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相
太子轩看着她手中的皇榜,低声道:“敏敏可会嫁给上官寒?”
皇榜上写的很分明,寒王妃吴敏尚未寻到,若有人找回吴敏,即刻兑现万两赏银。
今日的碧水城,百姓们怕是早就撞破了头,想要将这‘沧海遗珠’送回皇宫去。
突然间,风向急转,对于吴敏,愈加有利了。
吴敏冷冷地挑眉,勾起嘴角道:“嫁,怎么不嫁!”
太子轩一怔,一口鲜血强压不下,喷吐而出!
他颤抖着手掩住唇角,凄然道:“敏敏果真还倾慕着他!”
小院密道匆匆行来数人,吴敏心知是谁,回头道:“皇兄!”
吴子逸奔上去扶住太子轩,回首担忧道:“皇妹,你明明只想杀死上官寒,为何还要故意气齐太子?”
吴敏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嫁给上官寒,是刺杀他最好的机会,我为何不嫁?”冷冷地扫一眼太子轩变幻的神色,别过头道:“不过,我会先进宫打探,看看皇榜真假再定!”
她原本打算往齐国行宫探望吴子逸,如今吴子逸自己回来,她便不用再跑一趟了。
将皇榜小心收藏,沉声道:“我进宫刺探,不知几日可归,若一切属实,我就会遵旨嫁给上官寒。
到时候,刺杀他由我一人行动,你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损伤了元气。”
能够杀死上官寒,是吴子逸目前最大的梦想了。
虽然今时的势态,与他此前的谋算大相径庭,但却是更好的途径。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为兄等你的消息。”
太子轩转头看他一眼,凄然道:“子逸兄也赞成敏敏嫁给上官寒?”
吴子逸闻言一愣,牵起嘴角转头宽慰道:“皇妹此举只是权宜之计,断不会真给上官寒做妃子的。”
吴敏冷淡起身,抬头望一眼头顶天色,并不打算向太子轩解释半个字。
“今夜,我便进宫!”
碧水城中铺天盖地的皇榜,将渐渐阴凉的天气复又升温。
真真是多事之秋,对于赶来参加南楚新皇登基大典的诸国皇子们,亦是一种考验。
后唐皇帝的掌上明珠邀月公主,纤手中紧紧拽着皇榜,急匆匆往赵泰的寝殿奔来。
秋风撩起她的宫装衣摆,让她看去更多了一分迷离之美,可惜不能抚平她焦躁的心情,只能让她的金步摇摆得愈发凌乱。
粉蝶跟随在后,慌乱地捧着,从她身上跌落的朱钗玉环。
赵泰淡然的坐在镶金玉案前,一手托盏,一手拈盖,正轻轻地拨着新茶。
冰蓝锦袍,蜂腰窄袖,俊朗沉稳。
小咚子听得外头的脚步声,面上闪现了然,悄无声息地掀起珠帘,垂首不语。
邀月于行宫门口看到皇榜的彷徨心情,在见到皇兄波澜不惊的脸时,渐渐的平静下来。
一国公主,震惊如斯,的确与她此前的做派不符。
“皇兄!”邀月似有所觉,轻轻抚了抚鬓角,柔声道:“邀月有一事相商,还请皇兄不吝赐教!”
赵泰嘴角一勾,轻轻搁下茶盏,挥手吩咐小咚子退下,淡然道:“坐!”
毕竟是兄妹,身处异国他乡,邀月慌乱没了主意的时候,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缓缓地在赵泰身旁落座,斟酌抬头道:“皇兄可看见了南楚皇榜?”
开门见山,看来上官寒在她心中的地位,颇为深重。
赵泰抬眼,对上她探寻的目光,点头道:“今晨已经见过。”
邀月面上忽现焦急,揉捏着手中的丝帕,焦躁道:“上官瑾怎会突然要他迎娶吴敏?此举无异于伸手打咱们大唐的脸。”
赵泰不置可否,不着痕迹地扫她一眼,见她焦躁不假,淡然道:“后唐与南楚联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大可往宫中一探,摸摸上官瑾的谋算。”
邀月进南楚皇宫,实在跟进后唐皇宫差不离。
只因多年来她与上官寒的婚事众所周知,她在南楚皇宫的待遇,便是准寒王妃。
这些年,她没少悄悄跑来南楚,进宫亦是家常便饭。
可是听闻赵泰的建议,邀月却迟疑起来:“皇兄可是糊涂!如今圣旨已下,邀月拿什么身份去问?
太后往日的和善俱是作假,上官瑾的款待也是骗人。”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似要落泪。
可不是,堂堂的后唐最受宠爱的公主,竟然被夫家抛弃了。
她此刻的心情繁复无比,恨不能站在南楚朝阳殿上叱问一番,却又不敢前行半步。
其间纷乱犹豫,可见一斑。
赵泰淡然一笑,宽慰道:“如此大事,你自该先问问上官寒的态度。说到底,当日也是他先倾心于你、誓要迎娶你。”
“我……”邀月面色一阵红白相错,绞着丝帕道:“我只怕……只怕他不肯抗旨,或是……这本就是他的心意……”
赵泰摇摇头,冷下脸色来道:“小小南楚,怎敢与我大唐作对!
此事大有文章,或许只为抓捕刺客也未可知,你勿要先灭了自家威仪。大唐天家,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冷冷地扫了一眼殿外,起身道:“本王这就进宫,去向上官瑾讨要说法。”
邀月闻言,一颗慌乱的心总算落地,迎上赵泰沉静的目光,感激道:“皇兄,往日玥儿多有不敬,今日才知你与太子皇兄待玥儿都是一样的好。”
眼泪涟涟,看来是真的伤了心。
赵泰转头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淡然道:“你我是兄妹,何言于此。你且在宫中安心等待,勿要再落泪伤心了。”
赵玥嘤嘤哭泣,乖顺的点点头。
赵泰出宫,直奔南楚皇宫。
因他不喜随从,小咚子也没能跟随。
只将他送到车驾前,恭顺退下。
后唐侍卫跟随车外,赵泰独坐车驾中,勾起嘴角道:“本王直往御书房,你将往何处?”
吴敏冷面坐于对面,一袭墨衣更显娇颜冷媚,闻言抬眼淡淡道:“你只需在中和门盘桓片刻即可,我自有办法混过去。不过明日还望你进宫来接应。”
“这个自然,本王从不虚言。”赵泰心情大好,能够得她信任,单独跟她相处,甚至还能与她同守一个秘密,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过他的面上却未表露丝毫,依旧云淡风轻。
吴敏冷冷扫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车驾外,天色渐晚,今夜她或许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寒王妃?
真是一个有利的身份。
纵然,她会再受西凉子民的无尽唾弃。
銮驾在中和门停步,赵泰换乘南楚皇宫专用的轿辇,后唐侍卫不得进宫,他亦不能携刀兵进入。
然而,就在灯火朦胧的中和门内,吴敏却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暗夜萋萋,星子寥落,无月无光。
一袭墨衣夜中潜行,吴敏循着记忆往绿意轩摸去。
如果说她能够探出什么,无疑是从那个不知名姓,却对她有好感的冷宫女人处。
赵泰往御书房斥问上官瑾,得到的说法不过官方,她想要知道的却是华幕下掩藏的事实。
绿意轩,翠竹摇曳,风中不闻木鱼声,只余一院清冷。
吴敏纵身跃进院门,手中的匕首紧了紧,秀眉蹙起一抹狐疑。
冷宫女人去了哪里,难道是救她而被牵连?吴敏此生,有一个原则始终坚持,那便是知恩图报。
南楚与西凉势如水火,她虽没有打算报答冷宫女人,却并未在离开时伤害她,已是对她的默许。
“吱……”竹门响动,有人提着明黄灯笼推门欲入。
吴敏闪身退避在小院暗处,冷冷盯着来人。
女人一袭华贵宫装,面色平和,站在门口环视小院,却没有进来的打算。
“难道她不好奇么?”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
碧衣宫女提高灯笼,小心翼翼的查看竹园,恭顺道:“娘娘既说王妃会来,就一定会来的,或许是时间未到吧!”
这说话的二人,分明是冷宫女人与婢女无疑!
吴敏面色一冷,手中石子飞射,但听“噗噗”两声,门外两只明黄宫灯立时熄灭。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宫女惊惶道:“娘娘!”话未毕,人已软软倒下。
太后一惊,绕开身前昏过去的婢女,一步跨入绿意轩中,惊喜寻觅道:“敏敏?”
话中语气,慈爱温暖,比之母亲亦不为过。
吴敏捏紧欲出手的石子,迈出黑暗,冷声道:“说,你究竟是谁?”
太后立在门口,瞧清楚日思夜想的宝贝,喜急落泪道:“快让哀家瞧瞧,瘦了没有!”
吴敏一冷,足下一顿,整个人飞射她面前,手中恨天冷冷抵在她脖颈,幽幽道:“你究竟是谁?休想哄骗我。”
太后不避她的匕首,怜爱地打量她好看的眉眼,慈祥道:“敏敏回来吧,哀家一定让寒儿好生待你,定教他不负你的一片痴心。”
一番话毕,纵然吴敏再傻也知她的身份。何况,杀手从来都是聪明的。
吴敏冷冷退后,收起匕首,从怀中摸出一卷明黄,淡淡道:“此事可当真?”
太后点点头,慈爱道:“是哀家与皇帝的意思,绝无虚假。寒儿也同意的。”
吴敏水眸一抖,抬眼道:“说个理由。”
太后见她戒备森冷,摇头叹息道:“敏敏若信哀家,可愿往凤藻宫一叙?哀家定然知无不言,定保敏敏平安。”
在她眼中,寥落的绿意轩实在不适合款待吴敏,她恨不能将南楚最珍贵的东西,捧到吴敏面前,掏心掏肺的宠爱,这苦觅多年的宝贝。
吴敏冷冷一笑,淡然道:“凤藻宫?你想哄骗我被御林军围杀吗?”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你以为我会信?”
太后心头一痛,忍不住迈步上前,颤声道:“哀家怎舍得杀你?哀家恨不能将心给你。”
吴敏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手中的匕首复又翻出手掌,冷声道:“那便将心掏来看看。”一语毕,匕首直指太后胸口,就欲刺入。
电光石火之间,太后凄楚道:“你是哀家与皇儿的救命恩人,你说哀家怎会害你?”
吴敏手中的匕首停住,冷冷抬眼道:“你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可是在拖延时间?”
也怪太后太过心急,一见着她连珠炮似的表露真心,说了半天却没有一句重点。
越说越糊涂,不怪吴敏欲下杀手。
只见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十六年前,哀家与皇儿在云山城,正是被你母亲所救。”
吴敏水眸一闪,她的记忆中,并无这一片段。
太后忙道:“敏敏且听哀家细说……”
恨天抵在太后的胸口,她却浑然不觉,絮絮叨叨将十六年前的旧事一点点道来,对吴敏母亲的恩情铭记在心。
桃之夭夭,敏敏其华。
原来,太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肩颈的桃花胎记,是她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