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再次遇袭
时间已是到了黄昏，远方的日挣扎着，努力着把最后的一抹灿烂映在云间大地，山风袭林而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像一团黄色的雾，在众人的身际懒懒的回旋转折。澄心原处不动的立在晚霞中，让人不禁从心里生出一股凄美的感触。
而此时牛蛋瞪着小海，小海看着雷霆，雷霆看着草鱼，草鱼盯着习二，习二却只是眉头紧锁，眯着眼睛只是紧紧的瞅着澄心不放。守阁僧人的只字片语，恰似一阵疾风骤雨般袭过他的脑际，对他而言，这样的言辞简直令人愕然惊惧，此时此刻，他竟凭空生出撑着整个天庭的不周山的一角隐隐已有了崩塌迹象的感受。
“这里并不是一个你们认为的世界，我见着它从生到有，由简至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它似乎是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很长很长，又或是短短的一瞬间。”澄心望在空处，他眼神迷离，口中声音细不可闻，似在跟众人道述，又像是自顾自的努力追忆。
“从第一刻有感知时起，这个世界还不是现在的模样，它显得林林总总，又一片混沌，光影和虚无充斥着整个空间，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它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那样的情形是短暂的，千万年转瞬即过，却又让你存在着，在虚空里活着，孤独着，疯狂着，无时无刻不想着结束却始终结束不了。”
“接着就是千丝万缕的线，它们五彩斑斓，曲折蜿蜒，像流水一样疯涨不休，美的简直令人窒息，那是我第一次幸福的流泪……”
“一切都快的让人无从分辨，万物被这些线条勾勒出各种形状，你可以看见时间在眼前奔腾不休，似乎永无止境，而一切原本说不出的事物似乎突然都被赋予了定义，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生生灭灭，反反复复，枯荣交替……”
澄心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探入虚空中缓缓抚动，他的表情中透出顺从、感慨、畏惧，似在赞叹着造物主的伟大，一会儿已是满面流泪，却又瞬即笑逐颜开，他面孔扭曲着，已几近疯狂。
“师父！”习二惊诧之余，适时的在旁轻轻喊道，这让澄心微微一怔，眼中的迷离渐渐散去，恢复了神智的他竟然满面皆是失望之色，却终于仰天长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众人都不敢打扰他，二胖奇怪的看看两旁，满脸的不解，浑不知道刚刚澄心说的是啥。
“后来呢？师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习二急急追问道。
澄心睁开眼，看了看习二又偏过脸去，他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后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用言语几乎无从表达，我只知道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转瞬之间就跑的没影，无论我伸手想要抓住什么，都会成为一堆灰烬。”
“终于有一天，世界突然慢了下来，我的身体化虚为实，所在已是少林，而那会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少林，我把一切所见所得全盘告知寺中僧侣，却无人肯信，但师父却终收我入门为徒，几十载后，我容颜如故，师兄弟们则渐渐羽去，后辈们见如此，都当我是怪物，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无心介入寺中职辈排守，只是每任方丈任职当日去领一个低阶法号以示无害。”
“之后世界开始变的越来越慢，终于有一天像是完全静止了一般，而后等我们逐渐熟悉了天伦岁月，蹉跎乾坤，你们这些人，就笋尖般的冒出来了……”
……
……
礼拜六的午间时间，中天大厦浩翔项目部的第一排做卡座间，郝羽不带心思的喝着手里的咖啡，眼睛盯着桌上的电脑屏幕，反反复复的一遍遍的看着那几十行代码，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从一早七点不到他就一个人开了门进来，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办公电脑前，打开能和伟哥数据池直通的隐秘界面，翻看那些一直以来他怎么也弄不明白的神秘代码。
这些被伟哥解释为它本身无权查阅的主程序核心代码，来自于最初郝羽写的火柴棒子版的少林寺源码，早在一年多之前，郝羽就无数次的尝试着要揭开其中所蕴藏的秘密，瞧瞧其背后究竟躲着何方神圣，这些神秘的代码，又是如何让眼前的这一切繁复到极致的虚拟世界运行无阻的。
但他终究是看不出来，而且不但看不出来，简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经过大半年多来对各门程序应用及高级语言的刻苦钻研，郝羽在脑中那些百科全书般的实例的帮助下，目前的编程实力与一年前相较已是判若两人。现如今，在不调用脑中锦绣的前提下，部长大人竟也能指导他的一众部下解决蓝宇中心繁杂纷扰的诸多疑难，在相对不长的时间里，其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以邹小波为首的浩翔技术流的几名封疆大将，甚至同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僵尸会高手鲍勃或简森相较，也已是不遑多让。
但哪怕就是这样的郝羽，穷其心智，却也解不开那最初的自己，鬼迷神道所写出的这些谜题。
而当然了，碰到这样的情况，郝羽也一定会祭出独门法宝，眼帘铃铛机来，试图在其中寻求解决之道，而这回却也和之前的几次一样，让他不得不放弃尝试。
对，铃铛里是有答案，而且是一模一样的答案，那是只要想着谜题翻眼帘铃铛就一定会翻出一模一样的那些代码，而这种代码和往常所给的大不相同，却是不带任何注释，没有谜底只有谜题的原版语句！
在诸多的推想和尝试都宣告破船之后，郝羽由衷的觉着，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一个无法逾越的大山挡在眼前，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去试图破解，却一次次的摔倒在真相之前。
虽然对神秘代码破解的尝试已放弃了一段时间，但由于昨晚游戏中澄心的那些话，却又让他莫名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他无从自已，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在这个拟实度已几可乱真的虚拟世界中，居然有一个npc人物是从这款游戏的诞生之日就一直存在的，并且还能所记所想，以光一般的速度，感知一切的存在和变迁。这也就是说，澄心这个人物，几乎一定和核心代码的编撰有着不容置疑的关联，而他却完全想不出原因，想不出这一切存在的任何必要性。
一上午和礼貌与谦逊口吻对付他的伟哥穷追猛打的问询中未获得任何结果，对于超级电脑并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郝羽还是坚信的，因为很显然的么，澄心所提到的那些记忆的碎片，却明明还要追溯到浩翔第一次发散性思维大会之前，火柴棒子版的少林寺被编撰出的那一刻。
而那会儿伟哥还是一枚被王佑明偷偷从823项目中保留下的合成母体，在培养皿中封存沉睡呢！
于是郝羽不禁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打起精神逐行逐行的翻看那熟悉的简直可以背诵的神秘代码，一边在心中期盼老天垂怜，能解了这段让他长久不能释怀的谜题。
而显然老天爷在这方面也帮不上什么，这样的事恐怕也不在他老人家的直属管辖范围之内，于是几个钟头的努力也终归是打了水漂，让他再次无功而返，毫无任何意外收获。
……
浓咖啡已经喝了三杯，郝羽的精神却不见明显好转，整晚失眠的后劲还在，一动不动的直坐了一个上午，这会推键而起就只觉浑身筋骨酸软，说不出的难受。
浩翔的休息日是大小礼拜制，前一周休一天，后一周就双休，这周恰逢大礼拜，蓝宇中心虽还有开发各组的员工坚守加班，中天大厦的老场子里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一条人影，整个楼层诺大的办公场地如今只有意兴阑珊的郝羽与没法可想陪公子读书的邱麸泉两人作伴。
大头兵呆在自己的透明监控室里发了一上午的呆，这会见郝羽伸着懒腰走进市场部的大门，还睡眼惺忪的掏出烟欲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你还当这里是吸烟室呢？不带想的进门就点烟？要抽烟玄关外头抽去。”邱麸泉骂归骂，却还是说着普通话，没用著名的明都腔调。
“哦，我都给忘一干净。”郝羽抓抓头，四处看看又道：“抽就抽咯，今天又没人吸二手。”
“我不是人啊！”邱麸泉怒道。
“行，行，我去外头抽去，您老威武，您老高杆，不打扰您继续躲房里瞧毛片，我出去，我这就出去。”郝羽把烟叼在嘴里，扬着脑袋抄着手径直向外走。
邱麸泉被郝羽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说多了趟被他打蛇随棍上的纠缠上来，后果就总是不堪设想。
大头兵正想回玻璃房接茬发呆，却只见刚走到过道里的郝羽直立立的站着，他背冲着邱麸泉，一动不动，石雕木刻般的只是矗着。好么，这是直接在走廊间就抽上了还是怎么着？这就是个泥人也带个土性吧？大头兵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就想把郝羽推搡出门。
“别过来！”郝羽突然大叫道。
“老邱你别迎着窗户！”长发青年此时的语气显得相当急促。
“怎么？你还当我是棒槌杆子？糊弄人你是出了瘾头了还是怎么？这才消停几天啊，你又要玩被人狙击那套玩意儿？”
“我闲的蛋疼我才玩被狙击呢！我是认真的，老邱你千万别过来！”郝羽大声吼道。
“那你怎么不像上回那样呼天抢地的躲啊？要说被人瞄上了，原地站着那不是成了活靶了？做什么戏呢，你脑壳子通了的包？”邱麸泉气得明都话终于冒出来了。
大头兵说的没错，号称被人再次狙击，却又明晃晃的站一排落地大窗边纹丝不动的，不是智障就准得归于主动求死范畴，但郝羽眼下确实是有苦难言，因为这回在他眼帘上莫名其妙的出的一行字是：千万别动，一动就死！你的正前方有杆狙击枪在瞄准你！
如果不是历次化险为夷多带来的对脑中异物的极度信任甚至还有些顶礼膜拜的念头，郝羽看到这行字后那是一定会躲的，有狙击枪在瞄着换你能不躲么？而且这句话的提示和描述毫无逻辑，简直令人哭笑不得。但凭着长期以来忠实于眼帘预警器的那份执着，他居然真的僵住了一般，叼着烟抄着手瞬间石化，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半分。
半响，四下无声，毫无异样，市场部的门廊处，两人一里一外，就只听得邱麸泉的呼吸越来越重。
大头兵这会肺都快气炸了，有板有眼，有模有样，他郝富帅这是真拿咱邱中尉当猴耍还是怎么？不就有点文化会点程序，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了，而且他这是到底打算做啥？一上午没事干非要来加班不让自己有同美秀约好的幽会有半分可趁之机，然后看程序看的无聊了，就居然打算用这种蹩脚的玩笑来取悦自己！
这份活计到底还能不能干了？神神叨叨没心没肺不讲义气并且严重不尊重不照顾贫苦弟兄的孤苦心境，而且为了护着他自己这几个月来也算是拼尽全力肋骨都断两根了！容易么这？这个无聊鬼，话痨精，不给三十年独守吊丝好好享受迟来春天的自私鬼+糊涂蛋！
邱麸泉心中歪瓜劣枣的把郝羽给骂了个干净，愤怒完了就走出门来施展螳螂手要揪着长发青年进屋道歉，而这时郝羽听到身后的动静却极度惊慌，他不敢移动身体，只刚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别……”字。
‘啵’的一声轻响，眼前异像突生，郝羽身前的那扇落地大窗的钢化玻璃上陡然间多了一个小孔，接着市场部房间内邱麸泉那透明办公室的玻璃门哗啦巨响的碎了一地。
这样的动静，大头兵也仅在一瞬间就已迅速的缓过神来。
“杀手！窗外真的有杀手！”。
好一个邱麸泉，临危之下即迅速变招，原本已伸出擒拿的手臂猛然间一长，手掌已经狠狠的击打在郝羽的背部。长发青年被他施出的一股巨力推的作滚地葫芦状，只是眨眼之际就已远离了落地大窗的暴露范围。
推开了郝羽之后，邱麸泉却毫不停顿，手臂只在身侧一滑，已是一个凌空侧翻移至窗沿之外，事情简直发展的令人难以预料，无法可想之下，他此时已来不及查看郝羽是否中弹，脑海中满满的只是装着窗外的那名杀手，他紧紧贴住墙壁，从兜里掏出电话拨出预拨号码。
“钟队，邱麸泉，中天大厦发生枪击，发生枪击，从南边宜城大厦方向打过来的，不清楚对方人数，从弹着点看是狙击步枪，目标是受训人员，汇报完毕”他沉着声音语速极快。
而在电话那头，平江市局刑侦大队长钟晓泉也只是稍一迟疑，就已经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对着外间的刑警们大声喊叫着按反恐预案开始布置。
“受保护人怎么样？我暂时还不清楚……”邱麸泉在电话里老老实实交代。
“有什么不清楚的，老子可还没死！”郝羽听了立即在玄关外大声鼓噪。
“哦，保护人还没死……您是问受伤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老子一点事没有！”郝羽的大嗓门很适时的再次响起。
“他说他一点没事……只是呆在现场么？那罪犯那边……好的，钟队，我呆着……您放心，一定保证他的安全。”邱麸泉说完挂了电话刚舒了一口气，可眼角余光一瞥玄关方向，就吓得他差点又跳起来给人做了靶子。
只见郝羽这会儿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似乎正打算匍匐着爬过来。
“咱们安全了么，老邱？”长发青年一边爬一边还好奇的问。
“表动！你二五啊！杀手还没走！你爬过来寻死啊！”邱麸泉急的明都话又冒出来了。
“哦，那我不动。”郝羽听了之后就赶忙向后爬，一直又慢慢爬回玄关外，随后掉脸过来满是好奇的看着大头兵，而后者这会儿脑门子的汗都溢出来了。
“老邱，你说刚才他那枪打偏了，所以还在狙击位等待第二次射击机会么？”
“我哪块晓得！”
“那你又叫我别动，他如果已经早已走了，我们俩趴在这儿又算是怎么个意思？”
郝羽问的挺不服气，而此时的邱麸泉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
而强尼.洛克菲勒确实是早已走了。
开枪之后的瞬间，杀手之王竟看也不再看一眼前方大厦里的目标，就已经飞快的开始取消音器，拆枪管，折枪托。而把狙击枪在背包里放好之后，强尼又再次检视现场，他看了看地上的那枚弹壳，想了想，随即用脚尖轻轻把它踢到不显眼的角落里，而后背好行囊按照预定方向迅速撤离。
直到强尼.洛克菲勒不紧不慢的直走了两个街区，打扮成游客模样的他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坐上时，平安市局的大批警车才鸣着警笛急速赶到，整个五一路以中天大厦为中心，转瞬之间已经到处皆是警力，更有穿着刑警制服的精英队伍手持七九式冲锋枪跑动着向中天方向进行包抄。
“他们这是在抓捕犯人么？”强尼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普通话询问着驾驶位的出租车司机。
忙碌了一天的中年司机似乎对窗外的混乱场面丝毫提不起兴趣
“不知道，搞演习吧。”司机发动了车辆，并飞快的消失在车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