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如此结局
“焚身血焰……”
望着那一股只将谷梁鸣本人焚烧殆尽、却丝毫没有波及到他身下地面的猩红之火最终消失，如湛承先、项南这等见识高超之人也瞬间知道了这种火焰是什么名堂：这是草原之中的顶尖武者修炼到高深境界之后，从身体内部衍生出来的血焰。这种血焰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炼出来的，能拥有它的草原武者定然是达到或者接近圣境巅峰的超级高手。这么说来的话，谷梁鸣的武学修为很可能还要比他刚刚表现出来的要更高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心中对他的忌惮简直深到无以复加了：明明还有一战的实力，却果断选择自我了断，不留给七星连寨这一方任何有可能控制住他的机会——这等心性与觉悟，作为一个敌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而且，他在临死之前所走的每一步，也都蕴含着深刻的含义。在刚刚的那一段对话之中，他无时无刻都在悄然离间着七星连寨几位重要人物的关系。与此同时，他将狄旭的存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很显然也为那一个年轻一辈的顶尖剑客带来了更进一步的危险。毕竟，以狄旭的性格，他既然存了去草原调查的想法，那么一定会将这件事给做得尽可能完善，因此这个时候十有八九依旧是在草原进行着调查。而如今这一个消息被谷梁鸣当众说出，那么指望着这里全部的人都能守口如瓶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身在草原的狄旭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来自草原高手接连不断的狙杀。
除此之外，凌开复和林墨妍等人都想知道的第二个问题，谷梁鸣却是一字未提。也就是说，刚刚的那一场对话他并没有透露任何对七星连寨来说有用的信息——他所说的都是凌开复已经调查出来的。
能在临死之际还保持着这等密不透风的行事风格，可以说这位草原之中几乎是最为神秘的“舍身圣祭”实在是一个可怕之极的对手。或许对七星连寨众人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终究还是死了。然而，他对他们这一方所造成的那些看得见又或者看不见的伤害，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去……
静默的气氛之中，终于有一人不再看那已然化为虚无的所在，而是缓缓转过了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人是湛承先，而他所走向的方向，乃是湛子丰殒身之地。
他的这一个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然后很多人这才意识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位星主的打击有多大。他所倡导的那个提议在即将实施的时候被人破坏，接下去的那一场比斗又未能破掉项南的阵势，而唯一的爱子却又为了救林墨妍而失去了生命。经过了这么一番变故，原本坚定地支持他做出那一个重大决议的人，此刻却几乎只剩下了陆奇麟一人，那么他的那个决议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得以实施了。
众人并不知道此刻的湛承先心中会否想到这些问题，因为他们此时见到的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略显蹒跚的脚步中，他缓缓来到了湛子丰的身边，凝视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躬身将他抱了起来。下一刻，他缓缓转过了身子，向着天枢寨的议事大厅走去。作为一个父亲，在送别儿子之前，他毕竟还想再陪着他一段时间……
来自通天塔的项南三人见此情状，知道这是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对于此番前来七星连寨所要达成的目的，他们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只是此刻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此项南还是上前与湛承先做了告别：“湛星主，今日发生之事委实颇多意外，实非我等所愿。令郎不幸离去，更是至为可惜之事，但为了星主身体考虑，还请节哀顺变。我等在此也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不送。”面对着他的这一番客套话，湛承先表现得很冷淡。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了一句：“替我谢过圣主他老人家的好意，不过他老人家也好，你们也罢，今日之后都可以不用担心了。”
他果然还是看出来了，也终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么想着的时候，项南心中也并没有生出丝毫喜悦。湛承先话语之中透出的那一股心丧若死的气息，让与他同为一个时代之人的项南听了很是难受。毕竟，撇开立场而论，他们两人之间并不存在其他的矛盾。
“既然如此，那我等告辞了。”项南再度抱了抱拳，便不再停留，与曹陌、迟敬二人一同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他们三人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某个方向——薇雨所在的地方。显然，之前未能在剑匣之中见到天女剑的身影，却依旧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或许接下来，薇雨几人的麻烦依旧不会终止。
在项南三人离开的同时，身为天机组统领之一的霍晔趁着众人不注意，也是悄然跟着三人一道离开了天枢寨。对于他的这个小动作，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只是众人都已经没心思去计较了。毕竟，他既然投靠了通天塔，那么后者自然会给他提供保护。如果此时不让他离开的话，那么项南几人只怕都不会同意，到时候难免再度生出些许波折来。
七星连寨的人不怕麻烦，然而今天，他们却都已经很累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一下如今的这个天枢寨广场的话，就会发现所有人脸上的那一股疲惫之色。湛承先正抱着湛子丰的遗体缓缓走向议事大厅，凌开复望着这一幕欲言又止，双目中终究存了一些愧疚。殷飞扬、陆奇麟、封华三人皆是深受不浅的内伤，此刻却是连疗伤的心情都没有，皆是静静地目送着湛承先的背影。至于林墨妍，方才被她强行压下的伤势此时也彻底爆发开来，让得她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
“小姐！”
“墨妍姐姐！”
见到她即将倒下的身形，一旁的方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而薇雨几人也急忙跑上前去查看。与此同时，七星连寨其他的人也纷纷围拢了上去，一个个的都是面带关切。今日七星连寨已经受了如此之大的损伤，他们可不想这一位深受他们喜爱的玉衡寨主再出什么问题。
“无妨，只是内伤扩散之际又遭遇心力交瘁，因此晕过去而已。老朽这就带小姐回去静养，想来不出两个时辰，她就能醒过来的。”方伯望着林墨妍昏迷之际依旧紧紧皱起的眉头，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线怜惜：看样子，子丰少爷的死对小姐的打击确实很大，不然以她这么要强的性格，是不会允许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的。
听着方伯的这一番判断，周围众人都是悄然松了一口气。于是，有那来自玉衡寨的寨民抬来了担架，小心地将林墨妍放了上去。一众人护送着她到了岛屿之上有船只停靠着的小码头，准备通过水路将她带回廉贞岛。至于沐追云四人，此时也没有了留在天枢寨的道理，自然随着方伯一同将林墨妍护送了回去。
望着渐渐开始疏散的人群，余下的四位寨主此刻走到了一处，彼此对望间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殷飞扬沉默了片刻，率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我的责任最大。无论是霍晔的身份、还是谷梁鸣的身份，我之前竟都没有调查出来，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我……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子丰……”
“现在还不是谈论责任的时候，否则我此刻只怕得自缚双手、静等湛叔处置了。事情还没过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处理。要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提高警惕，不能再给人以任何可乘之机了。”凌开复尽管也如殷飞扬一样，心绪复杂难受之极，可他此时却不得不出声提醒在他面前的这三个兄弟。而听了他这番提醒，余下三人神情一凛，心中暗暗警醒。的确，今日之事虽然已经发展至此，但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如今身为星主的湛承先因为丧子之痛，只怕一时半刻是没有心思再处理寨中事物的；而原本身为天枢寨主、总领寨中事务的湛子丰又已经离世，负责后勤及善后工作的玉衡寨主林墨妍又已处于昏迷之中，那么此时他们几人就必须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
“开复，寨子里的事情你们几个就先商量着办吧，王先生会协助你们的。至于老夫我，唉，我先进去陪陪我的那个老兄弟，也送别一下子丰。”白发苍苍的宋采吟此刻也是上前说道。今日发生之事，对他来说自然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最为看好的两个后辈一死一伤，联想到刚刚在天枢寨主的接任仪式前后自己对他们两人说的话——
宋采吟只觉得，七星连寨就仿佛失去了天曜之神的眷顾一般，尽是发生这么些无可挽回的憾事。
见到老人缓缓走入议事大厅的背影，凌开复几人面色俱都十分沉重。四人对视一眼，接着却是不再多说，开始默默地处理起善后事宜来。
今日之前，七星连寨这几位原本各怀信念并为之奋斗不休的寨主，却怎么都不会想到竟会迎来这么一个结局。而且，由这一个结局引发而来的，是远远没有结束的聚合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