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殷倣拨了六名侍卫分三班日夜监视徐有德,今夜徐静方突然跑去见他,自然有人监听。du00.com
他早对徐静方起疑,听到了侍卫的报告并不意外,只是可惜徐静方没有向他坦诚求助,多半是为了保护徐有德。这徐有德却似投靠了朝廷,与徐静方不是同一路的人,不知徐静方过了今夜后会如何选择?
他现在心情大好,爱人在怀,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他也大方地再给徐静方一次机会。
若徐静方对他还有一分信任,必定不会叫他失望。若徐静方坚持要救弟弟,人之常情他也不会太伤感,顶多就是两个人一起处理了。他手下不留叛徒,不论是因何反叛,背叛都是不可饶恕的罪。
简单交代了几句,殷倣迫不及待地回寝室。
殷玉宁斜身半躺在逍遥椅上,一手抵着脸侧,黑色衣袖退到手肘,光洁雪白的小手臂露在衣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殷倣危险地眯起眼,恨不得将他的宝贝层层包起,谁都不见阿宁的一分好。
殷玉宁感觉到他心中的邪念又起,冷声道:“何月娘的鬼魂在此,有事相告。”你给我老实点,他的眼神是如此说着。
殷倣笑嘻嘻地拉了张墩子坐到他身边,满是柔情蜜意问道:“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殷玉宁恼得拍开他的手,眼角吊起,那小样子惹得殷倣百爪挠心,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拖回床上这样那样一番。他这才好不容易开了荤,却偏偏接二连三碰上搅事的家伙,真是叫人不爽。他握住殷玉宁的手,把玩起秀美的长指。
殷玉宁按住殷倣不安分的手,对女鬼道:“你有什么话可对安王说清楚。”他最不耐烦应付这类伸冤求情之事,要找也该找地藏菩萨那家伙。
何月娘惊讶二人之间相处如此随意,竟如寻常夫妻般。惊讶过后,她反而有些羡慕,听得公子唤她,立刻收起心思,欠身行礼才将事情幽幽道来。
吴承光假借住真劫持,徐有德被拉拢,自己不愿受辱自刎,徐静方被吴承光所骗,以为徐有德中毒才不得不听命于吴承光,便答应等到‘那个时候’里应外合。
殷倣听到后面那段不禁皱眉,问道:“那个时候,是指何时?”
何月娘摇头,“妾身只听得这句,吴承光并没有细说,徐郎……怕是明白的。”她原是官家小姐又曾出入公堂,即使徐静方从不告诉她这些大事,她听了也明白个大概,只是再细节的东西,她就真不清楚了。
殷玉宁握住他的手,将想法传过去:【盛帝准备先拿你开刀。】
殷倣五指反扣,两人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回以一个自信的笑容。
殷玉宁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手还是扣在一起。
殷倣拉回心思,对何月娘说:“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你想要什么?”
何月娘哀求道:“妾身不想他继续被蒙在鼓里,求王爷不要让徐郎再行差踏错!”
“你想怎么做?当面与徐有德对质?”
殷倣看她略有迟疑,也不妨将话说开了。
“就算你能证实徐有德说谎,你认为徐静方会放弃他?你别忘了,徐有德才是他的血亲,他能为徐有德屈服于吴承光,你的死都不能阻止他,现在又如何能叫他回心转意?徐有德还活着,还有希望得救,你却是一绺孤魂。”
何月娘呆滞,殷倣说的道理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刚刚起了个念头,马上又被她塞到角落去。
她不相信徐静方会罔顾他们夫妻情谊,只是今晚她看见的一切,实在叫她提不起信心。她知道夫君有多看重徐有德,谁会在新婚之夜要新妇发重誓,难道她不发誓这婚就不结了么?为何不能在说亲时提及?她连生育的权利都要取决与徐有德的前途……以前觉得夫君有情义,现在只是心寒。
徐静方或许是对她有几分深爱,但是一和徐有德相比,这爱就没有那么深了。
更何况她已经是一抹幽魂,徐静方看不见听不见,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安王说得也对,她生前尚不能令徐静方改变主意,死后如如何能令他听信自己?
何月娘带着一脸茫然,身影从二人面前淡去。
殷倣看向殷玉宁,殷玉宁道:“她已经走了。”
“真是一堆麻烦事。”殷倣凑不怀好意地近殷玉宁,鼻子用力吸了吸。
殷玉宁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殷倣挑开他的领口,“你洗过身子了?”
殷玉宁脸色一热,啐道:“不用你管!”他哪有时间梳洗,何月娘几次想冲进来,不断撞在他的结界上,烦都烦死了。
“我闻着还是那股甜甜的味道……也许是闻错了……”
他动手动脚地要拉开衣服检查,殷玉宁羞恼地拉住衣襟,顾得了一处却阻止不了他另一只手伸进衣内。
“还是湿的。”
殷倣贴着他耳朵说,低沉的男音震得他心头乱跳。
“到床上去,嗯。”
二人衣服已经扯乱了,殷倣在火上再添些薪,手中花样百出,殷玉宁头埋在他肩上羞愤欲死,胡乱点了头。
殷倣打横抱起他兴冲冲走到床前,不料床上竟然干干净净连一张垫子都没有!
殷玉宁揪住他的衣襟,觑着他那纠结的表情,一下没忍住笑出来。
殷倣掴了他屁股一巴掌,表情带着几分危险,“你叫小厮收了床褥被子?”
“没有。”殷玉宁脸上染了一层淡粉,“都烧了。”
床上到处都是他们的液体,被子是湿的,褥子有几处都撕裂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他怎么有脸叫人进来收拾。扔了一撮火星,把满床的靡靡烧得灰都不剩,才不要叫别人看去。
殷倣挑眉,“我现在就叫人进来重新铺一床。”
殷玉宁恼了,“你不要总想这些!难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
“问什么?”殷倣明知故问,一脸虚心求教。
“就是……封印的事,还有契约。”
殷玉宁将话说出来,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有些事迟早要面对,与其让殷倣从别人嘴中听到,还不如自己说清楚。
“你已经得到我一部分的记忆,应该知道,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入世,这一世是姐姐用了回溯之力换来的。”
殷倣道:“我该感谢姐姐,没有她插手,我便浑浑噩噩过了这辈子。”然后魂飞魄散,白白浪费了他以神格求来的相遇。
他虔诚地捉住殷玉宁的手,从指甲到骨节,每一个部位都细细吻过,惹得殷玉宁抽回手藏在衣袖下,不许他再碰。
他也不以为意,抱着少年坐在床边,“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姐姐?”他跟着阿宁一起叫姐姐,毫无压力。
“姐姐不能来这个世界,等契约完整后,我们回深渊,你……”殷玉宁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姐姐原本属意的人选并不是你,也许……不会那么欢迎你。”光想到这点就有点头痛,还不知道姐姐会如何处置他的擅作主张。
殷倣不以为意,人都是他的了,九姬还能要他们和离不成?为了让阿宁安心,他还是慎重地点头表示理解。
殷玉宁继续说:“之前我说过,我们深渊一族和神族不一样,神族转世会受世界的法则限制,忘却前尘。但是世界的法则,是我们是无效的。我被姐姐送来这个世界,她在我身下下了七个封印,就是为了防止我脱离法则重回深渊。”
殷倣一直都知道深渊神族比起天宫还要古老,至于古老到什么程度,他并不清楚,天宫中也没人知道,甚至连深渊的样子都没人见过。
从殷玉宁的记忆中,他隐约拼凑出深渊的样子,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能吞并万物,和他所知的界域都不一样。所以殷玉宁说他们和神族不一样,殷倣也不觉得奇怪,很平静地接受了他所说的一切。
“姐姐说我的心是一片荒原,她要我从凡人身上学到能解开封印的办法,我才能回去。”
殷玉宁垂下眼,他竟然怕知道殷倣的反应。
殷倣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心疼地把人按在胸口,“阿宁,好不容易才把你骗上手,我就是跟你耗一辈子也要耗下去,让你不爱都不成。”
殷玉宁猛然抬起头,滢滢眼波对上他宠溺的眼神,“契约要求我们的感情对等才能完成,若契约就无法完成,我们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几千年几万年,你能忍受这样无望的等待?”
“不要紧,”殷倣亲亲他的脸颊,“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没关系。”
没有阿宁的千年他都熬过了,更何况有爱人陪伴,如他之前的誓言,就是下地狱也甘之如饴。
殷玉宁这时都不知该说什么,说他傻么,这人全是为了自己。除了姐姐外,还有谁会这样爱他爱到不顾一切?
“姐姐落下的七个封印是‘责任’,‘尊严’,‘怜悯’,‘公正’,‘威仪’,‘勇气’,‘牺牲’,我已经解开了‘威仪’,‘尊严’,和‘勇气’。”殷玉宁不自觉地捉住他的手,“只等剩下的四个封印解开,我们的契约完成后,深渊与天宫将正式决裂,你的生命将会属于深渊,属于我。”
四目相对,殷玉宁的声音中不觉透出紧张。
“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殷倣沉默了。
殷玉宁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后悔了?趁现在契约没有完成,还可以切断,只是这反噬的后果要二人分担,殷倣能承受得了反噬吗?
殷倣露出‘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神情,拇指轻轻擦过他光滑的脸颊。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是个很卑鄙的人。知道你与明辉不合时,我多么高兴,只要你们没有了联姻的关系,我就便有机可乘。只可惜安明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婚约,还想我去劝说明辉,你不知我有多绝望。”
所以他才会想出那样的法子,只为求得那一线机会。
“明知你与明辉有婚约,我还执意要试一试。即使得不到永久,哪怕只要拥有你片刻,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从我放弃神格那一刻起,天宫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殷倣自嘲道:“安明对我这么好,我却想着怎么去抢他儿子的媳妇,这么糟糕的人,你还愿意要么?”
殷玉宁感受到他心中的自责,紧紧环住他的脖子,闷声说:“我们两个是这世上最坏的人。”
殷倣吻他的眼角,哑声笑道:“物以类聚,你就不要去祸害别人了,嫁给我正好。”
“好。”
他回答的太快,殷倣微愣过后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这样,我们准备些什么……先佈置洞房,不对不对,先要发帖请官媒合八字,送聘礼,定日子。前面这些都可以省了,我们直接拜天地入洞房。”
结契时没来得及准备婚礼,无论如何也要补上,他希望能给阿宁一个婚礼。
殷玉宁无语片刻,白了他一眼,道:“拜什么天地,他们受得起吗?”不说殷倣之前的身份,就是以他重华殿主的身份,也绝不可能拜姐姐与母亲之外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顶着皇族的身份,只怕八字还没一撇就先被世人口诛笔伐。殷倣真的不需要这么招摇,人都是他的了,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那至少也要佈置新房。”
殷倣始终咬住这点不放,兴致冲冲地叫人找陈德来。
幸好这时已经折腾到了五更天,陈德迷迷糊糊地被人挖起来,昨晚被徐静方的事烦了一宿,突然听见王爷召见,揣着满心的忐忑急急忙忙跑来。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王爷那乐傻了的样子,赶快低头。
然后王爷说了什么?陈德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王爷说要张灯结彩佈置王府,寝室里也要换新,这种事不是该找管家吗?
陈德想了想,婉转地说:“张灯结彩也是应该的,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联对,往年这些事情都是徐静方从旁提点着,今年交给管家办?”
殷倣听了什么二十三祭灶天,还懵了懵,听到写联对才想起新年。新年自然是府内一切换新,他哑然失笑,自己竟然乐得连新年快到都忘了。他惦记着佈置洞房的事,吩咐陈德府内一定要佈置得越喜庆越好,着重了要一切都是红色的,尤其是寝室。
陈德应下,一路摸不着脑袋地走到快出了落蜓苑,突然哎呀一声,一拍脑袋。王爷这哪是要过年,这是要成亲!
成亲的另一位是谁……陈德摸摸下巴,这老牛吃嫩草的福气怎么就没落到他脑袋上。
至于怎么个喜庆法,府内照往年的佈置,除去王爷寝室内多了一对龙凤红烛,鸳鸯戏水红锦被,并蒂莲双枕,床顶贴了个大大的双喜,被褥下塞了一把莲子,衣架上挂了两套按各人身材做的红衣。
王爷满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