得还要比简要来的详细。因为他觉得他若是主动一些,就能在轮到妻子表述喜悦之情的时候不会过于显得那么迫切而突兀。他带着几分难得的兴致说起朋友的表妹,转述了几句和朋友通信时获得的关于那位小姐近况的信息,他以为这是除了玛丽以外其他人都难以获得的更多的线索。然而这次他可错了,贝内特夫人可知道的更多,并且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一个适合的场合(就像是眼下晚餐的场合)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
除了从斯派洛小姐或是从她表哥的信件之外,还有一个人的信件能够更为详尽的说明近况,那便是海瑟薇小姐的来信。
也许贝内特夫人从自身教养来推测别人时,很难想象家庭教师居然也会写信给自己做女仆的朋友,甚至完全忽略了女仆也能认识很多字的可能性。但是有一次她的贴身侍女帮她梳妆时谈起了意大利时下流行的头饰。
外国人也会梳妆打扮,而且还常常打扮的别出心裁——这种常识被灌注到贝内特夫人的常识中,同时她也知道了斯派洛小姐最近的穿着习惯——她似乎已经意大利式了,她有了一股完全不同于伦敦的生活情趣。不同于英国少女的纯白朴素的色调,也没有陶醉于上流社会的蕾丝和轻纱,斯派洛小姐穿起了各种颜色鲜艳样子简单的丝缎裙子和骑装,长伴着她的是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灵缇。她还有一匹黑色闪电一般的猎马。
贝内特夫人甚为得意的谈论起那种光泽斐然的面料的色泽,几乎要把八大类词汇都用来加以形容。但是伊丽莎白却从母亲的说话中拣出了其他要点。
“她像男人那样参加打猎了吗?”
“打猎?哦喔喔,这一点……让我想一想。”贝内特夫人回忆不起女仆是不是说过这个词,“打猎?我不确定,孩子。我想她没有去打猎吧。丝缎的裙子要是被树枝和枯草挂住的话,那就是全毁了。而且我觉得意大利没有那么多鸟。”
“她去打猎了,艾瑞克(这是那条灵缇的名字)给她抓回来过两只兔子和三只鸟。”玛丽说道,苏则补充一句,“我想在国外打猎没有如此男性化。”
如果说布雷恩先生只是知道自己的表妹变得充满活力和自信,海瑟薇小姐只是知道自己的女主人拥有多彩的日常活动和日渐开阔的知识和眼界,那么玛丽和苏能从斯派洛小姐本人亲笔写就的书信里感受到什么呢?
那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了。
不管斯派洛小姐是不是出于自尊心,而在信中掩藏了某种痛苦——苏相信痛苦是始终存在的,但是信中所承载的快乐确是更加真实毋庸置疑的。从她逐渐开朗自信的笔调中,仍然可以读出她依旧觉得自己的表哥人格高尚,好得自己无法匹配。但是她已经完全不反对也不畏惧去争取自己配不上的美好事物了。
用苏的话来说,斯派洛小姐发了无数好人卡给布雷恩先生,却不是要拒绝他,而是要他不要再拒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