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寄人篱下
“王大明怔了一下:“她两个还这么小?”
凤仙开心地笑着说:“现在小,过一、两年就大了,到时不是正合适吗?”
凤云不知道他俩打的啥子哑迷,仍埋头吃饭。
王大明听了凤仙说后,没有说话。
凤仙见大明无语,又说道:“你找人带个信,叫老头儿来看一下嘛。”
这时凤云插话问:“你喊爸来看啥子?”
凤仙说:“大人说事,小娃娃不准插嘴。”
凤云乖乖地吃饭。
王大明噜着嘴:“要喊你不晓得叫人带信,我没有这份闲心。”
正在这时,王大华和毛涛下楼洗了脸进来吃饭了。
中午十二点多钟,公上挎着黄挎包到了王大明家。王大明一个人在院坝里,见公上进来:“小颜来了哈,大华、毛涛在屋里,你先坐一下。”
公上笑着喊了一句“大明哥”,便坐在王大明喝茶的凳子上,从背上取下黄挎包放在右边的凳子上。他突然想到没有给大明发烟,便站起身来,从军干服的右下口袋里摸出金沙江香烟,递了一支给大明:“大明哥,抽烟。”
王大明接过烟,公上赶紧从右边口袋里拿出火柴,划燃后给王大明点烟,回到座位上。
几天不见,大华和毛涛在屋里出来见到公上分外亲切,毛涛出了堂屋门便说:“小颜这几天不在,我们一点都不好耍,巴不得你早点来。”
公上也高兴地说:“我也是,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好耍,天天都在想你们。”
大华的额和脸都长得较窄,看起来又廋又长,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出门笑着给公上打招呼,身后跟着一个缠着黑头巾的老头儿,个子较小,脸漆黑,穿一身土布黑衣裤,裤管卷了二圈,没有穿祙子,脚杆小腿露了一节出来,但笑起来很亲切、慈祥,他笑嘻嘻地跟着大华出来,王大明喊了一声“爸。”
原来凤仙等王大华吃过早饭,便叫他去接她父亲,她父亲家不远,几里地,来回不到一小时。
老头儿笑着点了个头,走到圆桌旁,坐在公上对面的位置上。
公上听王大明喊了一声“爸”,弄不清楚他是谁的“爸”。他一见老头儿的模样,就感到有点烦,就不想理睬他。
老头儿大大咧咧的把烟杆放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脚,眼里和嘴里都含着笑,一双漆黑的手放在腿上。
毛涛揣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老头儿面前,说一声:“大伯,请喝茶。”另一杯放在大华面前,便回到座位上。
老头儿礼貌地用左手接茶杯,点头说“好。”
王大华将茶杯向桌中间推了一点,脸向着公上,左手指着老头儿,介绍说:“这是嫂子的父亲,他刚才来的。”
公上一听是大明的老丈人,赶紧起身,双手合十:“大伯好。”
大华又指着公上说:“这个是小颜。”
老头儿还是笑眯眯地:“好,好,坐,坐。”
公上坐下后心想:“老头儿长成这个丕样子,怎么会生出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他赶紧从包里拿出金沙江,每人递了一支。
毛涛先给老头儿点烟,老头儿吸了一口,吐着烟雾:“小颜多大哪?”
烟雾向公上脸上扑去,出于礼貌,公上不便用手去挥,心想这老头儿真烦,但想到是凤云的老汉儿,口里还是立即说“十九岁了。”
老头又问“出来多久了啊?”
“两个多月了。”
老头儿问:“家里多少人?”
“父母双亡,就一个人。”
老头儿听了后,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从小丧父母,人生之大劫,命挺苦的哈?”
这时,一只老鼠从猪圈里跑出来,向大门方向绕围墙跑出,大华和毛涛同时起身,去捉老鼠。
公上见自己的黄挎包还放在毛涛坐的板凳上,想到到了这么久了,没人喊他拿到屋里去放,便担心生变,他也趁机去捉老鼠。老鼠见有人捉它,转身往回跑,一下又溜回猪圈里去了。
大华未捉到老鼠,转身欲回,公上拍了他一下肩,贴在他耳旁问:“我在这里住的事,你嫂子给你哥说了没有?”
大华大声说:“说了啊,我哥同意了。”
大明听见在说他,回头看了大华和公上一眼,知道说的啥,便说:“小颜,你在这里住嘛,没事。”
公上的心,一下子落地了,说了一声:“谢谢大明哥。”便叫大华带他去睡觉的楼上。
公上拿着黄挎包,跟着大华上楼,大华指着左边的墙角:“包就放在台子上,晚上睡觉时才罢铺。”
楼板是木板做的,挺结实,人在上面走,没了响声。楼上约有三十个平方,没有家俱,南边墙面各开了一个小窗。大华和毛涛是罢的地铺,没有床,垫被和被盖折得很整齐,看起来较干净。窗台上放了一把镜子和梳子,两人的衣服和裤子都挂在墙上。
公上在黄挎包里取出一套较旧的中山装,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又将黄挎包挂在另一颗钉子上。
大华问:“你就这么多东西。”
公上点点头。
大华见公上收拾好了,便和公上一起下楼。
凤仙和凤云上街刚回来,凤仙手里拿着一块红花兰底的花布在给大家看,说是要给凤云做衣服。
凤云抱着刚刚站在凤仙背后,刚刚见到公上出来,便在凤云怀里挣着要公上抱。
凤仙高兴地说:“几天没有看到颜叔叔了,见了就要颜叔叔抱。”
大明双眼含笑地看着刚刚,公上伸手去抱刚刚,凤云将刚刚送给公上,两人深情地看了对方一眼,两人脸上同时泛起害羞而又愉快的红晕,腼腆地低下头。
老头儿见公上抱着刚刚,便对刚刚说:“刚刚,来,外公抱。”伸出双手欲接刚刚。
公上将刚刚送去,刚刚扑在公上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公上双肩,不要外公抱。
凤仙说:“刚刚怪得很,男的只要小颜抱,女的只要她小姨抱,其他人都抱不倒。”
老头收回双手,笑嘻嘻说:“小家伙认人。”
公上抱着刚刚在老头儿左边的一根板凳上坐下。凤仙拿着布进屋去了,大明也坐在老头儿右边,凤云坐在大明右边。
老头儿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一点儿不自卑,显得平和,随便,自然,而且说话很风趣。一会儿说张飞打岳飞,打得满天飞,一会儿又说赵子龙单骑救主,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会儿又说诸葛亮吊孝,舌战群儒。
公上看过《三国演义》,对老头儿的记性相当佩服,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刚刚早就下地一个人在院坝里玩,凤云听不上劲,便进屋去了。公上将板凳往老头儿身边靠了靠,神情专注地听老头讲三国故事。
一晃便是下午三点过了,凤云出来叫大家吃饭。老头儿首先站起来说:“走,吃饭,《三国演义》三天六夜都摆不完,今后再摆。”老头儿在前,王大明抱着刚刚在二,王大华在三,公上在四,毛涛在五,大家鱼贯而入。
西昌吃饭的桌子又小又矮,长宽各一米,约四十公分高,四方型。板凳是条凳,长约一米,宽约十二公分,高约二十公分。老头儿毫不客气,直端端地坐在上八位。
大明抱着刚刚坐了左侧位。大华和毛涛坐了下位,还有凤仙和凤云在灶屋里没出来坐,只剩下客位了。
公上第一次在大明家吃饭,不知坐哪里,显得有点尴尬。正在踌躇之际,老头儿说:“小颜,来,跟我一起坐上八位。”
因为坐座位,公上是挨过父亲的打的,不能乱坐,所以公上印象极深,像他的身份和年龄,只有再等二十年才能坐上八位。见老头儿叫他去坐上八位,又是摇头,又是舞手,忙说:“大伯坐,大伯坐,我哪里有资格坐上八位。”
老头伸手往里一招,说:“没事,我叫你坐你就坐。”
公上还是不敢坐。
王大明说:“小颜坐嘛,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不讲究那么多了,没事。”
公上要推大明去坐,大明说他要带刚刚,老头儿说:“你这么年轻,便学会拘礼,还真有家教。来,只要长辈叫你坐,你就坐,再拘礼就是对老不尊了。”
公上觉得他说的和父亲教的一样,便在客位上坐下来了。坐下后,公上还是夹手夹脚,全身上下不自在,勉强地笑着。
桌子摆了一大份腊肉,糯米粉肠,豆腐,花生,胡豆瓣。凤云端了一大碗鱼出来放在桌中间。因菜上完了,凤云也不知坐哪里,愣在那里。
老头儿说:“你就坐这里。”用手指了一下右侧方。
凤云也勉强地坐了下来。
公上本身就很尴尬,见凤云又坐在他身边,心里既高兴,又紧张,双手放在腿上,眼睛紧紧盯着筷子,一动不动。
老头儿像主人家似的,大大方方,叫毛涛倒酒。
公上这时才注意:每个男的面前都有一只酒杯,毛涛给老头儿倒满后,便要给公上斟。
公上用手盖住:“我不喝酒。”
老头儿侧过头来:“喝,怎么不喝,今天是正月十六,大家高兴高兴,不喝酒算什么男人?喝!”
公上不是没有喝过酒,而是没有在这种场所喝过。凡是没有结婚的男人喝酒,便是没有家教,这是父亲教的。见老头儿如此说,公上便不再推辞,放开手,毛涛满满的倒上。
都斟了酒后,老头儿举起杯:“今天是新年节,我们干一杯”。说完,酒杯朝天,右手拿着空酒杯杯口向下,将酒吞下后说“干了。”
大明、大华、毛涛见老头儿干了,也一口干下去。公上想这一杯酒大概有六钱,一口干下去,怕吃不消。
老头见公上还端着酒杯,催着说:“小颜,干。”
公上举着酒杯,往嘴里一倒,眼睛一闭,吞了。一股火辣辣的气从喉里直到嘴里、鼻子里,眼里泪花翻滾。公上怕失态,强行把泪花挤进眼里去了。
凤云看见公上那种难受的样子,一个人暗暗里发笑。
老头儿高兴地说:“对了,对了,第一杯喝了就没事儿。来吃菜。”说着便给公上挟了一块腊肉。
公上受宠若惊,本来酒的辛辣味还未消,见老头又给他夹菜,双手合十说:“大伯,你请。”
老头儿夹了一块腊肉:“吃,吃。”
公上拿着筷子,夹着腊肉,斯斯文文地吃了小块。
不知这顿饭要吃出个什么名堂出来?篇幅所限,下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