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花子说,不会不会。择天记www.x5200.com
郑凤兰说,你把猪圈关好了?
花子说,关好了。咦,花子突然想起的她的衣裳,我洗的衣裳还在河边放着,不知道二妮会不会收回去。
正说着,有一群人像鱼一样从全鱼宴的门洞里游出来,他们个个都吃得大腹便便满头油汗。花子和郑凤兰停下咀嚼往那里看,在那群人里她们没有看到老郑和来中,她们看着那群人钻进两辆小车里开走了。郑凤兰说,看看人家,大鱼大肉,日他奶奶,咱这还算人?
花子说,到俺孙子那一辈说啥也得让他当个乡长!说完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另一只手伸到嘴巴下,接着从嘴里掉下来的馍渣子。
郑凤兰说,俺儿这一辈不说了,等俺孙子那一辈说啥也得让他做厨子老师!说完她也狠狠地咬一口,她的一只手也伸在嘴巴下接着从上面掉下来的馍渣子。两个人都吃得气鼓鼓地,眼里都噎出了泪水。等把四个干烧饼吃完了,又把手里的馍渣子捂在嘴里,把手在裤子上抹了一把,她们这才感觉到渴。
花子说,要是在家里多好,一碗面汤下去止渴了。
郑凤兰说,都是老牌筋,打牌打牌!
花子说,这回几个人可得法了!
两个女人都在各自抱怨着自己的男人,最后郑凤兰说,妈那个花×,都是全成个龟孙家儿害得咱。花子说,这个鳖孙家儿,这回只要人家公安局里罚款,罚一分他得拿一分,说不好把他个鳖孙的蛋子挤出来!把他儿子的蛋子也挤出来,让他个杂种断子绝孙!
两个人正说得咬牙切齿,她们看到从全鱼宴的门洞里又涌出一群人来,这回她们不但看到了老郑和来中,还看到了上午去颍河镇抓人的那个黑脸男人和那个白脸司机,她们看到那个坠肚子脸和老郑握握手,又和来中握握手,就上了那辆蓝色的小轿车,黑脸和白脸跟另外几个人也上了面包车,老郑和来中看着那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路,这才朝他们的北京吉普车走过去。花子喊了一声,忙和郑凤兰走过去。
老郑听到声音停住了,他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看着花子和郑凤兰走过来。花子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咋说哩?老郑打着官腔说,啥咋说哩?
花子说,人,抓来的人?
这还用问?老郑往地上吐了一丝红肉说,罚钱。
花子说,老手没打牌也罚钱?
老郑说,你收底钱开赌场,比赌博还厉害!就你能是吧?你当人家不知道?你当人家是傻瓜?罚你两千便宜你了!
老郑一句话就把花子给打闷了。来中赶紧过来打圆场,来中说,花子,赶紧回去准备钱,少一分人家也不放人!
郑凤兰看着老郑说,大兄弟,你看你姐夫......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郑截住了,谁都一样!说完他就钻进吉普车里去了。
来中做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安慰说,就这吧,恁知道公安局里一开始要多少?五千。要不是郑所长的面子,少一分也不中。郑所长一句话就省了你们三千。还不满意?去吧,回去准备钱吧,没钱人家不放人。说完他也上了吉普车。那吉普车鸣了一下笛,开上街道也往东街里去了。把那两个大屁股女人汗淋淋地晾在了秋阳里,她们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花子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她像和谁赌气似地站在那里,有泪水漫漫盈在她的眼睛里,花子说,咱这还算人吗?谁想欺负谁欺负。
郑凤兰说,这比他们指着咱的鼻子骂一顿还难受。
她们像两只霜打的茄子一样茫然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阳光从十分遥远的地方照过来,很有耐心地穿透她们的衣服,穿透她们的皮肤,膨胀着她们的血管,那种委屈那种耻辱在她们的心里慢慢地转化成一种仇恨。郑凤兰恨恨地说,都是全成个龟孙!我上哪儿去弄两千块钱?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两千块钱。
花子说,别说两千,一分我也不拿,这回我给他破上了!
郑凤兰说,不拿能中?不拿人家会放人?
花子说,叫全成拿,不拿就把他家的锅砸了!
郑凤兰说,对,不拿就把他家的锅砸了!
07
那天下午,花子和郑凤兰憋着一肚子的仇恨沿着西大街往城外去,她们一边走一边骂着全成,她们把有生一来用过的和听说过的最恶毒的话语都用来咒骂那个使她们陷入困境的探子,那个告密者,她们一句接一句,骂得满嘴里都喷着白色的沫子。等她们来到了环城路上,看着那些往返的车辆,她们又不得不把话语回到最实际的问题上。郑凤兰说,花子,还有多钱?花子说,你就不会算吗?你前后借去了四块,我也花四块。花子说着从兜里掏出那两张一元的红色的钞票来亮给郑凤兰,你看看,就剩两块钱,还不够回去搭车的。
郑凤兰说,那咱就等着黄明亮的大棚车吧。
花子说,有准吗?
郑凤兰说,咋会没准,他见天都跑两趟,有时候天都快黑了他还往儿城里来呢。说着两个女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天,太阳这会儿已经斜到西边去了,南来北往的车辆从她们的眼前开过去,荡起的尘土又落下,可就是不见黄明亮的大棚车开过来,她们显得焦躁不安。这时有一辆大棚车开过来,慌得郑凤兰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拍打着屁股上的黄土朝北边翘望一边说,来了来了。那辆大棚车在她们身边慢下来,但不是黄明亮。开车的小伙子摘掉墨镜说,大连大连,大连走了。郑凤兰说,去颍河镇吗?
那个开车的小伙子不是发了一笔外财就是刚刚谈了一个女朋友,他的心情看上去十分愉快,他一边重新戴上墨镜一边对她们说了一句普通话,他说,南辕北辙。说完他一加油门就把大棚车开走了。在嗵嗵的机器声里她们谁也没有弄懂他说的什么意思。郑凤兰说,他说的啥?花子说,他说的是四个字,我们这儿没有四个字的地名呀?郑凤兰说,就是,我也没有听说过。她们说着又往两边瞅,她们渴望着看到黄明亮的大棚车,等待使得她们心急如焚。郑凤兰说,要走咱也走十里路了。花子说,那咱就先走着,走到哪儿算哪儿,也比坐在这儿干等着强。郑凤兰也同意花子的这个建议,她们俩就站起来沿着环城路往南走,她们一边走还一边前后来回看着。她们正走着,有一辆中巴从后面开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车门边,一手抓着车里的扶手一手拿着一把零碎的钞票朝外探着头操着沙哑的口音朝她们喊着,沈城沈城,上来就走,唉,你们两个。
花子和郑凤兰停住脚步,那辆车就停下来,花子说,颍河镇多钱?
中年男人说,老价钱,三块。
郑凤兰说,不都是两块吗?
中年人说,那是大棚车,中巴都是三块。郑凤兰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方万青从车窗里把头探出来,方万青说,上车上车,还搞啥价钱?花子也看到了方万青,方万青的突然出现使两个女人感到了意外。
花子说,就你自己吗?
方万青说,还有袁启生。
郑凤兰说,老牌筋和老手呢?
方万青说,这是说话的地方吗?上车再说。
卖票的中年人乘机从车里跳下来,推着她们说,上吧上吧,都不是外人。
花子说,咱丑话说在前面,俺俩只剩两块钱。
方万青说,没钱他也得让上。中年人说,那是那是,有老方在上面坐着,你们怕啥。两个女人这才上了车,她们还没有站稳,中巴就开动了。车里已经没了座位,她们两个只有伸手抓着头上的横杆,两对大屁股没费什么劲儿就把车箱的过道塞满了。等站稳后,她们果然看到了和方万青坐到一块的袁启生,还有袁启生的大儿子袁金山和方万青的堂兄方万良,想是他们来接方万青和袁启生的,可是花子把车里坐的人瞅了一遍也没有见到老牌筋和老手。花子对方万青说,恁和老手没有在一块吗?
方万青说,我们都在一块儿。
花子说,赵月清呢?
方万青说,也在一块,来中已经把他接出来了。
花子说,你说里面就剩老手和老牌筋了?
方万青对花子说,你得想办法把他赶快弄出来,他在里面怕了。
袁启生压着嗓子小声说,哎,也怨老手太兴了,在人家那儿你兴人家还不收拾你?
花子心里揪了一下,她说,他挨打了?花子的话引得全车的人都朝她这儿看,可她却没有意识到,她仍然盯着方万青说,伤着哪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