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奢比尸站到我前面时,阿月忽然在我身边显形。
她捏着玄诀的手已颤抖,大口大口喘气,全身起伏不定。
她虽然没有出手,但操控奢比尸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气。
这种傀儡术本就极耗精力。
“哥,快给奢比尸喝你的血。”
“喝我的血?”
我虽然嘴上在问,手上已拔出尖刀划开手腕,把手腕塞到奢比尸嘴里。
“我要用那个禁术。”
“阿月?!”我震惊了。
“绝不能让女烈得到如意血朱丹。女雷护法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确实听见女雷交代女仲,要小心女烈。
“奢比尸的确死了。但死人更有价值。我正控制奢比尸喝哥哥的血。等我发动那个术,应该就像卷轴上所说的那样,我们就看看会怎么样。”
阿月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即使是错的,一旦开始,阿月都会坚持下来。
但禁术永远是把双刃剑,威力巨大的同时是不可控制的危险和难以预料的后果。
况且阿月从没运用过那个术。
女烈已站起,毫发无伤。
这也在预料中。
女烈在叹息。
“女信,女月,你们已误入歧途。”
阿月喊道:“走不了正道,只好走歧途。”
女烈又在叹息。
“你已生心魔。”
阿月道:“你和很多人都心魔心魔的喊,我倒想知道心魔是什么。”
“心魔是无爱。”
我沉静的问:“女烈,你心中有爱?”
“有爱。”浩然正气。
“何以见得?”
“我本可一剑诛你二人。”
“那你为什么不杀!”阿月吼道。
“……”
女烈竟沉默了。或者说,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我现在就杀!”
他的手掌摊开,忽然,灵剑在手,血灵缭绕。
没人看见他怎么召唤灵剑的。
但他的剑已在手。
剑已在手,他就是剑皇,可媲美闪电。
阿月的玄诀却已完。
阿月失去意识,软瘫在我怀里。
她所有的精力,气,还有相当的魂力,都转移到奢比尸尸体中。
加上我的血,构成了禁术“血罗轮生”的发动条件。
“血罗轮生”不是女族的招数,而是另一个猎妖族的禁术,可以说邪术。
可以令死者重生。
重生的时间和血祭者付出的代价成正比。
血祭者付出的代价越重,重生的时间越长。
假如血祭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死者便可真正重生。
而且,原本血祭者只能有一人。
阿月为了安全起见,用了我的血,她的魂。
因为我和阿月是同胎所生,血脉合一。
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妖灵重新凝聚,重若山崩的灵压让人喘不过气。
空间都已“咯咯”变形。
倾盆大雨还没有落到奢比尸身上,就已“嘶嘶”蒸发掉,仿佛水泼火炭。
我仰望奢比尸,也感到不安和恐惧,怕他已失去记忆,变成真正的妖魔。
我只有把阿月抱的紧紧的。
剩下的一切,都不在我们控制中了。
但奢比尸的眼睛依然紧闭着,仿佛死去的灵魂尚未回归肉体。
女烈的剑灵却已击出。
剑灵之快,我们都已见识过。
我只知道,假如剑灵冲谁而去,那人绝躲不开。
无论他是谁。
奢比尸也不例外。
他也没有躲。
在剑灵即将切开他身体的瞬间,就在那瞬间,奢比尸睁开眼睛。
他的双手十指更快,一阵连弹。
只听裂空也似的十声霹雳。
十道血红剑灵如流星般四窜,女烈身后的大地四分五裂。
“没人能弹开我的剑灵!”女烈的声音依然如孩童般稚嫩,但他的怒气和震惊却充满世故和自负。
他的手指变动如幻,捏下玄诀,手中灵剑顿时呼啸,女烈脚底生风,光芒万丈。
空间都被急速飞行的女烈扭曲变形。
再一闪,女烈的剑已抵住奢比尸咽喉。
这就是刚才杀死奢比尸的那一剑。
我疑惑的是,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就见奢比尸的胸口已被洞穿。
而这次,我不仅看到女烈捏诀的过程,甚至看清他急速飞行的轨迹。
原来女烈这种酷似女空闪灵,瞬间刺穿对手的本领,其实是一个需要捏诀的术。
而女空的闪灵靠的全是日复一日对腿部劲力的锻炼,靠的是碎石裂金的弹力。
女烈快的是捏诀实在快的惊人,快的是捏诀,只要诀捏完,剩下的就交给灵剑。
是灵剑自身的速度让人产生无法看见的幻觉。
问题是,凭现在的我,本来看不见这么高超的术。
为什么我能看到了?
我既然看到了,奢比尸当然比我看得更清楚。
可奢比尸却动也不动,和被杀死时一样呆呆望着前方。
女烈的剑虽然抵住了奢比尸咽喉,却没有刺下去。
奢比尸的嘴角微微上斜。
女烈的动作稍微迟滞,看起来他应该皱了皱眉头。
女烈的剑已变。
这一剑,是刺向我和阿月。
可是,连女烈手腕的扭转,我都看得无比清晰。
我明确的感到,自己能够躲开这一剑,甚至躲都不用躲,我还有用两指夹住女烈剑的余闲。
当我伸出手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多余了。
女烈的剑根本刺不下来。
或者说,他刺不动,他对自己的剑拥有绝对的自信。
什么能够刺得动,什么刺不动,他比谁都清楚。
当他刺下去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定猛然翻涌。
他一定无数次告诉自己:不可能。
我也不停质问:为什么。
女烈忽然感到莫大的危险,他仗剑腾开,然后反身一剑后刺。
他忽然明白点什么。
“结界。”
女烈喃喃说道。
奢比尸点点头:“结界。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们现在都在我的肚子里了。”
女烈没有说话。
有些话,本就不需要问。
可这次,女烈终于没有沉住气。
“什么时候?”
奢比尸淡淡道:“你不知道的时候。”
女烈沉默了一会,安然坐下。
他是个非常善于节省力气的人。
他非常冷静,从不冲动,耗费力气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已经明白,无论自己多么厉害,在一个妖的身体里,自己毫无胜算。
妖的特异体质,决定了他们的体内是天生的结界。
不是灵力铸就的结界,而是肉体的原始的结界。
人所创立的结界,其灵感正是来自对妖兽完美身体的崇拜。
人需要灵力创立的结界抵挡风霜雨雪,抵抗外部打击,而妖兽仅仅依靠身体,就能做到。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和我同归于尽的术。”
奢比尸道:“没错。你也知道,这个术完全可以做到。”
女烈想了一会,道:“我是听说过,假如妖族解放妖体,吞噬人后,再自行死去,那人就被永远封印起来了,永世不得超生。”
奢比尸道:“没错。”
女烈道:“幸好我的剑比你快。”
奢比尸敬佩似的笑道:“幸好你快。假如你慢一点,结局将大不一样。你赢了。”
女烈真的很后怕似的吐了一口气,道:“现在一想,真的很惊险呢。假如真着了你的道。恐怕你根本不需自杀都困得住我。”
奢比尸点点头,笑道:“一剑定胜负,和你交手,的确痛快。不过,你虽然赢了我,却输给了阿月。”
女烈身体各处的骨节“咯咯”作响。
他竟然忍住了,因为他无话可说。
奢比尸看出女烈的无奈和平静外表下的愤怒,这是他竭尽全力想要激怒女烈也没有做到的。
奢比尸淡淡一笑,道:“你虽然在武力上高出阿月几层天,却输给一个不起眼的诡计。”
女烈的手猝然握紧剑柄,灵剑的血红光芒竟如真正的鲜血,活人的鲜血。
血红光芒四处流动,如数条狂乱的妖龙狂舞,局促的空间被血红灵力映照的鲜红欲滴,夺人眼目。
即使剑皇的剑灵,也奈何不了妖的内部结界。
女烈清楚知道这一点。
而且,他试过。
但是他不愿相信。
待血红灵力渐渐退去,女烈似乎想到什么,平静的道:“我没有输。”
奢比尸等着他说下去。
“你虽然困住了我。但女月的术并没有真正使你复活,目前的状态,你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且,这个状态的你,是没有攻击力的吧。”
奢比尸又一笑:“你果然很聪明,虽然你说话像个孩子。是的,我的确不能攻击你。我解放自己身体的状态,的确很短。因为阿月只给我这点时间。”
女烈自信似的抬了抬金盔。
这就是为什么女烈敢坐下来,他已经知道攻击没有任何用处,只要等着“血罗轮生”自行结束,一切又在掌握之中。
奢比尸当然也看穿了女烈的想法,但他还是笑了,比女烈还自信,奢比尸的笑中,还有美满和得偿所愿的旷达。
奢比尸道:“这点时间,做大事是不够的,对于一生来说,更是短暂。”
他顿了顿,感动的说道:“可是足够我做出决定,一个可以改变另一个人一生的决定。”
无论女烈,还是我,都定定看着奢比尸。
奢比尸望着阿月沉睡中柔美的脸。
“你们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叫如意血朱丹吧。”
女烈不可思议的岿然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奢比尸的话。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叫,但我身体里确实有一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我力量的源泉。我和我的同类都有这样一个东西。但我们没有给它起名字。因为它太美了,给了我们蛇灵血肉和灵魂。”
“我在被你杀死后,才真正的看到身体里的它。”
“它是彩色的,有着各种奇妙美丽的颜色,像花的种子。又像夕阳下的金甲虫,当我走过去抓在手里时,才感觉它的沉重。它的光彩和力量,即使我的手攥得紧紧的,还是透过我的手照亮天地。”
“当我死了,我意识到它已不属于我。它虽然来自蛇灵的身体,却是和天地同生的。只不过八歧山是个聚气汇灵的妙地,蛇灵在这里自古生长,无意吞噬了它,得到无比神力,成为一方妖灵。”
“它属于天地。属于和它有机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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