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吴敏,你必须娶
“放肆!”太后一拍金座扶手,怒斥出声:“南楚天子、你的皇兄,你竟敢当众呵斥,你难道忘了哀家的训教?”
太后发怒,上官寒慌忙伏地道:“母后息怒!”
“母后息怒!”与此同时,上官瑾火烧屁股一般地弹起身来,亦跪地求饶地道。
两个优秀的儿子皆跪在跟前,太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冷冷地道:“你想知道原委?哀家告知你便是!但是吴敏,你必须娶!”
殿中空旷,太后的嗓音缓缓落地,上官寒不可置信抬头道:“原来是她!”
想通其中原委,不禁皱眉冤屈道:“为何不命皇兄迎娶,偏偏栽到儿臣的头上!”
太后见他会意,忽然勾起嘴角道:“瑾儿早就迎娶了月蓉那丫头,只有你尚未婚娶。哀家断不肯委屈敏敏做小。如此,只好委屈你了。”
上官瑾闻言一笑,爬起来讪讪道:“还好不是朕,否则哪一日,脑袋搬家也不知道。”
太后瞪他一眼,转头含笑望着上官寒,温和道:“寒儿以为如何?”
上官寒气结于心,他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吴敏却重伤不死!
不仅没死,竟然逃到了绿意轩,被母后救下。
救了不说,竟变身成了救命恩人之女!
这重于山岳的活命恩义,居然要加到他头上,让他用终身的幸福偿报。
上官寒一点一点地抬头,怒道:“儿臣杀了她的父皇、母后,灭了她的家国,践踏了她的子民,您要儿臣迎娶她为妃?
夜宴上她招招致命,儿臣险些被她毒死。您竟然要儿臣娶她?”
不管上官寒如何咆哮,太后皆作罔闻。
他最后一句话落地,太后才淡淡开口道:“西凉公主倾慕你十年之久,对你用心良苦,天下人皆知!
她如今因爱生恨,屡次三番暗杀你,不过是悲痛愤恨而已!只要你好好解释,善待于她,她必当继续痴心于你。”
天下皆知,好一个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西凉第一美人倾慕于他,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认为的。
只可惜,自第一次见面以来,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爱慕。
她的匕首冰冷,她的语气不屑,她的一举一动透出杀手的狠厉,却绝无半分儿女柔情可言!
吴敏,那是个不爱他的女人,他们之间有的,只是血海深仇!
上官寒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已经压下了因吴敏之事,暴起的怒火,他愤然起身道:“儿臣不依!
此事绝无商量的可能,一个奴隶,儿臣不会娶她!要报活命之恩,只管拿本王的命去抵!”
话毕,人已经大步迈出凤藻宫而去!
墨色的锦袍猎猎作响,宫门“砰”的一声洞开!
上官瑾心知王弟怒急,皱眉担忧道:“母后,此事是不是暂缓一下?”
斟酌着太后的神色,他出声道:“儿臣先命兵马司撤了,搜捕吴敏的皇榜便是!”
他心里却另作他想道:只要她暂时安全,母后或许会宽容王弟。
太后冷冷一哼,不悦道:“即刻张榜天下,南楚寒王迎娶王妃吴敏,日子就在寻到她本人之后!”
上官瑾一语噎住,愣了半天,硬是没能出声。
三岁的他,或许不能意识到仙子的好,太后却是没齿难忘的。
如此恩情,他们回报的竟是杀人灭国,怎有颜面相见旧人!
罢罢罢,纵然王弟此生的妃位都是空悬着,也好过母后想不开,寻了短见的好。
母子二人沆瀣一气,愤然离去的上官寒,犹不自知。
致远等在宫门口,瞧见主人气色骇人,上前关切道:“主人息怒!”
上官寒接过她递来的马鞭,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怒喝道:“驾……”策马奔去,溅起一路尘土。
致远瞧了瞧,凤藻宫洞开的大门,转身追随而去。
她是上官寒的贴身女卫,自然寸步不离主人,旁的一切,她皆可忤逆。
太后与皇帝在她眼中,不值上官寒的一根头发。
关键时刻,为了主人,她可以不惜一切!
此时此刻,碧水城的一座废宅中,吴敏眯着眼,打量着手中的玉印,一阵疑惑。
与赵泰分开,她趁夜潜行到了此处,便没再挪动。
天色微明,全城搜捕,她想要偷偷地溜回西凉太子吴子逸的小院,便很是危险。
不如暂且停留此处,待到夜间,再与吴子逸汇合。
那一夜她重伤,吴子逸亦是重伤。
可她并未从赵泰口中,听得吴子逸被捕的消息,想来这位皇兄已经安全的逃离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不害怕。
心底,头一次,开始牵挂一个人。
不似当日牵挂BOSS,那种隐晦难明的情谊,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不可表述却分外亲切。
难道,这就是亲人的感觉?
天色大亮,破败的宅院中,吴敏栖身于干草之上,盯着老梁上那一张密集的蛛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楚寒王妃,这是天底下多少闺中女子的梦想。就连天下第一美人邀月公主,亦是渴盼欣喜的。
这样的惊喜,她可会接受?
她可会嫁给那杀父、灭国的大仇人,甘做低眉顺目的王妃,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白头,恩爱百年?
不知道!
因她并不知晓,今日南楚皇宫中的,那番动静。
上官寒奔马回府,心中愤怒的再也压抑不住!
二十年的尊贵生涯,但凡他想要的,就绝没有得不到的。
同理,但凡他不想要,也绝不会遭遇勉强。
可是今日,他竟然被硬生生地栽了个包袱在头顶,而且这包袱还是个女人。
母后不喜邀月,迟迟不肯同意他的婚事,他本打算直情径行,在皇兄登基后向后唐提亲。
如今看来,婚事难免不顺。
将马鞭丢给致远,上官寒迈进王府,仍旧是一脸铁青。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幅神色,正是盛怒前兆。
以至于,他在府中走了一大圈,也没有遇上一个活人。
管事的早将奴才们遣散,就怕他一时气恨,拿人撒气。
刚进书房的大门,后头管事的匆匆来报:“启禀王爷,邀月公主求见!”说罢,恭顺地递上拜帖,偷瞧主子的脸色。
后唐邀月公主是上官寒的准王妃,此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赵玥前来探望,却坚持使用拜帖,不肯落下一丝礼节。
瑰色拜帖,芳香信笺,隽秀小字,已可观出佳人的风姿。
上官寒面色微变,捏着拜帖冷声道:“请公主往怡心亭等候,本王更衣即去。”
管事恭敬道:“是!”
致远立在书房门口,盯着管事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光芒,片刻即逝。
盛唐公主,天人之姿,只有那样尊贵高雅的女子,才可匹配她的主人。
吴敏,她不配!
邀月公主遣退随行侍婢,独留粉蝶在身旁伺候,款款地迈入怡心亭。
秋阳温暖,透着柔意。
怡心亭外,大片的水芙蓉摇曳生姿,隐有颓败之象。
赵玥一袭粉纱宫装,绾着云萝髻,鬓角一支点翠金步摇颤颤巍巍,映出颊边绝色容颜。烟水渺渺,美人如画,二者相映成景,一眼去赏心悦目。
粉蝶立在阶下,笑眯眯地道:“主子,您真美。”
赵玥回眸一笑,清浅道:“小心被人笑话,寒王殿下就要来了。”
粉蝶嘟起小嘴,偷笑道:“主子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奴婢又没有说错。就算寒王殿下来了,他也不会怪罪奴婢的。”
上官寒耳尖,隔着林荫,早已将主仆二人说的话,尽数听取。
他凤目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墨色蟠龙靴已经迈步站在了怡心亭前。
粉蝶一瞧他人,吐吐舌头乖巧地叫道:“奴婢拜见寒王殿下!”
赵玥目光柔柔地掠过他妖魅好看的脸颊,看清他眉间隐含的怒意,收起笑意关切道:“可是身子还没好?”
上官寒中毒,她比谁都担心,一日三次的往寒王府探望,恨不能彻夜守候在未来夫君身旁。
只是听说上官寒醒来便进宫搜捕吴敏,她才顿住了脚步,没再往寒王府跑。
赵泰遭遇刺客暗杀,她不担心,上官寒生死一线,只想着捕杀吴敏,她心中却有些没底。
那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痴念他十年的西凉第一美人。
那夜一见,连她也惊为天人,何况是他呢?
上官寒听得她娇声软语,心中却忽的一阵空落。
他一直以为胸中怒意,皆因不能迎娶心上人所致,此刻美人在前,为何他的心却依旧蹦跳平稳?
曾几何时,他日夜期盼见到她;曾几何时,他为了娶她与母后闹僵;曾几何时,她绝色容颜盘桓脑中,引他暗夜思恋。
此刻,这娇声软语扑打耳畔,这娇柔身姿摇曳眼前,可他却不再悸动与局促。
上官寒一愣,下一秒,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女子斜刺匕首,森寒冷媚的容颜。
赵玥水眸微闪,细心的瞧见上官寒神色有异,试探着开口道:“殿下?”
上官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握拳咳嗽一声,抬头淡淡道:“日后就不必递拜帖了,过几日本王便向后唐提亲!”
赵玥娇颜一红,轻声嗔怪道:“既是还没提亲,怎能不投拜帖,平白教奴才们挑错,笑话人家!”
粉蝶瞧见主子显露小女儿媚态,笑眯眯的退后,守在怡心亭远处,好让这对准夫妻方便说话。
上官寒抬脚迈步,上了石阶,与邀月公主并肩而立,面朝水中大片芙蓉,淡淡道:“前夜,让你受惊了!”
邀月公主与他并立,只及上官寒的肩膀,最是一副小鸟依人模样。
她仰头望着上官寒冷峻的侧脸,温柔道:“确是险些将我吓死!日后,你可再警醒些罢。卫廷睿的酒,其实也可不饮的。”
上官寒转头,盯进她担忧的眸子,放缓了语气道:“本王知晓了。”
赵玥俏脸羞喜,微颔臻首,轻轻地伸出一只小手,牵住了身边人的大手。
上官寒手一僵,低头恰巧看见她琼鼻上,一双卷翘剪水睫,视线落在她胸前那一抹柔粉上,大片雪嫩的肌肤,从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流泻而出,山峰隐隐巍巍。
上官寒不由得心神一荡,反手握住了手中邀月公主嫩滑的小手。
今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上官寒与赵玥才在怡心亭中站了片刻,致远便跃下假山,拦住了一位径直走来的银袍人。
孟向彤隔着银色面具打量着致远,淡淡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本宫?”
致远慌忙抱拳,恭顺道:“公主见谅!实因主人正与邀月公主在怡心亭谈话,小卫这才阻拦尊驾。”
孟向彤银袍银面具,头顶玉冠上一丝不苟的束着长发,比之男人愈发清俊。
她冷冷地一哼,手中的钢鞭突然出手,致远不敢硬接,堪堪避过。
鞭声刺耳,怡心亭中的一对璧人闻声转头,上官寒勾起嘴角道:“这小子,又与致远较劲了!”大手一松,迈步出怡心亭。
赵玥水眸闪动,左手握住被上官寒松开的右手,缓缓地摩挲。
注意到,上官寒话中的“小子”二字,略有不甘的,压住心口醋意。
明明是个女人,偏偏作出一副母夜叉的模样。
与诸国皇子称兄道弟来往密切,舞鞭弄剑不可一世。
长到十九岁,还没有招纳驸马,直言不好男儿。
也只有蜀国皇帝,才会溺爱这位不男不女的长公主了。
想来也是,偌大蜀国,富饶丰美,却生不出个皇子。
一十八个龙种全是公主,只得了这么个文武双全,兼长歪性子的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