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雪乍寒起
翌日一早，千幻璃便拿着那张方子问了崚烈，了解到药材在最后的那辆行李马车里，取回来便开始给百里辰郗熬药。客栈里倒是什么都有，她也不用到处去寻，她得趁着赶路之前把药熬好，那样也就可以放心的继续上路了。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大功告成，千幻璃端着眼前的这碗药朝百里辰郗的房里走去，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似乎她已将这事视为自己的任务了，而这个任务的结果，是救人治病。
轻轻敲了敲百里辰郗的房门，不出预料崚烈开了门。
千幻璃慢步走进去，小心将药碗放在桌上，“少爷，您的药。”百里辰郗交代了，在宫外不用叫他主子，所以千幻璃便自作主张地称他少爷。
很显然，百里辰郗对于这个称呼似乎不太适应。侧面优雅的轮廓，微微皱了皱眉，指尖在桌上敲着，抬眼看了看千幻璃，然后将视线落在药碗上，又看了看崚烈。
崚烈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将这碗药倒进了一个壶中，千幻璃不解，难道百里辰郗他是要带上路喝？
“少爷，药不能凉，趁热喝才有效。”
“我不是已经喝了么？剩一点无妨。”百里辰郗说着抬眸直直盯着千幻璃。
千幻璃被他突然射来的视线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明明没喝，为何要这样说？
千幻璃本还想开口再问，却觉得胳膊骤然疼了起来，低头一看，正是崚烈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抬头对上崚烈的目光，见他摇了摇头，千幻璃大致也明白了几分，犹豫了片刻道：“那奴婢把碗收拾出去。”
“嗯。”百里辰郗点头，抬手示意崚烈松开手，然后继续说道：“待会儿会上路，你收拾一下。”
“是。”千幻璃满腹疑问从百里辰郗的房里退了出来，看着手中那碗剩了一点的药汁，心中甚是不解。
为何百里辰郗不喝药？在宫里……千幻璃回想了一下，在宫里的时候，她似乎甚少看到百里辰郗亲口喝完那些药，除了太医在的那次，平常她都是将药放那便被他遣了出来。
当时她并未多想，只觉得她只管熬药即可，其他的不是她的事。此时想来，百里辰郗或许根本都没有喝，那么他的病？到底有还是没有呢？
在宫里的时候，百里辰郗都是避着她吃药的，为何今日当着她的面倒了？这百里辰郗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千幻璃忍不住苦笑，原来她这么久辛辛苦苦熬得药一直都是被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但又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
千幻璃无力地端起面前的水，轻啜一口，苦的，为什么会是苦的？
原本定好的下午赶路，傍晚前到达下一站，却被一场突降的冬雪阻了行程。
寒冬初雪，漫天挥洒，然而更多的是雨，只夹杂着几许雪花，风拂过肤，寒彻刺骨。密密稠稠的细雨如丝，飘飘洒洒于整个天地间，似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眼前的光景。
千幻璃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雪出神，她多想此刻出去飞奔于雪地里，同纯洁白净的雨雪一齐飘舞。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喜爱雪，因为下雪后不久便是她的生辰了。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师父便将她进冷魂门的日子作为她的生辰。
在远亲家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因年幼，不记得自己的生辰，而照顾她们的人也从未提过。自从她来到了冷魂门，马上就整整八个年头了，也过了七个生辰，每次师兄们都会为她庆祝，她也默默地将这天也作为千幻玥的生辰，在心里为她们庆祝。
千幻璃斜靠在窗棂边，平凡秀丽的脸上噙着笑意，视线落在远处的高山上，任寒风冷雨打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似乎并不觉得有一丝冷意。
雨雪缥缈，天地朦胧，浅笑观雪的她更是清然出尘，仿若一位雪仙正欣赏着她洒下人间的杰作。
百里凌利用雪天耽搁的一日时间，将之前的安排一举推翻，与百里宇熠商量一番之后重新部署安排，途径的地点不变，只是一改之前的铺张与扰民。
自昨日那场雨雪之后，今日一早虽是阳光普照大地，但明显的较之前冷了许多，果真是雨后寒，雪后晴。
晌午，客栈的门口便已忙活开了，侍从们你来我往搬运着各个箱子。里面大多是衣物，从冬至秋，几乎每个季节都有，当然这些都是几位主子的。
一切准备妥当，百里凌便吩咐人去请百里辰郗和百里宇熠，而自己则是亲自去请百里泽晖。
千幻璃跟着百里辰郗走了出来，冬阳的温和暖意照遍了全身，千幻璃今日的衣衫也比昨日要厚一些，并不是她怕冷，而这是一个婢女该穿的冬日服饰。
虽已过了一夜，但地上仍是还有滩滩水渍和那未化去的雪，阳光之下，更是晶莹剔透闪耀非常。踏于脚下，仍清晰的可以感觉到那雪后冰凉的湿意从脚底蔓延。
再看百里辰郗，长身而立在门口，华贵的紫色裘袍贴身，绣满繁复花纹的绅紧系于腰间，尽衬出他那绝傲的身姿。微微苍白的脸上几许病容，还有略显发白的唇，若不是她亲眼见他将药倒了，只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百里辰郗是一个久病不愈的人吧。
“父亲，一切已备好，孩儿扶您上车。”随着百里凌的亲和话语，百里泽晖同他一块走了出来，掌柜的也一路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
百里泽晖在路过百里辰郗的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他身后的千幻璃，然后淡淡一笑，继续朝那辆最宽敞的马车走去。
待所有人已各归各位时，队列慢慢启动，马车也缓缓驶出了山城。
由于之前队伍确实有些张扬，百里凌深思熟虑之后便在此次上路前进行了清减。如今只剩下十多个人了，这些人都是四个主子和几个大臣的贴身随从，当然削减的人只不过是由明处转为暗处保护而已。
队伍继续向南而行，尽管外面怎样的寒风刺骨，可车厢内却是温暖的很。
如之前一样，百里辰郗依旧闭目养神，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人，放下了清高冷傲，慵懒地斜倚在车榻之上，神情悠闲而淡雅。
千幻璃不得不感叹权贵之人不是一般的会享受，足有一间小屋那么大的马车，里面不仅应有尽有，甚至是恒温的。冬日不会冷，夏日不会热，只因在车厢底部置有一层空隔，里面可以冰块与丝碳，自然四季如春。
突然觉得马车似是踯躅不前，千幻璃挽起车帘朝外看了看，因他们的马车不是在第一个，所以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百里辰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缓缓睁开眼睛，询问似的眼神看向千幻璃，千幻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准备下车去看看。
“不必了，崚烈会来禀报的。”
同样懒懒的声音传入千幻璃的耳畔，制止了她欲要下车的动作。千幻璃点头，放下车帘，免得外面的冷空气钻进来太多。
果然，片刻之后便听到崚烈在车外的声音，“前面遇到了一批老弱妇孺的难民，正围着老爷的车不让其前行。”
难民？此地距京城不远，怎会有难民出现，且还是一批，围的还是百里泽晖的马车。
很快，百里辰郗便想到了一个理由，想到此，唇角漾起一丝弧度，浅而细腻如玉，淡然说道：“你不必管就是，让他们处理。”
“是。”崚烈一跃而上驾车的位置，他一直都是亲自驱赶的百里辰郗这辆马车。
千幻璃也甚是好奇前面发生的事情，只是百里辰郗并没有让他们插手过问得意思，她也只好守着自己的本分，规矩地侍候着百里辰郗，不过外面的声音她还是可以听到些许的。
百里凌一得知消息便即刻上前处理了，本想立刻命人驱赶走那些难民，但转念一想，此时不正是表现自己的机会么。
“诸位，请先离开家父的马车，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百里凌亲身护在百里泽晖的车前，神情凛然地说道。
难民们互相看了眼，并没有相信百里凌的意思，还是一味的朝着百里泽晖的马车涌去，口中还句句喊着：“救命啊……”
难民们的你推我搡，拥挤得百里凌清爽干净的华裳也被沾染了点点泥泞，清俊和善的面上也微有怒意，眸光深敛扫过这些人。
这状况可是他完全未曾预料的，附近他也都派人查探过，并不曾有过什么难民，这些人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什么目的？
百里凌越想越不对，准备招手唤出暗卫与侍卫，一并将这些人捉住询问。
“我等只是些孱弱妇孺罢了，并没有恶意。”一个清晰又毅然的声音传入耳底，还带着几分风餐的喑哑。
百里凌循声看去，一个衣衫褴褛满是污泥的人正以处变不惊得姿态立于人群中。百里凌聚集目光，丹凤眼眯了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