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字头上一把刀!
“不好。”
见到剑光的这一刹那。灰衣人的口中。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甚至忘记了出手抵挡。
剑光似雪。剑气如虹。
他仰望着空中的那道剑光。仿佛突然坠入了冰窖之中。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死亡的阴冷。
下一刻。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横亘在二人身前。
那是一只泛着金光。宛如九天神兵般的金色巨轮。
瞬间。剑光消散。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平师弟。住手。”
便在这时。平凡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七星龙渊猛地一跃。“嗤”的一声。飞回剑鞘之中。与此同时。一名身穿白衣、气质冰冷的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名男子。赫然是昆仑八大真传弟子之首的刘培生。
“大师兄。”
平凡一见是他。赶忙躬身下拜。说道:“小弟无礼。请大师兄见谅。”
“不必多礼。起來罢。”刘培生摆了摆手。示意平凡起身。扭头对那灰衣男子说道:“陆公子。你沒事罢。”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灰衣男子闻言。脸上一红。连连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方才多谢道兄援手。不知道兄怎生称呼。”刘培生闻言不答。反而皱了皱眉。扭头对平凡问道:“平师弟。这位陆公子乃是本派的贵客。你怎的一言不合。与他打了起來。”
平凡听他语气严厉。言语中似乎更有几分偏袒之意。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大师兄你还好意思问我呢。你叫倪不大、倪不小两兄弟带我來搬嫁妆。谁知半路上遇到这妖...这小子跳出來横插一脚。不但想拿金票贿赂我。还包藏祸心。以次充好。在这批嫁妆之中捣鬼...”
“好了。”平凡一言未毕。刘培生已然有些不耐起來。大手一挥。喝道:“陆公子乃是本派贵派。怎会是妖邪一路。再说人家陆公子家世显赫。人品端方。更不会嫁妆之中捣鬼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
“住口。”刘培生双眉一挑。厉声喝道:“平师弟。你定是在海外待得久了。以致于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这一次定是你眼花了。错把陆公子当成了妖邪一路。你还不快去陪个不是。”说着。刘培生在平凡手臂上用力一捏。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凭什么。”平凡见了刘培生的眼色。非但沒有丝毫退缩。反而大声叫道:“我分明看见...”一言未毕。忽觉胸口一阵发闷。下面的话语明明已经到了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來。他心中一急。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隐约之间。似乎听到刘培生的声音喝道:
“胡说八道。陆公子师出名门。那是何等尊贵之人。怎会如你所说那般不堪。你再要倔强。待我禀明掌教真人。将你关入星辰阁。三百年不许你踏出一步。”平凡一听。心中一股怒气登时泄了。只得强打精神。装出一副笑脸说道:“陆公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合冒犯了你老人家。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便饶了我这一遭罢。”陆公子闻言。嘿嘿一笑。冷冷的道:“就这么算了么。”
“那你...”平凡强压怒气。握紧双拳。低声道:“不知陆公子有何吩咐。但教在下力所能及。自当遵从。”
“很好。很好。”陆公子双掌一拍。目光一斜。轻轻瞟了平凡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小子。方才我与你斗法。见你手里的飞剑很不错嘛。不知这口飞剑有何名目。是从哪里來的。”平凡抱了抱拳。答道:“有劳公子询问。在下这口飞剑名唤七星龙渊。乃是当年前往蜀山之时。无意间所得。”
“七星龙渊。”陆公子闻言。眼前登时一亮。忙问:“可是从天绝崖藏剑峰中得來。”
“正是。”平凡点了点头。答道。
“既然如此...”陆公子眼珠一转。笑吟吟的道:“这口宝剑。可否借在下一观。”平凡道:“这...”
“怎么。你不肯么。”陆公子脸色一变。缓缓向刘培生望了一眼。沉声道:“难道你想进星辰阁闭关。是么。”
“好。”平凡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吁了口气。缓缓拔出七星龙渊。双手捧了。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陆公子接过宝剑。轻轻一挥。剑身之上。顿时“嗡嗡”之声良久不绝。同时剑脊上七颗蓝色星辰光华大放。在阳光下不住闪烁。陆公子收起长剑。赞道:“好剑。好剑。”平凡听他称赞自己的飞剑。心中也自欢喜。暗道:“这小子虽然可恶。不过眼光也是有的。反正这口七星龙渊已然认主。我也不怕他赖着不还。”
一念方罢。忽见陆公子脸上笑容一敛。“当”的一声。将七星龙渊掷落于地。狠狠的踏了两脚。平凡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却见陆公子猛一低头。“啪嗒”一声。一口浓浓的唾液吐了上去。这一下变故突如其來。平凡、刘培生二人尽皆呆了。
“你。”
平凡见状。登时大怒。拔腿便要向陆公子冲去。哪知心念甫动。早已一只大手从旁伸來。将他的一把拽住。平凡不必回头。便知出手之人必是刘培生无疑。惊怒交集之下。扭头骂道:“cao你奶奶的乌龟王八蛋。狗娘养的龟儿子。”
他这一次豁出去大骂。原想一刘培生的性子。自己必定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哪知等候半晌。却始终不见刘培生出手。惊疑之下。不由得回头一看。只见刘培生脸上肌肉颤动。竟似比他自己受辱还要难过几分。平凡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一句骂人的话本已冲到嘴边。这时也硬生生忍住了沒有出口。满腔怨愤。顿时化作了一声叹息。
过了良久。只听陆公子仰天一笑。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平凡、刘培生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同时露出了浓浓的杀机。
许久。许久。
平凡忽然回过头來。一把挣脱了刘培生的钳制。大声道:“大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这狗贼欺人太甚。我...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平师弟。”刘培生闭了闭眼。叹道:“你心里一定怪我。为什么我明明在场。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辱。是不是。”平凡摇了摇头。大声道:“不错。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
“我知道。作为一名剑修。飞剑便如同你的生命一般。是不是。”刘培生语气低沉。有气无力的道。
仿佛--
刚才那位精明强干、法力无边的大高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出现在平凡面前的。只是一具沒了灵魂的躯壳。
“是。”平凡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师兄。他羞辱我的飞剑。便如同辱我一般。我姓平的自从修道以來。从未受过这等羞辱。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忍得下來。”
“忍不下。也要忍。”刘培生叹了口气。低声道:“他羞辱了你。就如羞辱了我们昆仑一般。你到我这做师兄的心里好受么。”
“可是。你为什么..”平凡指了指陆公子逝去的方向。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我去杀了他。”
“不。不能杀他。”刘培生摆了摆手。 缓缓说道:“你要杀他。自然不费什么力气。可是你若当真杀了他。转眼间便有一场滔天大祸。”
“我不怕。”平凡握了握拳。昂然道:“再大的祸事。还能大得过死么。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滔天大祸。”
“平师弟。”刘培生双眼一瞪。冷冷的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他是谁。”
“他正是玄天宗宗主陆抗的独生孙儿--陆高止。”刘培生哼了一声。双目之中精光大放。森然道:“若是你当真杀了他。连掌教真人也保不了你。”
“保不了就保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平凡抬起头來。大声道:“大不了我杀了 这姓陆的之后。被陆抗杀了便是。就算一命赔一命。我也不算吃亏。”
“糊涂。”刘培生大喝一声。高声叫道:“你自己不怕死。难道还要把整个昆仑也一起拖下去么。你可知陆高止此來。究竟有何目的。”
“什么目的。”
“求亲。”刘培生双眼一瞪。两道精光直射出來。放缓了语气道:“这一次陆高止便是奉了陆抗之命。前來向我们昆仑求亲。虽然双方商定了三起亲事。但是除了陆高止这一门之外。其余两名女弟子只是做个陪衬罢了。甚至说得难听一点儿。就说是陪嫁也不过分。他们玄天宗家大业大。又精于炼器。这数万年來更不知积攒了多少厉害法器。假若双方联姻。本门虽然少不得有不少厉害法诀外传。但陆高止此來。必定也带的厉害法宝作为聘礼。总体说來。还是利大于弊。得到不少好处的。”
“所以。他无论怎么挑衅。我们都只能忍么。”
“是。”刘培生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答道。
“难道就为了几件法宝。我们昆仑派的脸面就只能任由他们践踏。再也抬不起來头來了么。”平凡捏了捏拳头。喝问道:“难道咱们昆仑派的脸面。连几件法宝也都不如。”
“是。”刘培生顿了一顿。缓缓答道。
“我不服。”平凡一听。登时跳了起來。高声叫道:“凭什么。”
“就凭咱们有求于人。”刘培生叹了口气。轻轻在平凡肩头一拍。说道:“平师弟。你当真以为。求亲只是双方你情我愿。便可成事么。”平凡闻言一怔。奇道:“要不然呢。”
刘培生摇了摇头。答道:“平师弟。你道心坚定。一门求问长生。这很好。可是你也应该听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罢。”平凡道:“我听过的。”
刘培生道:“所谓求亲。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玄天宗真正的目的。其实并非简单的嫁娶。而是为了两派联合。共同应对眼前的危机來的。假如玄天宗倒霉起來。我们昆仑派也讨不了好去。因此双方联手。才是上上之策。”平凡惊道:“应付危机。难道是...”
刘培生点头道:“是啊。师弟所言不差。若非如此。咱们昆仑派十万年來领袖群伦。天下道门无不毕恭毕敬。又何必受着姓陆的小子挟制。连头也抬不起來。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次陆高止娶亲。便是奉了陆抗之命。以和亲为幌子。行结盟之实來着。一旦昆仑、玄天两排结盟。实力必然大增。到时首尾呼应。相互奥援。也不会和当初蜀山那般。被人一击即溃。大败亏输了。”
“原來如此。”平凡听到此处。心中怒气稍平。点头道:“既然这样。只要我们昆仑安然无恙。我个人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刘培生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今日受辱人前。也不必急着包袱。等他日危机一去。再來寻这小子晦气不迟。这小子这般羞辱于你。便如羞辱我们昆仑一般。等到眼前危机一过。就算你不找他。我这做师兄的。也绝不会让他好过。”平凡闻言一笑。说道:“这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了。好。小弟听从师兄吩咐便是。”刘培生道:“对了。大丈夫能忍一时之辱。可保万世之安。师弟你练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这点小小羞辱么。”平凡一听。不由得惕然一惊。忙道:“是。师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
刘培生摆了摆手。说道:“你年轻气盛。有这等念头也是自然。不过话说回來。也只有你们年轻人才有这等豁出去的泼辣劲儿。换了你师兄我这样的老人家。只怕就做不到了。哈哈。哈哈。”平凡淡淡的道:“大师兄说笑了。”
二人说笑一阵。渐渐谈到了双方结亲之事上來。刘培生提到陆高止。忍不住连连摇头。说道:“这小子仗着自家身份尊贵。平日里自高自大惯了。这一次大闹库房。幸好被你及时撞见。教训了他一回。也是好的。好教他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将來成亲之后。说不定性子会收敛些。”平凡呵呵一笑。说道:“这叫做狗改不了吃屎。他的性子会改。我可不信。”刘培生报以一笑。道:“我也不信。”
平、刘二人一番交谈。平凡心中芥蒂渐消。只觉这位大师兄性子虽然极冷。然而在那冰冷的外表之下。其实极为热心。只是他久经磨练。毕竟与自己这么个毛头小子大有不同罢了。二人闲话已罢。同时起身。当下驾了云头。重新赶往披香殿中去了。
这一次仍是倪不大、倪不小二人前來迎接。刘培生、平凡二人入内坐定。早有童子送上香茗。倪不大、倪不小兄弟一声分度。众人尽皆忙碌起來。平凡向刘培生使了个眼色。笑道:“大师兄。一会儿我们可要瞧仔细些。莫要被那姓陆的又做了手脚。”刘培生闻言。满不在乎的一笑。淡淡的道:“放心。错不了。”
过不多时。花烛、锦被等已然采办齐备。刘培生随意扫了一眼。说道:“够了。平师弟。咱们走吧。”平凡应了一声。袍袖一拂。卷了十几名搬运童子级一应物事。与刘培生一同往北辰阁赶去。
二人到了地头。交卸物什已罢。平凡、刘培生二人就此分手。各往自家住处去了。平凡回到通天峰上。歇息了片刻。忽然想起玄玄真人说过。等自己一旦有了空挡。便可去寻他学习法术。于是驾了云头。兴高采烈的往那座三层小楼赶去。
他到了地头。取出玄玄真人所赠的玉牌一晃。平地之上。立时起了一道金虹。将他卷了进去。等他睁开眼來。已经置身于竹楼之中。他心知这是掌教真人居所。不敢造次。当下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到了三楼。
等到了房间门口。平凡这才整了整衣衫。缓步推门走了进去。他虽然得到玄玄真人亲口许诺。说要传授自己法术。但想这位掌教真人日理万机。只怕未必理得出时间自己讲道。那只一看之下。只见这位道门第一大派的掌教师尊。竟然只如寻常道人一般。随意披了件月白鹤氅。双目微闭。端坐云床之上。显得说不出的仪态优雅。闲适恬淡。这少年见状。慌忙拜倒在地。口称:“弟子平凡。见过掌教真人。”
“起來罢。”
玄玄真人微微一笑。凌空虚扶一把。平凡便身不由主的站了起來。只听这老道说道:“平凡。你可知我为何答允传你法术么。”平凡摇了摇头。答道:“弟子不知。”
“咳。果然是傻孩子。”玄玄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平凡。你如今既是真传弟子。老道也就不瞒你了。其实你初入门时。大家从不看好你。只道你是个沒什么本事。只是靠运气入了我们昆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