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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百凤二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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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上在包里摸出金沙江烟,自我介绍:“我姓颜,叫公上。”

刘乾坤接过烟,对着一个大汉:“他们是西昌一个朋友介绍的,刘大汉,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吃住和给他们讲一下工地的规矩。”

公上给每人递了一支烟。

刘大汉确是一个大汉,五官端正,宽皮大脸,接过烟说:“对喽,还是该把介绍信开起,跑江湖的,未必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刘大汉说的介绍信是陌生人见面,行客拜坐客,要发一支烟。

刘大汉说后起身:“来,跟我走。”

刘大汉带着公上三人进了一间屋:“你们就暂时住这里,睡地铺。”

三人都知道下苦力只有自己罢地辅睡觉的份。

次日七点多钟,刘大汉走到公上房里,见三人还在睡,便说:“你们还睡得哈,快点起来吃早饭,吃了饭上工了。”

米易的天气很热,穿得很简单,三个人翻身起床,穿好外套,便各自洗濑。完后,刘大汉见三人都没有碗筷,便着急地说:“你们出来干活,怎么不带家伙呢。”他指的碗筷。

大华说:“出门走得慌,搞忘了。”

刘大汉说:“那你们自己想办法,见哪个先吃完,就去给哪个借一下,抓紧吃了上班。”

三人第一次听到“上班”两个字,感觉到自己像工人了,心里甜滋滋的。一行十多人走了约五十米远,便到了工地。

八点正,米易糖厂的工地上响起了一阵铃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劳动布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左前胸上印了“十九冶”红字的人,从四面八方走来。

米易糖厂新建车间,施工场地大约有一万多平方米,分内外两个工地。

里面的工地是重要车间,进出的人一般都是领导、工程师和技术员,为防阶级敌人搞破坏,高度保密。大门入口写有“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警示语。

外面建的是普通车间,普通工人和下苦力、比农民地位都还差、没有名份的人叫“弹簧工”,就在外面的普通工地上班。

八点十分,刘乾坤带着几十个人走到工地上,向刘大汉招了一下手,刘大汉随即过去。

不一会儿,刘大汉回来站在向东的一块空地上说:“今天我们就开始正式干活,我们这个班负责挖地基,抬水泥,抬砖等杂活。各人去拿工具,下班后,工具交回原来领的地方,现在开始干活。”

公上去领了一把洋铲,大华领一把锄头,毛涛拿了一把釽子,在刘大汉指定的位置干起活来了。

两三天下来,公上发现十九冶的正式工人干的都是轻松干净的活,只有几十个弹簧工干的是又脏、又累、又苦的活。他内心极不平衡,仅仅是一个户口,就把人隔离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他想:凭自己的条件,那一样不比工人强,却不能做与自己相称的工作,反而做了自己极不想做的事,没有尊严,只有自卑。

刘大汉长得牛高马大,天天穿一件蓝色军干服,是个小头儿,脱产不干活,在工地上这里走走,哪里看看。几天下来,他见公上、大华、毛涛这三个假城里人干活还行,便慢慢地熟悉了。

一个月后,十九冶放电影,工人们都到工地上的一个大地坝里看电影。

晚上七点多钟,刘大汉和公上、王大华、毛涛从工棚里出门,碰到十九冶负责这大汉工地上搞施工的两名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一高一婑的姑娘也去看电影。

刘大汉主动给两位姑娘打招呼。

高个子姑娘没理采刘大汉,却给公上打招呼。比较娇小但面目秀丽的姑娘给公上一笑。

公上则好像不认识她们一样,不仅没有还礼,更没有理睬,一步跨在刘大汉前面。

不是公上不懂礼貌,而是他认为:同样的人,却有不同的命运。我和她们之间地位悬殊太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不同档次的人,而且她们是施工员,自己是弹簧工,是被她们指手划脚,唯命是听、惟命是从,还得陪她们嘻皮笑脸必须犯贱的人。为了自尊,所以公上不理睬她们。

两位姑娘是重庆人,公上和两个姑娘天天在一起上班,两位姑娘时不时要来检查工作,想给他说话。每当俩人来时,公上不是埋头干活,就是把头转向一边,不理采她们。公上在工地上说的都是字正腔圆的重庆话。

公上跑到刘大汉右侧,两个姑娘在后。大华是个见了女人就心慌、就想表现的人,故意和两位姑娘平行,可惜没有一个姑娘对他的表现感兴趣。

毛涛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伸头给公上说:“颜哥,你又有艳遇喽。”

刘大汉右手向公上撞了一下:“小颜,上。”

公上回头看了两个姑娘一眼,大声说:“理她两个捞锤子,老子看到她两个就不顺眼。一天到晚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两个姑娘听后,矮个子姑娘看了高个子姑娘一眼,神秘一笑。

高个子姑娘气愤极了,急走两步,右脚一抬,在公上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你这个丕崽儿好可恶,平常傲得很!”

公上屁股上挨了一脚,向前倾了半步,转个头来,瞪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嘿,你这个丕婆娘……。”

高个子姑娘站在公上面前,毫不示弱,抢过公上的话头,咆叫:“你这个丕崽儿,天天上班好像哪个借了你的米,还了你的糠,傲得不得了。我们在哪点儿挑了你的漏眼儿?什么时间叫你返过工?好久又骑在你头上作过威做个福?丕崽儿,不食人间烟火,不解人间……”

她本想说“不解人间风情”,但最后两个字她说不出来,便含在口里了,眼睛投降般似的看着公上,嘴也半张半闭。

矮个子姑娘挽着高个子姑娘的手腕,见高个子姑娘口吃,左脚向前蹬了一下,身子故意倾斜在公上面前,开口说:“骂得好,骂得好,你这个崽儿傲得很,该骂,活该!”说完向着高个子姑娘会心一笑。

公上被骂得狗血淋头,怒不可竭地指着两人:“嘿,你两个丕婆娘,我傲又啷个呢?我傲得有骨气,不像有些人靠拉关系,走后门,安排了一个工作就不得了了。”

高个子姑娘以牙还牙:“我就是有关系,就是有后门,你又啷个呢?你干气,你活该!我们有工作,就是比有些人没关系,没后门,只有上山下乡,当一辈子农民强。”

两个姑娘同时一抬头,向公上做出一副挑衅的样子。

公上听了高个子姑娘的话,知道她们把他当成知青了,内心很高兴,便故意讽刺:“等他,我宁愿当一辈子农民,也不愿意去捧捧贴贴,找一份下贱的工作。”

说完也高傲地抬起头。

刘大汉、毛涛、大华都认为他们是在吵架。刘大汉怕两位姑娘在工程质量上为难他,便责怪:“小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两位施工员对我们的工作很支持,啥子都没有喊我们返工,人家吃到这个饭,天天肯定要在工地上走走,哪里是作威作福呢?快,给两位施工员认个错。”

公上心里清楚,两位姑娘是有意找机会跟他说话,表达那个意思。他张着双眼瞪着刘大汉:“认错,你叫我给她们认错,我认个鸭儿的错?”

说完灿然一笑,笑得那么开心、自在。

两位姑娘从来没有看见公上笑过,这一笑在她们心中,可谓是一笑倾国,二笑倾城。两位姑娘听了公上这么恶毒的话,又见他这么一笑,两人同时抬脚,同时恼怒地笑着说:“你这个丕崽儿好可恶。”分别用脚踢向公上。

高个子姑娘又用右手去抓公上,公上早有准备,躬身避开,做了个怪相,向前跑了两步。

高个子姑娘走到刘大汉身旁:“刘大汉,这个崽儿姓啥子?”

刘大汉正待说话,公上回过头来:“我姓你。”

小个子姑娘抢着问:“李啥子名字?”

“李父亲。”公上说完,很认真地转过身往前走。

小个子姑娘纳闷地念了一句话“李父亲”说“这个名字好怪啊?”

高个子姑娘首先反应过来,突然跑向前去,左手抓住公上的右手,右手抓住公上的右耳。

小个子姑娘念完便反应过来,也跑上前右手抓住公上的左手,用力往下压。

高个子姑娘抓住公上的耳朵:“你这个丕崽儿,占我们的欺头。”

公上对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古训刻骨铭心,让两位姑娘抓住,他认为这是授受不亲,但这是姑娘的责任。他不敢去动姑娘的任何地方,凭他的力气,两位姑娘岂能制住他。

他想:如果是他动手,便要触及姑娘的身躯,便是心术不正,故意抓住机会达到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他怕大华、毛涛给凤云说,所以他故意装出一副很苦、很痛的样子:“哎呀,是你两个丕婆娘自己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我说了你俩个丕婆娘又要打我。”

高个子姑娘又使劲捏了一下公上的耳朵:“我们好心问你,你啷个要占我们的欺头?说,错没得?”

刘大汉、大华、毛涛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你父亲”占了两个姑娘的欺头,待反应过来后,又见两个姑娘抓住公上的双手和双耳,笑得前翻后仰,不亦乐乎。

此时去看电影的人川流不息,都纷纷驻足观看。公上被两位姑娘弄得不好意思,便说:“好好好,我错了,快放手,丕婆娘。”

高个子姑娘本来都想放手了,谁知公上最后又说了“丕婆娘”三个字,便又使劲一捏一压,“你再骂丕婆娘?”

公上求饶:“好,好,不说了,丕婆娘。”

两个姑娘又使劲往下一压。

公上忙说“不说了,不说了,丕……”

两个姑娘见公上最终没有把“婆娘”二字说出口,便借机放了公上。

公上站起来,欲扬手打高个子姑娘的脸庞,高个子姑娘站着一动不动的,侧着脸,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公上打她。公上的右手扬在空中落不下去,矮个子姑娘把脸一伸,伸到公上手下:“你打啊,打啊。”

公上把手一收:“懒得打你这两个丕婆娘。”转身就跑了。

并非公上开口骂人,他说的是一口纯正的重庆话。

重庆的年轻人和人说话,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妈。”第二句便是“丕崽儿”或“丕婆娘。”第三句一般都是“鸭儿、锤子”之类的脏话、粗话。

四川人说的脏话、粗话不一定就是骂人,是一种语言表述,称之为口语,一定程度上比成语表述得更切贴、更准确、更亲切。但外地人最好不要学,否则拿捏不准,你就当真骂人了,惹起是非。

一行人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走到工地左下方的大坝里,选了个侧面位置站着。看电影的人很多,前面坐的是小孩,中间坐的是本地自带板凳的农民,两边和电影机后面站着的人都是工人或附近农民。

电影八点钟准时放映,片名是《三笑》。

不知公上如何对付百凤二仙?篇幅所限,下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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