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奢比尸的目光露出温和的暖意，如阳光静静投在阿月时而抖动的眼睑上。
女烈沉默了。他看起来更像是拒绝说话。
假如他得不到奢比尸体内的如意血朱丹，他的确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而且等待他的，将是重辱和重罚。
女烈将会失去得到的一切。
换了任何一人，都会暴怒。
但女烈似乎接受了。
或者说，他非常懂得忍耐。
这一切，竟如三叔所说。
“抱着阿月，快跟我来。”
奢比尸言毕，转身朝黑暗的深处走去。
我看了看女烈，他已低下头。
我抱起阿月，头也不回的随着奢比尸走进黑暗中。
黑暗中的路百转千回，在那漫长的黑暗中，无数的想法念头在脑海飞速掠过。
一种接近力量，拥有力量，梦想成真的奇妙的兴奋的感觉，让我的心狂跳。
而奢比尸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奢比尸忽然道：“我的力量只能给一个人，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你有没有想过你来获得我的力量。”
这是个尖锐的问题。
“有。”我当即回答，毫不犹豫，“或许我比阿月还需要，还想要拥有力量。可是我不想再看到阿月的眼泪，看到她从睡梦中哭醒，和那种心痛比起来，没有灵力，一无是处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我一辈子这么潦倒无为，只要阿月幸福开心，就够了。”
奢比尸忽然停下来，过了一会道：“你绝不是愿意一辈子潦倒无为的人，你一定还会从别的地方获得力量。”
“阿月有你这样的哥哥，真的很幸运。”
我看着怀中的阿月，此刻她正在沉睡，一定也做着那个每晚都做的梦，那是一个痛苦的梦，但现实看起来已不再痛苦了。
“闭气，前面是毒水渊。”
不用奢比尸交代，我也能嗅出空气中的毒气。
真正走进毒水渊，却差点被熏的晕倒。
浓烈毒气火苗般扑来。
因为刺激，我的眼泪哗哗落下。
毒水渊是一个圆而平广的深渊。
虽说是毒水，却透明晶莹，泛着碧蓝的光芒。
奢比尸虚化的身体站在毒水中，伸开双臂。
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你要干什么？”
“这个术，必须在毒水渊的池底进行。”
“为什么？”我心脏狂跳。
奢比尸毒水的厉害，是女空也抵挡不了的。
难道阿月的身体就不会被毒水腐蚀？
我的手顿时颤抖了，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正犹豫间，奢比尸冷静的叹了口气：“你若再迟疑，我就控制不住那个剑斗士了。”
奢比尸的眼睛射出令人信任的目光。
我咬咬牙，把阿月递给奢比尸。
接住阿月后，奢比尸立即下沉。
毒水瞬间没过阿月的秀发，脸和额头。
我双手撑地，注视阿月和奢比尸越下越深，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的眼泪啪啪落到毒水里，这次是真的痛苦的眼泪。
自小和阿月共同成长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现在想想，我和阿月过去的十四年，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们如连体婴儿般长大，对彼此的任何事情，任何习惯都了如指掌。
阿月痛的时候我会莫名的痛，阿月快乐的时候我会莫名的笑。
我们的神经仿佛连在一起，纠缠在一起。
即使看不见对方，默契犹在。
但阿月进入毒水渊后，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联系忽然被利刃切断。
这毒水渊，仿佛一个隔绝一切的结界。
仿佛另一个世界。
我狼狈从毒水渊退出来，因为我发觉闭气没有用，无孔不入的毒气还是令人头晕胸闷
我靠在乌黑的肉壁上，很快，中毒后的麻痹和寒冷显现出来。
我抖个不停，好像抱着一块万年玄冰。
这时，只听一声剑灵撕心裂肺的呼啸，仿佛太古怪兽深夜愤怒的咆哮，奢比尸坚硬无比的肉壁被生生炸开。
金盔金甲的剑斗士，血灵缭绕，宛如神人，蓦地走到我身边。
我已无力抵抗，在剑皇面前，我甚至比蚂蚁还弱小。
女烈看都没看我，径直走进毒水渊。
可他竟然退了出来。
和我一起靠在肉壁上。
然后他摘下他的假面。
我看到一张令人震惊的脸。
这张脸汗水涟涟，却惊人的好看，但他的嘴唇却是乌紫如墨，耳朵如精灵族般又尖又长。
最可异的是他的额头正中有一个棋子大的黑纹，黑纹里刻着一个端正的咒术专用字：
“封”。
他竟是女族历史上灵力最强大的，以至近乎妖类的血脉，女灵一脉的后代。
女灵一脉，是女族历史上的邪灵。
女灵的一生，起伏跌宕，几乎横跨了女族最为黑暗的时期。
因为女灵生活的时代，是妖的势力和实力最为雄厚的太古时代。
那个世界，是妖的世界。
山岳湖海的主宰，在那时，还是妖。
每一座山，都有一个妖。
人在那时，是妖的猎物。
随着女族的繁衍，和妖世代的斗争，女族中开始出现在和妖的战斗中能够占到上风的人。
这样的人，共有三人，他们被牢牢刻在女族的宗庙石壁上。
他们三人，女灵是最小的一个。
但是他的灵力，却随着修行，呈爆发性的成长。
可是后来，女灵却成为妖族一员。
这中间的历史，永远被抹杀。
但女族人在议论女灵的时候，根据多多少少留下的证据，觉得女灵的叛变绝不简单。
如果一个人放弃了自己当初的执念，走到人生的对立面，他一定遭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
女灵叛变后做的事，是引妖几乎屠灭了方兴未艾的女族。
那是女族第一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但同时，妖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因为女灵屠灭自己族人后，掉头对妖族来了一次屠灭。
并且只身破了神人统治的神域，吃了神人的幻魔果实。
最后成为一个生出双翅的人不人，魔不魔的大邪灵。
那时的女灵，几乎到达了灵力的巅峰。
他的战斗，没有任何招数，只是释放自身的灵力，就可毁灭周围数十里，击败任何强敌。
在非常长的一段时间里，女灵是一个传说。
在人们脑海中，对女灵的印象，永远是在地狱似的末日，女灵在巨大的妖灵漩涡中仰天哀嚎的样子。
他的魔之羽翼刺穿黑暗和乌云，触目惊心的在天际展开。
远远的，甚至更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个大邪灵金灿灿的翅膀。
物极必反。
有一天，女灵忽然找到当年和他守护女族的那两个人，交给他们三个婴儿。
这段历史，也已扑朔迷离。
按理说，女族绝不会接纳女灵的后代。
事实却相反，女族接纳了。
普遍的观点是，那两个人一定从女灵那里得到了什么，或者说女灵付出的代价，足够补偿过去的血债。
女灵在和那两人会面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后代为女族做的事足够补偿我对女族犯下的罪。我犯下的罪，足够抵过你们对我犯下的罪。”
那两人中，其中一个是十二幻术师女恬的祖先，也就是女平的祖先。
女灵之强大，任何人奈何不了。
他教给那两人自己创下的禁术。
那两人按照女灵的嘱咐，封印了女灵。
但到最后，那两人却没有完成全部封印。
如果全部封印完成，女灵的肉体和灵力将灰飞烟灭，什么也不留下。
他们只封印了女灵的灵力。
然后把女灵的肉体炼成幻魔果实，交还给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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