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闭上眼睛的世界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永久闭上了眼睛就是天堂的梦。
天堂里有什么呢?天堂里有天使,圣灵,以及每天的弥撒,以及空。
流连失所的人最懂得爱的真谛,家的幸福;
衣食无忧的人不懂得失去的彷徨。
我在你的墓前点燃一把火,
焚烧这最后的诗卷,
愿你在天堂的云里漂浮的时候
能够收到这些人间飘洒的灰烬,
让我,
让他们,
让我们,
感受到这恒星之下最后的一丝温暖。
然后,愿您在天之灵忘记我们,
快活地生活在云端,再也没有苦痛折磨。
早晨,第一个看见东方升起的太阳。
弃儿奉上。
读完这首诗,他掏出打火机,在公墓面前点燃这个诗篇,顿时,大风骤起,焚烧后的纸灰被风撕成了黑色的粉末迅速地卷上了天空。北方的初冬已经肃杀骇人,零落一地的树叶伴着墓前这个俊美少年的黑色风衣猎猎地翻滚着,他的眼眸就像深潭里随风滚动的浓浓波浪,长长的睫毛灌满了泪滴。
“爸,您在天之灵安息吧,我现在没有把您的骨灰安放在我的身边,但总有一天,我会那么做的,请您再等等我。”
他转身过身,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一仰头离开了墓地。
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到了冬天艳阳高照,却一片凄冷宁人。
我根本就不喜欢周围的人,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恶心。
见到Joe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他一进门就看到我和妈妈在看电视剧,爸爸在阳台上折飞机玩,这是他最近新发现的一种匪夷所思但却对恢复病情非常有效的门道。说起门道,只不过是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并且锻炼智力,手指逐渐灵活的方式。反正最近他再也没有管我叫哥哥。
Joe进屋之后显示对我来了一个微笑,看见我不怎么想和他说话就径直走到我的卧室。我听到里面传来叮哩咣当的噪音,美国人干事永远一派不求细致,往大了整的行为方式。大概过了二十分钟,Joe像大变活人一样带着粗呢礼帽,一身笔挺的带着夸张黑方格的白底西装,肩头的小牛皮鞋,拉着贴满机票和游遍世界各地的照片的皮箱走了出来。
“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妈妈转着轮椅来到Joe的身边。
“宋妈妈,我——”
“他愿去哪去哪,这么大个人了,不用管他,翅膀硬了。”
“宋妈妈,”他显然没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我去我哥那里住了,您要保重身体啊,我会经常过来看你和爸爸的。”
他根本没把我囊括在这些人当中,这个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在我这住了这么久。刚想到这,随后就听到轻轻的关门声。爸爸把头抬了起来,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望了望门,然后又继续低头折飞机。
“哥,我回来了。”
“Joe,你回来了?怎么回家了啊?”
“啊,就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说完,Joe就进到了他哥哥的卧室,把门一关,静得出不来任何声音。
下午,张明珠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四点半的时候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出门之前,她给方正浩发了个短信:“梁弦舟的生日宴我去不成了,室内装修设计师资格考试辅导班今天晚上开课。”
坐在宴会包间里的方正浩一脸扫兴地把手机让给梁弦舟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周围的男同学女同学都猜到了短信的内容,心里有些不愿意。
“梁弦舟,你不是给我说你男友的这些姐妹弟兄是他一辈子的亲人么,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来,到底靠不靠谱啊?”
“会来的,会来的,”梁弦舟见自己快hold不住了,转身问男友,“你有没有给你弟弟打电话啊?”
“打了,无发联系上啊,真是急死了。”
就在这时,我来到了宴会现场,为了给这对儿恋人打气,我特意穿得像出席时装发布会一样,因为今天的重头戏是梁弦舟的父母要来,到时候我得多美言几句,促成这对鸳鸯。落座之后我特意在方正浩的肩上拍了拍——稳住,未来的女婿加油!
“Joe怎么没有来?”
“不知道啊,电话打不通。”
又来这套。
“他不是说去你家了么?怎么没给你说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啊,进了家就给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进我屋了,我以为他太累了就让他进我屋子里睡一会儿。因为下午的时候还要忙着弦舟的生日,所以就没有管他。张明珠一天都不在家,晚上要上一个什么培训班,所以不能来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想着能把他叫醒,结果就联系不上了。”
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再不吃菜就该凉了。大家就该开动起来。没过多久,梁弦舟的父母来了,两个五十出头的老人发型没有什么过多修饰,衣着得体,谈吐自然,没有什么拘束,我本以为要多说几句话,谁知两个老人很开明,希望方正浩和梁弦舟先以最亲密的朋友关系相处。想想也是,虽然他们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毕竟还都在上学期间,梁弦舟比方正浩整整小了快六岁,并且正浩目前没有工作,毕竟以后要承担起当老公的责任的。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和正浩同弦舟,弦舟的同学和父母道别,之后拎着剩下的两块蛋糕,一块儿给张明珠,一块儿给Joe。刚一进家门,就看到张明珠拿着螺丝刀在撬方正浩卧室的门。
“弟妹,你在干嘛?”
“正浩,你卧室的门怎么一直反锁着,钥匙呢,我要进去。”
“要是在我身上,Joe不是在里面么?”
“Joe在里面?不可能吧,我来向你道歉的,今晚没去成生日宴会。我以为你们早就回来了,见你卧室关着门我就敲了敲,没人应声我就能把手,谁知道里面反锁了。你说Joe在里面?”
我和正浩的脸色变得都不太好看,大概讲述了一下从今天Joe回到我家之后的反常举动,正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掏出钥匙去开门。
“糟糕,门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了,开不开!”
“撞门!”
我和正浩朝着门连续踹了好几脚,见门有了松动的迹象,退后几步,猛地加速,用肩膀撞开了门,随即门把手都脱落了。地上倒着一把靠背上有镂空的靠背椅,平时,正浩把它放在电脑桌前面,屋子的其他地方依然整整齐齐,唯独窗上的防盗网被摘除了,而且窗上的床单被罩被结成了一条长达五米的绳索,它绑在被移动过的衣服架子上,这个衣服架的长度大概有六米,而窗户的宽度只有两米,窗户两边墙的宽度各两米。此刻,衣架横着卡在墙壁之上,床单就绑在上面。
正浩家位于三楼,五米长的床单被罩结成的绳索加上Joe一米八的身高已经绰绰有余了。调来的监控录像显示,下午三点多的时候,Joe就已经全副武装地离开了,当时他没有穿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身运动服,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先是把箱子往草坪上一丢,然后把背包背好,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家里是否丢了什么东西?”赶来的警察问。
“家里什么都没丢,说实话,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就更有可能作案了,这种血缘关系的差异导致的犯罪也不是没有可能。”其中一个瘦高个警察说。
“可是我真的没有丢东西,不信你们搜,我卧室里除了一些东西被移动过,是为了我弟弟方便逃走以外,其他的都没有被移动过。”
警察并没有听方正浩在说什么,他们像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城一样到处地搜索,拉开衣柜,掀掀床垫。
“你是说方先生的弟弟今天中午离开了你的住处赶往他哥哥家?”
“是的,这点我父母也都可以证实。”
“父母不能作为证人。”那个瘦高个警察接过话茬,听到这个我只能保持沉默。
“据说他的行为很反常,三天前消失过一次,方先生的表弟给您发来了一条短信,只说明回老家一趟,一切等回来后再说,可他这次离开却什么都没讲,对么?”
我不可否认地点点头。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紧蹙眉头,将下唇要的发紫的正浩。
就在这时,有个警员大喊一声:“报告警长,有新发现,方先生的枕头里藏着一本书!”
我们寻声望去,果然,Joe离开之前留下了点什么东西,等待他哥哥发现。方正浩夺过那本书,哗啦啦地翻动了几下之后,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像传递着某个不可告人的间谍密码一样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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