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皇帝守门
吴敏目色冰冷,淡淡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太后急切点头,慈爱道:“哀家十六年来一直为你们母女诵经祈福,谁曾想那一双不孝皇儿,竟然犯下恩将仇报之罪。
哀家当日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这才放任你离开了。”
吴敏嘴角一勾,冷冷盯进她的眼睛:“戏演得真好!我已知晓原委,你可以上路了。”唇边的笑意尚未散去,手中的匕首忽然刺入太后胸口。
明黄宫装上,霎时殷红,有血液喷涌而出,洒落暗夜。
匕首缓缓推进,空气中弥漫血腥之气。
吴敏目色冰冷,握着恨天的手,不曾有半分迟疑。
太后捂着伤口,眼睁睁看着匕刃没入胸口,唇边却泛起凄然笑意:“哀家早有求死之心。寒儿灭了西凉,杀了仙子,辱了你,南楚皇家万死难辞。
若能用哀家的性命换取你的宽恕,哀家也有颜面去见九泉下的夫君与你母亲了。”
鲜血泅湿了华贵的宫装,太后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可她没有半点挣扎,目色平和的望着吴敏,缓缓松开了手。
一心求死,她似乎早有预料。
吴敏目色一冷,右手忽然松开,双手顺势弯曲,将虚弱欲昏迷的太后打横抱起,冷声道:“凤藻宫怎么走?”
一路疾行,宫门口早有多名御医等候。老内监惊惶地跟在吴敏身后,高声道:“快快快,快救太后娘娘。”
满殿奴才穿梭奔忙,太后躺在凤床上,虚弱却威严下旨道:“不许伤害敏敏,一切待哀家伤愈再议。”
一语毕,整个人沉沉睡去。
她确是失血太多,脸色苍白如纸。
凤床前,金盆中,满满的一盆血水,宫女们犹在匆匆更换。御医满头大汗的诊脉止血,取药上药,双股颤颤。
吴敏站在人声嘈杂之后,面色一点一点冰凉。
人人忙碌惊惶,唯独她孤零零站在金殿一角,似殿中空气,不引注目。
太后口谕一出,凤藻宫内无人不知,她就是未来的南楚寒王妃,吴敏。
御书房中,正不知该如何向赵泰解释的上官瑾,猛然从龙椅上跳下来,惊讶道:“吴敏?”面色黑白交替片刻,疾呼道:“摆驾凤藻宫,母后……”
将前来质问的后唐王爷赵泰,就这样丢在了偌大殿中。
太后重伤,看样子还是吴敏亲手刺的,皇宫中无人不急,纷纷往凤藻宫奔去。
皇后慕月蓉在御花园与皇帝相遇,担忧道:“皇上,母后她真的受伤了?”
皇帝独自奔跑在前满面忧急,身后追着空空的銮驾,慕皇后也忘了劝他注意国君风度,惶惶指挥着抬凤驾的内监,焦急道:“你们倒是快些呀!”
花园中,先后得到消息的妃嫔们,急急往凤藻宫赶,早将吴敏诅咒了百千遍。
太后躺在凤床上,命悬一线。
皇帝跪在榻前,额冒冷汗。
母后一心盼望吴敏,上官瑾真没想到,她会悄悄往绿意轩去等人。
更没想到她会遣退守在绿意轩外的御林军,让吴敏有机可乘,痛下杀手。
然太后口谕无人敢忤逆,吴敏坐在远处的软椅上,冷眼打量满殿贵胄,南楚皇室却没人上前争论半句。
这一折腾,直有一个时辰。
太后悠悠醒转,盯着床前担忧的上官瑾,开口寻找道:“敏敏呢?”
上官瑾满面愤恨,想起御医的话,终是收起不悦,转头道:“吴敏,母后唤你。”
真是待遇有别,上官瑾的一众妃嫔恭顺退后,让出了一条道路。
慕月蓉回头,冲冷面端坐的吴敏鼓励道:“母后唤你呢!”
吴敏垂下眼帘,起身穿过人群,站在了凤床前。
太后一眼见她,拍了拍床沿,含笑慈爱道:“快坐下,让哀家好好瞧瞧你。”绿意轩不比凤藻宫辉煌,瞧不真切宝贝的容颜。
上官瑾无奈起身,暗叹自己地位不保,退到了吴敏身后。
吴敏目色微闪,坐到了她床边。
太后从明黄锦被下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虚弱的冲她笑起来。
“怎么穿这样少?”刚一握住她的小手却蹙眉,太后艰涩的转头,提高了声音道:“快拿哀家那件紫灵花的披风来。”
老内监闻言忙往衣橱中取披风。吴敏冷冷道:“不必!”
一语出,打破了殿中温馨的气氛。
妃嫔们皱眉不悦,慕皇后面色担忧。
上官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意,忍不住再次爆发出来:“母后虚弱,你就不能依着她老人家些!”
若不是御医说刺客留有余地,并未真心取太后性命,他真的会以为吴敏是铁血心肠。
母后慈爱,南楚尽知,对吴敏更是宠溺。
可这冷血无情的女子,偏偏刺刀相向。
吴敏目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太后却不悦斥责道:“放肆!”
上官瑾欲言又止,气闷一哼,垂首不语。
满殿站着不下百人,太后醒来都暗松了一口气。见她对吴敏慈爱异常,虽讶异却不敢怨言。
老内监捧着紫灵花的披风来,太后含笑瞧着披风,温和道:“入秋风寒,这紫灵花披风又好看又御寒,哀家一直舍不得给人,现下送给你罢!”
愈看愈喜欢,迫不及待道:“快穿给哀家瞧瞧。”
吴敏并不看披风,冷冷坐着不动。
太后恍然大悟一般,转头道:“都退下吧,哀家想单独跟敏敏说说话。”
上官瑾一愣,不可置信道:“母后,她……”
她可是亲手刺杀母后的人,谁能保证她不会一时高兴,再补一刀。
殿中人想法或许与皇帝一致,迟疑着却不肯挪步。
太后不悦道:“哀家无碍,退下!”
上官瑾无奈,拿眼光不停看吴敏,可她背对着众人并不回头。
数息挣扎,上官瑾挥手道:“都退下!”他说完话,众人忙垂首退去。
殿中只剩下几位身份尊贵的人,可是太后依旧不语,显然不悦了。
慕皇后挣扎着步伐,冲着吴敏躬身道:“这紫灵花披风乃是先皇所赠,母后一直珍藏,不肯示人。
今日送与妹妹,足见母后对妹妹的宠爱。还望妹妹手下留情,勿再伤慈母心。”
圣旨已下,南楚寒王不日将迎娶寒王妃,只要吴敏答应下嫁,她们即成妯娌。
吴敏不置可否,慕月蓉温婉退后。
慕月蓉退后,一众妃嫔尽皆离去。
殿中只剩三人,上官瑾瞧一眼太后脸色,转身走到宫门口,站到了门边。
一国皇帝,成了个守门的,任谁见了都会嗤笑。
可他浑然不觉,死守着脚下金砖,就是不肯再挪动一步。
凭他的功夫,虽然打不过吴敏,到底能拖上一时半会。
何况,王弟已收到消息就要进宫。
太后不悦的扫他一眼,斥责道:“出去!”或许是太过用力,包着纱布的伤口再次沁出血迹,她整个人疼的倒抽冷气。
上官瑾惊慌上前,担忧道:“母后……”
吴敏水眸一闪,反手握住太后的手,转头冷斥道:“我要杀她,你在这里也是无用!”
墨衣女子娇颜冷媚,挺直的脊背尽显狂傲之气,透出不容置疑。
上官瑾一愣,忙退出了宫门。
她不会杀母后的,他从她的眼中已经知道。
太后被吴敏一番话震住,面上却显出笑意,温声道:“你早说这话,哀家也不用费力气了。”
吴敏水眸一抖,松开了手。
太后忙握住她手,宽慰道:“好了好了,哀家知你性冷,不与你玩笑。”
转头瞧着床前搁着的紫灵花披风,笑眯眯道:“快穿给哀家瞧瞧好看不好看?”
打量着吴敏的衣裳,和蔼道:“这黑衣太沉闷了些,还没有那一日穿的绿衣好看呢!
咱们家敏敏生得一副好相貌,比那些花儿粉儿好看多了。
要是也打扮起来,定把寒儿的魂儿勾去。”
尽管吴敏只是冷着脸面不答言,太后却絮絮叨叨说的高兴,一会夸赞她样子美,一会夸赞她身手好,一会斥责上官寒鬼迷心窍,一会自责南楚暴行。
来来去去,不是这些年寻找恩人的苦楚,就是找到吴敏的欣喜。
不大一会,殿中摆满了珍玩玉宝、锦缎烟罗,都是使唤老内监一件件翻出来送给吴敏的。
殿中灯烛燃了大半,太后的兴致却不减。
上官瑾站在门外浑身冰冷,他的待遇还不及母后的贴身内监邓公公,真是颜面扫地!
他正忿忿不平间,忽听得远处渐传马蹄声,他心头一跳,慌忙支使小乐子道:“快去拦住王弟,大事不好!”
上官寒的脾气,南楚皇宫谁不知晓。
要他能在母后受伤后,还保持冷静,真是不太可能。
尤其那杀手尚在母后床榻前,还是他今日誓死反对迎娶的寒王妃!
暗夜无光,墨色锦袍,策马奔来,衣袂猎猎。
上官寒面色铁青,凤目森寒。
太后懿旨难以忤逆,他暴怒着进宫抗旨,却遭太后呵斥。
堂堂的南楚杀佛,连婚姻大事亦不可自主。
回府闭门生气还未气过,便听得宫中传来太后遇刺的消息。
他惊惶十分,心头气愤一时消弭无形,却在听到刺客名姓时,再次狂怒。
无他,刺客正是皇榜上悬赏万两寻觅的吴敏!
吴敏,又是吴敏,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小乐子接受了上官瑾这不可完成的艰巨任务,哭丧着脸奔跑到凤藻宫玉阶前,鼓足了力气蹦到路中央,大声道:“王爷留步!”
“嘶……”马儿飞跃而起,仰天长嘶,上官寒勒缰怒喝道:“为何阻拦本王?”
三尺软剑划破虚空,停在小乐子眼前半寸处。
小乐子几曾见过这种场面,两眼聚焦在剑尖一点,仰面登时晕了过去。
上官瑾远远瞧见,小乐子不争气的吓晕过去,满头的黑线!
皇宫奴才中的第一人,竟然就这点能耐。
他都有点后悔提拔他为内监总管了。
要不是小乐子从小跟着他……
可是面对暴怒的上官寒,他恐怕也好不上哪儿去。
踟蹰着咳嗽一声,快步上前道:“王弟,快收起无痕,母后……母后已经睡了。”
上官寒抬头扫一眼,凤藻宫通明的大殿,冷声道:“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一语道破皇帝尴尬的处境,上官瑾讪笑道:“朕……母后睡了,朕在此守一会。”
要想守着太后,大可进门去,太后既已安寝,为何殿中通明?
上官瑾凤目一眯,手中无痕直指紧闭的宫门,冷声道:“谁在殿中?”
“呃……”上官瑾一愣,一旁的慕月蓉俏脸一涩,慌慌张张的避开。
她虽为皇后,却与这兄弟二人青梅竹马,难免知晓上官寒的脾气。
可惜他们二人愈是这般,上官寒心头愈是澄清。
他嘴角渐渐勾起冷意,怒喝道:“吴敏!”语毕,飞起一脚踹开了宫门,提剑掠去。
太后眼前一花,再望去,灯火通明的金殿中,两个墨色身影纠缠一处,斗得难分难解。殿中不时迸出火花,入耳俱是兵刃相交的“铿锵”声。
“住手,快住手!”太后不会忘记吴敏躲进绿意轩时的伤势,这个冷冰冰的小宝贝是打不过她那妖孽皇儿的。
吴敏心头一动,手持恨天硬接一剑,飞速退后。
上官寒凤目暴怒,三尺无痕险险劈在凤床前,再难进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