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正的老虎
一连几日，千幻璃都是早早地起了，洛师兄为她做的面具与真面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颈部的皮肤都是衔接的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
她思量了一晚上，定要再寻个机会出宫，将百里宇熠的事告知千幻玥。可这次若是再悄悄潜出皇宫，百里辰郗定然还会发现，只怕到时候不会如上次一般只是让她负责煎药熬药了。
想想从进宫到如今，似乎已好些日子了，也不知师父回来了没有。她知道百里辰郗这些时日也并未出宫，所以也就没去冷魂门，应该最近门里比较清闲吧，花师兄怎么都不来看她。
下次见了他一定不理他。
千幻璃按照百里辰郗的吩咐，一早便开始忙活起来了，先是去了御医阁抓了药，然后又去御膳房取了些做汤药的食材。偌大的皇宫她这些日子倒也摸索的熟悉了，不像第一次连抓个药都要问路。
不过让她最奇怪的是，当日她对别人说自己是奉了太子的吩咐来取药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个样，几分惊讶几分意外甚至有几分看异类的神色。
她虽奇怪，但也不会去打听询问，取药之后便直接回了东宫。千幻璃以为自己的易容出了问题，检查了之后并未发现不妥，难道皇宫里的人都是如此怪异不成？
千幻璃坐在院子里轻叹一口气无力望天，此时百里辰郗正在里面看阅卷宗，她这才有了片刻时间的休息。
自从千幻璃负责了百里辰郗的药后，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百里辰郗的寝殿，从侍候药膳到端茶递水，几乎都是她的活了。她不解，她不是一个杀手么？怎么变成一个真正的宫婢了？
她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宫婢了吧？她好不容易才成为冷魂门的护法，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有了一点地位，可以为师父和师兄们分忧，竟要让她就此消匿么？若是让她永远成为这深宫中人……她不敢想。
正出神，眼前似乎多了一个人影，千幻璃低头看，一时未反应过来。
一个双鬓中夹杂着几许白发，丰神俊朗，虽看似已过半百，但眉间那抹意气风发丝毫未减。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盘绣着一条五爪金龙，霸气而威凛，尊贵的王者之气直袭而来。
千幻璃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装束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下跪，“奴婢参见皇上。”
百里泽晖看了眼有些迟钝的千幻璃，眉头稍皱，淡淡开口：“起来吧，太子呢？”
“回皇上，太子殿下在里边看书，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朕自己进去。”百里泽晖摆了摆手，越过千幻璃，径直朝内走去。
千幻璃悄悄擦了一把额前的汗，赶忙跟上去为百里泽晖开门。
皇帝去哪不都是有宫人提前通知的么？怎么这个皇帝连个唱报的宫人都没有呢？竟然一个宫人都没带，若不是见他一身龙袍，她真的会认不出来。
百里辰郗正在案前看着什么，在看到千幻璃推门而入，她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连忙从上位走了下来，亲自搀扶着百里泽晖的胳膊，“父皇，您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百里泽晖笑得慈睦，走到偏殿的榻上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百里辰郗也坐。
“父皇想见儿臣派人传唤一声便是，怎好让父皇亲自跑一趟。”百里辰郗说着看了眼殿外，在发现一个宫人都没来时，眉头皱了皱。
“朕心烦，一个人走走，路过东宫便来看看你。”
百里辰郗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大致已经猜到百里泽晖是为何而来。自从百里宇熠来过之后，百里辰郗基本就不出东宫，更是甚少上朝，朝政之事他亦是管之甚少。
千幻璃恭敬地奉上两杯茶，在递到百里辰郗的面前时，竟奇迹般地看到了他脸上浮起的丝丝笑意，顿时心下一动。果然与她猜得的一样，这个冰块脸笑起来很好看。
“郗儿，上次的事熠儿已与朕说了，你怎么还如此固执？”
百里辰郗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过，“父皇，这事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皇就成全了儿臣的意吧。”
“这事没得商量，堂堂太子怎可无妃？朕已经为你择好了几位名媛淑女，皆是大家闺秀，断不会委屈了你。”百里泽晖语气坚定，言语间似乎丝毫未给百里辰郗反驳得机会。
千幻璃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今日皇帝亲自前来也是为了主子纳妃之事。不过也是，作为一个父亲，儿子这么大还未娶亲，自然会着急。
千幻璃悄悄地瞥了眼百里辰郗，见他脸上的那一抹笑意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那惯有的一望无际的冰冷。不知为何，她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在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的时候，百里辰郗循着感觉迅速朝那缕视线扫去，在看到千幻璃慌忙地低下头时，指尖的扳指微微转了转。
百里泽晖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注意到百里辰郗和千幻璃的那点小动作时，慈睦的双眸变得深邃。他也是过来人，怎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端倪。
“父皇，若是说堂堂太子不可无妃，那我不当这太子是否便可以如儿臣的意呢？”
百里泽晖听到这句话更是一时火起，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着，怒目瞪着百里辰郗，咬牙道：“你说什么？”
“父皇，如今我这身子究竟还有多少日子，也不好说，二弟为人谦和又得朝臣拥戴。父皇，您不觉得他比我更像个太子么？”
“你威胁朕？”
“儿臣不敢，父皇，儿臣真的不适合当这个太子，还请父皇考虑考虑。”百里辰郗说着起身半跪在百里泽晖面前，语调诚恳。
百里泽晖看着这个最爱的儿子跪在自己眼前，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心也软了下去，终叹一口气道：“罢了，纳妃之事日后再议吧，你先养好身子，朕先走了。”说着起身亲自将百里辰郗扶起。
辰妃去世的早，留下了百里辰郗与百里宇熠二子。尤是百里辰郗，他几乎是倾尽了全部心血，一出生便册封了他太子之位，后因年少时的一次意外，留下残毒至今。
他这么多年无时不刻不在自责，是他未照顾好他们的儿子，所以每次不管百里辰郗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答应。当然，百里辰郗从来未跟他开口要过什么，他却觉得欠这孩子的太多。
“父皇，我送你回去吧。”百里辰郗扶着百里泽晖走到门口，却被百里泽晖制止了。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
百里辰郗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千幻璃说道：“沐瑾，送皇上回和辰殿。”
“是。”千幻璃点头，跟着百里泽晖朝着和辰殿走去。
百里辰郗负手而立望着二人的背影，眸光渐渐转为淡漠而无情，清绝的面上看不见一丝涟漪，让人辨不出他在想什么。一阵风掠过，木叶落在脚下，扬起片片尘埃。
千幻璃心惊胆颤地跟着百里泽晖朝和辰殿走着，上次还想着伴君如伴虎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连气场与威风与百里辰郗都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俩啊。
千幻璃谨慎小心的跟在百里泽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路上碰到的宫人宫婢也都是行礼之后被百里泽晖忽视而过，千幻璃也就只好跟着无视他们。
“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千幻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皇上，奴婢是初二跟着太子殿下进宫的。”千幻璃进宫那日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奴婢家中是开医馆的，奴婢在医馆给哥哥帮忙。”千幻璃按照百里辰郗为她安排的身份背景回答着，心下不禁打鼓，这算是欺君吧。
百里泽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细细地打量着千幻璃。千幻璃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低下头去。心想着难道皇上察觉到她撒谎了么？
“好好照顾太子。”百里泽晖淡淡地说了这句话后，继续朝前走着。
“奴婢遵命。”
千幻璃不明白百里泽晖为何会对她这样说，她只理解为皇帝是让她侍奉好百里辰郗，而且即使不吩咐她也不敢懈怠啊，不仅他是太子，更是她的主子。
“陛下，您这是去哪儿了，可让老奴急坏了。”一个身着深蓝色宫服的公公急匆匆走上前来，行了个礼，然后抬起右臂，让百里泽晖搭在他胳膊上。
“朕去东宫了，有什么好急的。”百里泽晖说着转过身，看着千幻璃，意味深长地道：“你先回去吧，记得方才我与你说得话。”
“奴婢遵命。”千幻璃恭敬地欠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德清扶着百里泽晖坐上龙榻，递上一杯茶，“陛下，方才那位是东宫的人吗？”
德清跟着百里泽晖已有三十多年了，百里泽晖也不拿他当外人，接过茶，叹口气道：“嗯，是郗儿新带进宫的，是个民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