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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迟到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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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王谢不怨恨时瑞,不大可能,没有时瑞横生枝节,突兀送来一个小康,也没有后面这些事端。读零零小说但目前他一介布衣,又能耐时瑞何?看在时瑞还算识趣直接送来欧真头颅,又看在过往燕华喜爱小康的面子上,这事他记下了,这笔账日后再算,此时先收些利息:要钱,要人,要借势。

要名气?这个简单,繁露山庄捧出一名神医,有千百种方式,但时瑞觉得并非那么简单:“你要加入山庄?还是要借助山庄之名?”前者好办,正好招揽,后者就不太容易。

“不,我要广收门徒,建医馆。”

时瑞暗忖,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然收徒,可以与王谢拉近关系,山庄也可安插好的苗子为以后所用。

王谢一见对方思索,便知此事有九成把握,遂道:“地点便设在城外我新置庄子,五日之后,送徒弟来,不拘岁数,不拘本领,愿意拜师便拜,不愿拜师只做个学生也可。”

他纵使全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一人之力,累死了能救多少性命,不若将歧黄之术发扬光大。

也不浪费当初与燕华备下颐养天年的庄园,而且将之周围土地一并买下,大大扩建了番。

燕华没来得及参与布置,可幸,可惜。可幸的是他至少不会睹物思人,可惜的是……何必再提!

从此王谢便离开春城里面的旧宅子,给新庄子起了个名,搬进去。旧宅自己那间房一锁,剩下便全都托付给蔡氏师徒——连同之前与王四掌柜合作的“康安医馆”一并拜托蔡氏师徒照应。

裴回自从被王谢留下,在蔡安和有意无意提点“王大夫如何孤苦”“王大夫如何悲惨”“王大夫从此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之后,想了十几天决定不走了,铁了心要跟王谢一起在庄子里呆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以小叔子……或者小舅子的身份——其实他也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些——照顾好王谢。

当裴回把这个理由说出来以后,王谢平静无波的神色也不禁一动,数十日以来清冷眼中染上层层暖意,终于露出微微笑容:“好啊,容翔。”

见王谢有事做,不像要寻死觅活的样,仇人也都授首,宁芝夏便提出告辞,提着林虎峰走了。

裴回其实有点舍不得。自从来到春城,王谢燕华都像他的长辈,铺子里小吴和他每天都忙,顾不上深交。自从林虎峰来了以后,两个人睡一屋,日夜相对,吃饭还偶尔抢个菜,是个还需要自己照顾的、热热闹闹的同龄玩伴,也是在有事发生时,挺身而出护着自己的可靠伙伴。这么一走不知何时见面,裴回不知道送什么好,上次送过三息散了,再送药材又怕诅咒别人生病,不吉利。他想不出来,不想打扰王谢,只好去问宁芝夏。宁芝夏听他解释完,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也觉得这个孩子挺厚道,老实不客气地将出门需准备干粮这件事郑重交托。

于是裴回自觉去烙饼,做肉干。他自家动手,自然细致,上好的肉,足足的调料,味道香得很。

果然林虎峰见了大包肉干,喜得眉花眼笑,狠狠抱了抱裴回,连声叫“好兄弟好兄弟!”

他们启程不提,王谢便在春城外开始经营自己的医馆和学院。

时光转眼即逝,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学院很快就开起来。

这天,赤日炎炎,午后。

于飞庄门口停了一辆小车,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身量不高,肤色黝黑,斯斯文文的一身雪青长衫,赭石色云纹腰带,手里一把折扇,展开了是幅美人海棠春睡图。

头发灰白的门房本来在阴凉处眯着,见有人来,先不迎上去,只是偷眼打量。看对方年纪,未至而立,下巴却特意蓄起三络文士髯,微微藏起唇角撇出假笑,一双眸子精光暗蕴。

年青人折扇搭在额头,仰起脸看看崭新匾额,嘴里咂摸一下:“‘于飞庄’?‘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听闻庄主刚刚过世了伴侣,情深意重,这个名字虽不中,亦不远矣。”

《诗经·邶风·燕燕》写的是送别之际,依依不舍,相送的好歹是活人,是以“不中”,但悲痛之心四海皆准,是以“不远”。

听那年青人接着小声评价道:“还以为王大夫是个草包,原来倒还有点墨水,如果这个名字是他本人想出来的,小可倒不会那么无聊了。”

他身后,一小厮打发了车马钱,背着包袱,大眼睛骨碌碌四下打量,一眼看见旁边的门房,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过来。

门房一见有人直奔自己,便赶紧起身:“请问有什么指教?”

所谓“医不叩门,道不轻传”,便是明知有人上门求医问药,大夫也不好第一句话就直说:“有病吗?”

这小厮两三步小跑到门房跟前,掏出名帖,赔笑:“我家少爷是慕名过来拜师的,本应早来,路上耽搁几日,不过名字已经在册了。”

——所谓“在册”,是山庄送了先几个徒弟名册给王谢,毕竟人是活的,分散在五湖四海,少不得先来后到,早些迟些都有可能。

“不晚不晚,请教尊姓大名?”

“我家少爷姓风,风依涵。我在少爷手底下,叫我阿魏就好,以后还请老哥哥多加关照。”阿魏说着,很是自来熟往门房手里塞了几个大钱,“初来乍到的,请老哥哥喝杯茶,以后有空一起喝个酒,多多指点啊哈哈。我看老哥哥头发虽然白了,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老哥哥怎么保养的,可不能藏私告诉我啊。”

那门房也笑哈哈:“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说着把大钱掖到腰带子里,从怀里拽出一卷名册翻过几页,指给阿魏看,“就是这个名字吧?”

“没错没错。”

“快请快请。”

风依涵却不往里走,站住了,细细打量门房一头灰发,一身白衣,一双麻鞋,忽然很不赞同地啧了声:“一个门房穿长衫,不合体统,有辱斯文啊。”

门房微微一笑:“确实不合体统。”

风依涵正得意自己来了个下马威,孰知门房继续道:“风少爷远路而来,这么热的天,竟然一滴汗也未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也不仅仅是个斯文人吧。”

摇扇子的手登时停住,这下子尴尬的是风依涵了。

门房指指他的扇子,漫不经心地道:“海棠春睡图也不是斯文人的体统。”

折扇立刻收了起来,风依涵这才正眼看人,见对方不卑不亢,气度沉稳,既不因为反唇相讥而面带嘲笑,也不因为自己出丑而趾高气昂,就是……就是和看山看水看花看树一个表情,而且诡异的是,他怎么感觉这双眼睛能把他看到骨子里呢?

“况且我并非门房,只是老人家午间休息,我来替他一阵。”那“门房”站直了身子,将手一抬,“还未通过姓名,到是我失礼了——王谢,王重芳。”

风依涵真真吃了一惊。

此时真正的门房张伯才疾走而来:“先生先生,后头午睡都起了,正好请您过去授课。”

王谢便拱手道:“抱歉,有事在身,招呼不周。庄子里颇有空余房间,风少一路劳累可先安置歇息,若不觉得累,直接来我的课也欢迎。”

“恭敬不如从命,况且王先生也看出来,小可并不劳累。”风依涵一怔过后,连忙拱手,原想扮个普通读书人的念头一下子飞到天边没影儿了,决定晚上给自家聪慧的主子念上一堆不要钱的恭维话。

“如此甚好。张伯,领阿魏先去安置。”王谢顺手把阿魏刚刚“孝敬”的铜板挖出来交给张伯,“这是这小子的孝敬,见者有份,张伯买了茶莫忘分我一碗。”

“好的少爷,多谢少爷。”张伯笑眯眯把钱收了,叫阿魏拿上包袱往后走。

王谢便邀风依涵进课堂,风依涵一进去就有些后悔——怪不得说“午睡都起了”,这里面坐着八个毛头小子,六七岁到十二三岁都有,都不在蒲团上呆着,有说有笑,一见王谢进来,纷纷站起来叫“先生好”!

王大夫要收徒,要是在之前,大家会挤破头的求上门,但是那块墓碑上头两个“夫”字,到是吓走了好多人。别玩笑了,自家孩子还得接宗传代,被大夫拐带走了弯路,断子绝孙可怎么是好?当然也有更愿意的,觉得自家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万一王大夫看上眼了,好处大大有。

王谢收徒弟有教无类,愿意来学的就收下,又因材施教,上午一个时辰给小孩子背书——自己撰写的《医道三字经》,虽不如四书五经那般拗口,人体经络,药材生克,各种验方,林林总总都得记下。好多孩子还不识字,顺便一起教了。下午一个时辰,给有底子的学生做实践,辨药材,画经脉,拿医案探讨,欢迎各种尝试——医案一项,有人疑惑疑惑王谢这才行医几日,能拿出多少医案,故意寻根究底,结果发现王大夫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信手拈来,滔滔不绝。不免有人质疑真伪,真伪可以不论,王大夫每日里还接着坐堂专治疑难杂症,有当时见效的,有三日内见效的,林林总总,手段硬是要得!这才服服帖帖,跟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好好研习。

一堆毛头小子的场面可不如风依涵想象中那样,名医高高在上,下面弟子恭顺有礼,师徒教学相长,一派和睦。而且,让他跟着这些毛头小子一起从头学?真真要了他命了。

还好,就在他看着眼前这些小毛孩子头大之际,救星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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