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重伤
警察的离开并不代表着事情的结束,案情还在侦破当中,作为当事人的方正浩仍然在医院昏迷不醒,脑淤血部位很危险,如果不及时手术,可能造成瘫痪,但位置太过重要,手术存在巨大风险,而且断掉的肋骨也要接好,当天下午,宋蜀粤就已经到达医院,他直接找到住院部脑外的专家教授询问方正浩的目前情况。
“陈大夫,多久能治愈,他什么时候接受手术啊?”陈大夫正从重症监护室查看一个开过瓢的病人的情况,刚一出来,宋蜀粤差点蹦到陈大夫的身上,冲着耳朵大喊了,他克制住冲动的情绪。
“方正浩的手术会在后天进行,明天我会和其他几个专家开个会,商讨一下方正浩手术的实施方案,毕竟是在脑部的重要区域。”
“那手术费用大概多少?十万够么?”
十万已经是宋蜀粤现在的存款底线了。
“请放心,手术费已经有人交了。”
“有人交了?是谁?是一个女的么?”
“对,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那个女孩自称是这辈子永远要报答方正浩的人,而那个男的只说是方正浩在上海认识的一个好朋友。”
“那个女的有没有说自己现在住在哪里?”
“没有说,她说请把她付的手术费和后期治疗费用当做一次募捐活动,不过她也太阔绰了,一出手就是三百万,吓得我们当时都不敢接,院长问她干嘛出这么多钱,她说剩下的钱就为其他掏不起治病钱的人用吧,我们希望她留下联系方式,她却宛然拒绝了。”
“那您提到的那个男人呢?”
“他说正浩手术那天他自然会到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妈妈还在客厅等儿子回家,她已经在闪烁的电视画面前睡着了,听到儿子轻轻的关门声,一下子睁开了眼。
“妈,你怎么不回房休息啊?”
“本身是在卧室休息的,结果你爸一直折腾,等他睡下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见你没回来,就来到客厅。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热热饭吧?”
“不用了妈,你要是累了就去我房间休息吧,我在沙发上休息就行,晚上去见了复旦大学一名研究脑科的博士,不过人家马上要去美国了,只能给我一些术后的治疗方案,搞得很疲惫也没什么结果,说话也牛哄哄的,不是个什么好交流的人。”
“别急,毕竟正浩进的是上海第一人民医院,水平应该不会差的。”
“妈,后天手术你就不要去了,我已经和院方联系好了,等正浩的手术结束之后,咱再给我爸去医院看看病。”
一天之后,宋蜀粤请了假赶往医院,途中他到花店买了太阳花,转到医院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半,手术已经进行了十分钟了,他想晚十分钟到的目的就是害怕撞见方正浩被推进手术室时的场面。宋蜀粤这个人是那种做事前有点紧张,等真正开始进行某件事情时却马上能平稳下来的人。那些哭天喊地,紧紧张张把急救病人运进手术室的场面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带有无数种可能和虚假性,你会觉得那只是电视剧,毕竟艺术总是高于生活的,然而生活中真的发生了,你就会觉得,上帝,那是真的。
搞不好,一命归西,搞不好,血肉模糊,带着氧气罩,生命都在弥留之际。
如果运往手术室的走廊是透明的,手术室也是透明的,你看到的人和你非亲非故,心里也不禁会感叹——哎,生命多可怜,兴许就这么没了,可是如果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烙下了印记,那他的一切都会和你有关,那这个生命就不只是可怜的问题了,因为你在这个个体上赋予了憧憬和希望,你不希望这个它破灭掉。
“正浩,你要挺过来,你告诉过我你要继续学习的,这兴许是你一直想完成的梦想,拿回本属于你的东西。”迈出车门的瞬间,宋蜀粤想。
乳白色的魂魄就要从人体的壳内分离出来,其实手术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它是在把你杀死的边缘将魂魄驱赶出去,却在即将被驱赶出的时候又缝合,来来回回,直到你的魂魄被削弱到极其微弱的时候用根线把它再缝合的过程。术后身体的微弱,其实就是魂魄的微弱,纵使我们在手术室外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强,接受手术的人已经被麻醉了,他的意识是游离的,兴许在进入睡眠状态的他们眼前不断闪烁的是他一生的过往,那些喜悦的,悲怆的,坎坷的,心酸的,悔恨的,这些种种只有喜悦是正面的东西,其他的感觉都如此的负面。
可见,人的一辈子不过如此,所以放手吧,所以彻悟吧,所以原谅吧,所以救赎吧。
然而,谁又知道那个被左一刀又一刀分隔的人没有在战斗呢?
两个小时之内,手术室前挤满了人,这些人宋蜀粤几乎都不认识,了解了情况之后,他才知道他们都是曾经方正浩帮助过的人,都是曾经方正浩靠自己的双手开的小店里的服务员,厨师,修车铺的徒弟,练摊的小姐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大家都没有出声,静默地等候在手术室门口,轮到自己抽血了,他们就静静地一个个离开,抽完血之后又再次返回到人群当中。
“你们知道方正浩借高利贷的事情么?”
众人用冷漠的眼神望着提问的宋蜀粤,他们的眼神让他尴尬,甚至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被千刀万剐,然后一缕青烟消失在人群当中。
“我不认为他借了高利贷,即使借了,也是被骗的,如果他是自愿的,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起码他在努力靠自己的能力还清这笔钱,他用这些钱帮助了很多人。”一个还系着送奶工围裙的大妈很是愤慨地冲宋蜀粤说。
宋蜀粤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好,你就是宋蜀粤对吧?”
就在这时,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士彬彬有礼地走过来问。
“啊,你是——”
“你好,我叫夏尔,是徐强和正浩的好朋友,刚从国外赶回来。”
“你好,你好,真的非常高兴认识你,你就是陈大夫提到的那个神秘人物么?”
“什么神秘人物啊,对正浩来说,我的神秘还差得远呢?”
“此话怎讲?”
“这一切都要等到正浩醒来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的。”
“你相信正浩能够醒来?”
夏尔只是笑了笑:“你相信亲情的力量么?”
“啊?”宋蜀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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